也不知道是誰家在做飯。

    他把頭埋進枕頭里，從床頭柜上撈起手機，擱在自己腦袋前好幾秒，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

    10點44分。

    一個非常適合起床覓食的時間。

    許琛打了個哈欠，又慢悠悠地掀開被子下床，停機一晚上的大腦開始迷迷糊糊地轉動，思考自己等會是該吃豆漿大餅還是拌面醬湯。

    于是他只穿著一條松松垮垮的短睡褲，打開了臥室門。

    季斐站在廚房里，聽見身后動靜回頭，白襯衫外還套著一條灰色格的圍裙。

    廚房和臥室之間并沒有什么大的遮擋物，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將睡意朦朧的許琛看得一清二楚。

    平直的鎖骨撐開肩膀，再往下是線條流暢光滑的上半身，墨青色的紋身飛翔在腰側的凹陷處。

    已經完全長開的身體蓬勃，漂亮且凌厲，隔著陽光里的灰塵，就這么闖入了他的視線里。

    季斐斂眼看了會，嗓音很低：“醒了？”

    四目相對，窗外有清脆的鳥鳴，廚房間正飄出濃郁的米粥香氣。

    許琛覺得，現在有幾個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季斐在他家。

    季斐在他家做早飯。

    季斐在他家做早飯，而他沒穿衣服。

    我cao。

    許琛腦袋一空，當即就把門“砰”的關上了。

    他花了三分鐘懷疑人生，兩分鐘重啟大腦，一分鐘換好睡衣，然后頂著一臉“什么都沒發生，你也什么都沒看見”的表情，重新走了出來。

    “早?！?/br>
    季斐很配合：“早?！?/br>
    許琛走進廚房，習慣性地拉開冰箱門找喝的，結果冰礦泉水瓶握在手里還沒捂熱，就被人提著瓶口抽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瓷杯。

    “給你涼好了水?！?nbsp;季斐一臉平靜，“早上一起來就喝太冰的對胃不好?！?/br>
    “哦?！?nbsp;許琛捧著杯子，悶頭喝了兩口才反應過來不對，我為什么要這么聽話啊。

    他面無表情地放下杯子，不打算繼續喝了。

    季斐沒看見許琛變來變去的神色，熬粥要特別注意火候，不然不僅味道發揮不出來，還很容易煮糊粘鍋。

    他垂著眼，右手拿著勺子，正一下一下化開稠在一起的米粥。陽光透過窗臺打在季斐的手上，冷白的手背骨節微微凸起，有一種溫暖和冷淡碰撞出奇異的沖突感。

    許琛突然覺得有點餓。

    “你煮的是什么？” 他探過頭問。

    “皮蛋瘦rou粥?！?nbsp;季斐半側過身體，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又放在嘴邊吹了吹，“你嘗嘗咸淡？”

    許琛擰著眉盯著眼前的勺子幾秒，又抬眼看了一眼季斐，最終還是腸胃支配了腦子，屈服于美食的yin威，湊上去抿了一口。

    他咂巴著嘴回味：“好像淡了點?！?/br>
    “是嗎？”季斐極其自然地轉過手腕，低頭也嘗了嘗，“那我等會再加點鹽?！?/br>
    “嗯?！?nbsp;許琛抱臂靠在一旁，看著砧板上切得精致的火腿腸，隨口道，“你很會做飯？”

    他本來以為季斐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類型，就算出國留學，也應該有阿姨一路照顧才對。

    不過，也可能是請到了做飯不合口味的阿姨。

    想起這個，許琛就覺得有點好笑。

    那時候高三統一要求晚自修，每次放學，各班學子呼啦啦地就往校門口沖，那場面，山呼海嘯人擠人的，往下一看就光見著腦袋了。

    許琛很難想象自己成為其中一員，撒腿狂奔在人堆里的樣子，因此大多數時間，他都會在教室里慢悠悠地坐著，撐著腦袋翻書，等到沒什么人了再出去。

    可要是遇上哪個老師有感而發滔滔不絕，他這頓飯就沒了。

    許琛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但季斐卻很明顯的對他這種有一頓沒一頓的習慣不太滿意。

    這種不滿意的結果就是，有一天，他從書包里掏出了一個飯盒遞給許?。骸澳阃盹埗嗌俪渣c?！?/br>
    “好啊?！?/br>
    許琛挑眉笑了笑，接過，把飯菜送進嘴里，然后面色一變，差點噎住。

    實在太咸了。又咸又辣。

    他雖然平日里口味重些，喜歡吃偏辣的東西，但是也有點遭不住。

    “怎么了？” 季斐適時給他遞水。

    許琛擰開蓋子喝了兩口，把水和食物一股腦都吞了，這才“嘶”了一聲開口：“帶勁?！?/br>
    “什么帶勁?！?/br>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br>
    季斐狐疑地看他一眼，夾了一塊雞蛋。

    許琛看著季同學瞬間變黑的臉色，笑著搭上他的肩膀：“怎么樣，是不是很帶勁?！?/br>
    默了半晌，季斐將飯盒從許琛腿上拿過來，蓋好蓋子，丟進書包，封口，沉著聲音面無表情道：“家里新來的阿姨，笨手笨腳的，做飯怎么這么難吃?！?/br>
    “起碼顏色挺好看?！?nbsp;許琛表達了他的肯定，“色香味里還是占了個色字的?！?/br>
    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換了個阿姨，季斐給他帶來的便當倒是越來越好吃了。

    “還好?！?nbsp;一道低磁的聲音拉回了許琛的思緒，“你喜歡吃就行?！?/br>
    大概是錯覺，許琛覺得季斐這話是忙中得空不經意間說的，但又好像有些認真。

    他耳尖一動，撐著臺子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