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2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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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哦了一聲,對解縉露出一個疑惑的目光。 解縉當即低聲道:“劉舍人講遍四書五經,偏禮記、詩經、尚書三本皆只講了一場?!?/br> 說完之后,解縉合手退后,默默的低頭站立著。 朱允熥的眼瞼卻是猛的一抖。 泄題! 朱允熥的腦海中,忽的閃過這個詞來,旋即又目光深邃的盯著低頭站在自己身邊的解縉。 如上所說,會試頭三天的答卷是最重要的錄取參考,三篇四書、四篇五經??忌崆笆遣豢赡苤獣钥碱}范圍的,更不可能知道具體的題目是什么。 然而現在,劉三吾在國子監里講課,偏偏禮記、詩經、尚書只講一次。 孝經和論語是必考題,禮記和左轉至少選一題,余者則是多選一出題。 而劉三吾這一手卻是做的巧妙無比。 已經不用想,朱允熥都知曉今年會試四書五經要考的,必然是孝經、論語、左轉、禮記、詩經、尚書這七道題。 一旁與孫成同行而來的田麥,則是默默的瞥向貢院。劉三吾這是又多了一樁罪名了啊。 只是解縉卻又遲疑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坐實某些……畢竟,這件事舉子們大多都是知曉的?!?/br> 解縉想說,當所有人都知道今年可能要考什么的時候,也就可以理解為所有人都不知曉。即便是知曉了,大家也都是在同一個起跑線上。 然而朱允熥卻是搖了搖頭:“人與人是不一樣的?!?/br> 淡淡的說了一句,他也就沒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致。 站起身,瞪了一眼光顧著給自己撐傘,自己渾身淋雨濕透了的雨田,朱允熥從孫成和田麥帶來的人手上拿了一柄傘,獨自撐著傘就沿著城墻,往東城方向走去。 解縉茫然的回頭看向撐著傘,獨自走進雨霧之中的皇太孫,一時想不明白,不經又回頭目光復雜的看向那片被籠罩在雨霧中變得模糊不清此刻卻又容納了七千多名舉子的貢院。 “對了!對了!” “押對了!” “全都對了!” “咱今年必中進士,最差也得是個同進士出身!” 貢院里,那好似連綿不絕的號舍中某一處。 一名搶先沖進貢院,找到自己號舍,取了考題和試卷、紙張的年輕舉人,滿臉欣喜的望著紙上的七道考題。 而有此感嘆的舉子,卻并非獨此一人,一道道細微的驚嘆聲,在連綿的號舍里此起彼伏。 同樣是在某一處號舍里,高仰止目光閃爍的盯著面前的考題,不僅長嘆一聲。然后便默默的審題、解題,最后在紙張上開始打起草稿來。 三天的時間對于貢院中的考生們而言是漫長的,然而這樣的經歷卻還要持續六天。 第三天,從早上開始便有舉人將頭露出號舍,然后就會有文書和差役上前,確認舉人是否交卷,在得到確定的答復之后,便會將這些舉子的考卷統一收取到彌封官的公房中,對試卷進行折角遮名蓋印。 隨后,會有送到眷錄官處謄抄試卷??忌嚲碓舅腿霂旆糠獯?,謄抄副本送往十八房同考官處批閱。 防止作弊的方式方法嚴苛極致。 然而,凡是有人參與的事情,就必然存在著漏洞可以鉆。 高仰止用了兩天半的時間,在第三天的正午,吃了一塊自己帶進來的rou餅,喝了幾口水后。 再一次確認試卷無誤之后,便將腦袋伸出了號舍。 隨后,就有兩名小吏走了過來。 其中一名小吏淡淡的看了高仰止一眼,腦袋下意識的向著左右看了看,而后便問道:“可曾確定做完?” 高仰止答:“確定做完?!?/br> “如此小的便將相公的卷子收走了?!?/br> “取走吧?!备哐鲋箵]揮手,便合手環抱向后一靠,他實在是有些疲倦了,余下的時間到明天,他還需要好好的休息一頓。 而那兩名小吏,則是將高仰止的卷子取走,到了彌封官處,小吏一直盯著高仰止的卷子,直到紙卷被彌封蓋印,又將高仰止的卷子放在了最上面,帶著一堆的試卷送到了眷錄官處。 眷錄官是有好幾名,這是為了保證謄抄的速度。 小吏將彌封住了的試卷交給眷錄官處的小吏,手掌在最上面拍了拍,對方便默默的點了點頭。 隨后,屬于高仰止的那份試卷便被交由眷錄官謄抄。成為了一堆試卷中最下面的一份。 等到數量夠了,此處的小吏便搬著這堆試卷,送往十八房同考官處。 在前去的過程中,本在最下面的屬于高仰止的試卷,則是被悄無聲息的放在了最上面。 至同考官處,試卷便交給了此處幫助同考官們批閱試卷的閱卷官們。 送卷的小吏,依舊是手掌在最上面輕輕的拍了一下。接卷的小吏便將最上面一份扣住,幾名小吏分掉試卷,分送給一名名閱卷官。 手中扣著高仰止試卷的小吏,將試卷交給了最角落里的一名閱卷官。 “大人,卷子來了?!?/br> 閱卷官抬頭看了一眼小吏,見到小吏對自己抱拳,外側的手掌手指卻是向下。 便無聲的翻開被放在最上面的那份試卷。 翻閱不過幾眼,這閱卷官便向后一揚,輕聲道:“平仄不分,言辭不通,獨筆墨優,何以舉人?!?/br> 說完之后,便將那份屬于高仰止的考卷副本給丟到了一旁的竹筐里。 而后,又取了一份試卷翻閱起來,見糊名處折角有指甲痕,便悅聲道:“文章自成,圣賢于心,筆墨有力,可堪教化?!?/br> 于是,候在身邊的小吏,就將這一份試卷小心翼翼的取了,送到同考官面前。 同考官亦是翻閱一遍,逐字逐句,不曾見有錯漏之處,便提起青筆定下二十多字的批語。 這便是取中了。 此情此景,于此刻貢院之中,處處可見。 一切,都在無聲之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放榜日點名抓人 七千多名舉子參加科考的事情,是大明這二十五年來人數最多的一次。 往年最多不過三四千人,而今年之所以會有這般多的各道舉人參考,皆是因為朝廷說的今科要大舉取材,充實日益空缺的朝廷及地方官缺。 大明朝的讀書人,通過縣試就能獲得生員的稱號,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 再經過府試、院試,取中者就是秀才,將會初步擁有政治地位。見官不拜,同官入席。 而只要再通過鄉試,成為舉人,將會自動獲得成為朝廷官員的資格,作為候選官等待朝廷任命為官。 但大多數的舉人,即便是能夠通過各種方式入職官場,終其一生最多不過是做到一地知府的位子。 便是成了京官,至多不多各部司科主事而已。 大多數的舉人進入官場,大多也就是在地方上轉來轉去的,最多僥幸是在退休前混個一道布政使司參議、亦或是布政使司參政的位子。 而一旦通過科舉會試,參加殿試之后,金榜題名,兩榜進士,他們的政治地位將會全然不同。 頭等的一甲狀元、榜眼、探花,可直接充任翰林院學士,二甲前二可成為金殿、玉殿傳臚,二甲進士及第、三甲同進士出身則可以入各部司科衙門觀政、或直接由朝廷委任成為地方官員。 今年朝廷恩科,大規模取仕委任官缺,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那張金榜到底會有多大。 九天的會試,說漫長也漫長,說快也快。 在一片秋雨之中,洪武二十五年的恩科會試也慢慢的結束了。 而應天城里頭卻是更加的熱鬧起來。 城中所有的店家、酒家早在一個月前,就從各地大肆采購酒水,以備這數千名舉人老爺會試之后暢飲。 秦淮河畔更是從一個月前就開始做起了件件新衣,姑娘們幾乎是將城里的胭脂鋪子給買空。 所有人都在盯著那數千名全力以赴考完試后的舉人們的錢袋子,當然也有他們的身子。 甚至也因此興起了舉人貸,放貸人毫不擔心這些舉人是否能夠還的起欠款。只要他們登榜,那就是進士老爺,就是朝廷的官員,自然不怕他們會沒錢。便是不中,這些個舉人老爺哪個家里是缺錢了的? 這也就倒是每年會試之后,應天城的餐飲及娛樂行業會迎來一波行業產值暴增的場面。 而在這過程中,考完試的舉人們,也不管更是去城中尋花問柳、吃喝嫖賭、好友相聚,還要去拜謁同考官、主副考官。 可謂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宴席上,這些同年、坐師可謂是談笑滿場,載歌載舞。 而這些個出題宴、出簾宴、取卷宴,便將九天會試后到放榜日中間這短短幾天給占據,從另一方面也導致了科舉會試的考官們只能首重前三天的四書五經卷,而沒有時間去關注考生們后六天的試卷。 圣賢們的文章都能寫的好,些許詔誥表判、策問自是也能寫好的。 除非都是唐伯虎那個倒霉蛋。 江寧縣東北隅是個好地方。 在東花園北邊,便聚集了金陵四十八景中的‘來燕明堂’、‘桃渡臨流’、‘長橋送妓’三景。 恩。 除了來燕明堂是和王謝世家的燕明堂故居有關,其余兩個都是和女人有關。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導致這一塊沿河多傳聞之中的秦淮名樓,多出秦淮名妓。 而更有趣的是,河對面就是夫子廟、江寧府學、貢院。 或許,可能是因為年輕的秀才、舉人們都是年輕火氣大的人吧。 利涉橋就橫跨在貢院和大石灞街中間。 南岸,是一棟棟一片片一座座的宅院樓閣。 每每城中華燈初上,便能隔著河看到這些個雕梁畫棟的樓宇之間開著的窗戶后,是一名名身形苗條、姿態嫵媚的妓子,掐指弄花,眸含春意。 幾名剛剛結束了九天會試、中午參加了一場宴請同考官的酒席后,便趕來秦淮河的舉子,正高坐臨河二樓雅間里頭。 私下里,三五名舉人相聚一桌,人人身邊皆有一兩名模樣姣好的妓子作陪,一側還另有妓子撫琴奏瑟輕撥琵琶。 其中有人仰著頭將身邊妓子手中酒杯里的瓊漿玉液灌進肚子里,又回渡半杯還于妓子,最后才對著幾位同年問道:“你們說,今科朝廷到底會取多少人填榜?” 會試放榜前,會試考官們需要從所有的舉人之中,層層選出合格優秀的舉人填榜,而后隔日放榜,再過幾日復試,完畢之后方才是殿試,正常的成為天下人向往的進士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