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年

    我叫曲小趣。

    名字是我自個兒取的。

    ……算了，不重要，當我胡謅。

    說來奇怪。我仿佛一來到這世界上，便明白我是合歡宗的女修、得修上善訣為了飛升為仙；能算清我的年歲，知曉我的修為。

    這些記憶就像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一樣與生俱來，我從沒懷疑過。

    但我不知道我如何拜入宗內、我姓甚名誰，也不曾想過這些問題。

    那日陸承識問倒了我，我當天回宗里便將宗譜翻了個透。

    然后決定，我要跟著這冊子的前主人姓。

    陸承識送我和那蛋回宗，一路和我聊了頗多。他說他們十萬大山的住民有許多都父母不詳，但從能化形的那一刻起，名字便烙在了記憶里。

    我思索，我大約也是這般，是被山川靈力滋養出來的天生修者，有著天數安排的命運軌跡。

    哦，對，那蛋也跟我回宗了。雖然它現在，已經不算是顆蛋了。

    那蛋里孵化出來的，竟然是一只幼龍。他打睜眼的第一瞬開始便對我頗為依戀，主動與我簽訂了主仆契約。

    陸承識說，這龍是契約獸，有朝一日會化形為龍君；也本不屬于他，他只是暫為照看著，遲早要替小龍找回主人。

    “這蛋被我慢吞吞地溫養了小百年，那日見到你之前從未發出過這般聲響和光芒。想來，認你為主是他的命數?！?/br>
    “如今，他是你的了?！?/br>
    主仆契約刻在我靈力中的那一刻，這小龍的名字也浮在了我腦海中。就像我那些記憶一般，是本來就在那處的東西被揭開了面紗，可不是我編造。

    他叫非風。

    我和非風安全回宗里后，陸承識便離開了。臨走前，他問我，有沒有見過天上的仙君。我一屆小修，不到百歲，何處去見？我搖搖頭后，他好像有些失望，又若有所思，匆匆告辭

    今日，宗里人來人往，莫名喧鬧。

    我年歲小修為低，也沒有熟識的同門，便躲在屋里沒出去。

    可沒想到，有人來敲門。

    我開條門縫，是個不認識的漂亮jiejie。她盯著我，一臉驚喜。

    “小趣？”

    我遲疑，謹慎點點頭。

    她嘻嘻一笑，熟門熟路地擠進屋。我看穿著，也不是我宗師姐，怪不得我不眼熟。她倒是不見外，將一盒東西塞我手里，十分熱絡。

    “喏，今年新采的靈茶，見面禮?！?/br>
    見我上下打量，她一拍腦袋：“對了，你應當不認識我。我叫容黎黎，是凌霄宗的?！?/br>
    原來是凌霄宗的人。

    ……

    等等。

    有了上次的經歷，這回，我已能十分迅速地回想起來了。

    這……也是這本日記前頭的人？

    她見我呆住，撲哧一笑：“隨我來，帶你去個地方?！?/br>
    我腦子還稀里糊涂轉著，便被拉扯到了宗里前堂。里面人頭攢動，原來今日的鬧哄哄都是從這處傳出來的。

    這些人我都不認識，但看得出，都是境界頗高的修者。我疑慮更甚，扒住門框不愿進去。

    容黎黎對我眨眨眼，十分刻意地大聲清了清嗓子。

    那些人紛紛轉頭看來。我趁機目光逡巡一番：有脖子上綴著藥王谷的祖傳墜子的，有和容黎黎穿著相似袍子的；有劍不離手劍氣繞身的，有符卦從袖口冒出來的；有眉心點花的，看著像是我們合歡宗的前輩；還有大自在殿來的一臉正氣凜然的光頭，我是萬萬沒想到的；甚至還有倆陰惻惻的，怎么感覺不太像正道修者？

    嘿，還有個熟面孔，陸承識。

    烏泱泱塞滿了人，搞得像修界武林大會似的。

    這仔細一看我才發現，偌大的前堂，竟然只有一個女修。她被擋在最里處，我差點沒看見。

    她還沒注意到外面這動靜，我只能看見她后腦勺。她穿的衣裳服制我沒見過，但十分飄逸，好像話本子里說的仙子。

    屋里窸窸窣窣而后變得安靜，她才后知后覺側過臉來。

    外頭的日光折了折，恰好被清風吹穿堂。

    我一眼望進她眸中。

    她輕快走來，有點點灰塵趁機穿過人群，隨著衣袂翩躚。

    而我幾近失語。

    還未等她走近，一抹劍氣“簌”地先她一步，溜至我跟前，隨之化作了一個俊秀的銀發少年，一臉新奇地湊近我瞧。

    “果真很像。果真很像吶！”

    他直感嘆，眉心一抹鮮紅印跡就快貼到我睫上。

    “——你給我回來?！?/br>
    而后又被那個仙子揪著后襟扯遠了。

    我目光落回她身上。

    她真的好美啊，我看過的那些畫冊里的仙子，都不如她美。即便單手拎走那個少年又扔開，也很美。

    我咽咽口水，壯膽道：“……你是？”

    那銀發少年又跳了出來，眉飛色舞，攔都攔不住。

    “我來說我來說！你就是她，她也是你！”

    我沒聽懂，有些納悶，反思莫不是見著漂亮仙子后，我暈乎乎的腦子變得更漿糊了。

    身邊的容黎黎率先站不住了，招呼著直撲上去。

    “——許久不見，好想你！窈窈??！”

    又有微風拂動，擾亂發絲，擾亂心緒。

    仙子彎了眼睫，笑得萬分溫柔。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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