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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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夢西在投簡歷和找工作上挨過不少次,苦楚和牙齒往肚子里咽。月末,當他領到身為網管的一千一百塊工資,導師正好打來電話,他拿出的手機是游敘給他買的—— 他又狠狠挨了兩個巴掌,分別叫現實和自卑,疼痛感達到頂峰,引他向自己叛變。 他以為自己擁有細菌的頑強,卻成了一條沒用的寄生蟲,寄生在游敘身上,吸游敘的血。 不管游敘是否樂意被他吸,他不能接受。就像明明念了四年多大學,在學歷欄填寫“高中”,不能良好接受。 導師唉聲嘆氣地問他什么時候回去,他不是第一個休學的學生。導師告訴他,一切還有希望,不能撈也給他想辦法。 他的回答支支吾吾,答應去醫院做身體檢查,出了結果再看。 還有希望嗎? 談夢西不這么認為,厭惡起自己棱模兩可的回答,跟厭惡自己的出生不相上下。 回就回,不回就不回。 什么叫再看? 當天晚上,談夢西夢見自己回到學校和醫院,跟游敘分手了。 夢里,他見到師哥和老師,重新寫起病歷,坐在各種儀器前,特別高興,把分手后的游敘拋之腦后。他還是以前的他,用看石頭的目光看每個向他示好的人,沒愛過誰。他回到那座昏暗老舊的實習醫院,做瑣碎的小活兒,給人擠瞼板腺,割麥粒腫。 尖頭刀片劃開皮rou,血和膿液滲出的瞬間,像從失憶恢復記憶——游敘跟家里鬧翻了,在工地上班,很苦,很累,為了掙錢給他當生活費。 他怎么能高高興興地撇下游敘? 游敘會傷心到死。 這是一個殘忍的噩夢,精準戳中他隱蔽的內心深處,挖了出來,毫不留情地晾給他看。 談夢西哭著醒過來,心驚膽戰地睜開眼,窗是出租房的窗,不是寢室或醫院。他的滋味跟噩夢里一樣,失落又慶幸,二者共生,瘋狂濃烈地并行。 游敘聽見他含糊不清的囈語,拍拍他的背,“你做夢了?!?/br> 好像真的做了這些事,談夢西心虛,滿臉不安:“我……我夢見自己回學校了?!?/br> 游敘困得睜不開眼,本來在打哈欠,聽到他這話,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然后呢?” “然后,一切沒什么變化?!?/br> “沒變化?” “夢里,我不認識你,回到最開始了?!闭剦粑魅隽酥e。 他對他媽撒謊,說自己在實習,對游敘撒謊,同樣對自己撒謊。 半睡半醒狀態,游敘來不及裝堅強和鎮定。 他的內心恐慌,同樣脆弱不堪。這場可怕又持久的風暴,他不能一個人承受。如果談夢西離開,他所做的一切豈不是成了笑話,頭破血流的代價換來一場空。 顧不上粗魯,他把談夢西拽進臂彎,喃喃乞求:“不要離開我?!?/br> “不會的?!?/br> “我不敢想象,如果不認識你會怎么樣?!?/br> “別怕?!?/br> 談夢西回抱游敘,臉頰偷偷在枕頭上蹭,蹭去殘留在眼角的夢里的眼淚。 有什么未知的東西一步步把他擊潰,他無處可躲,躲進游敘的懷里,還不敢像以前那樣放肆地訴苦。 談夢西只知道自己不能退,游敘也不能退。 他們交出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現在,未來,為愛分擔彼此的命運。他們是組成鐐銬的兩道鋼條,分別化成環和鏈,彼此制衡缺一不可。 他們把頭顱獻了出來,任憑對方裁決。 拮據的生活繼續公平又寧靜地過。 談夢西天天給人送泡面送飲料,閑了會登錄自己的游戲賬號。 在短租房時,游敘邀請過他一起打游戲,他不會,因為他的電腦老掉牙,卡到家。游敘說怪不得,只能悶著聽歌,沒有打游戲的條件,勤工儉學也沒空去網吧。 現在條件充足,他正好把游敘玩的游戲摸索一遍。 沒多久,有個校友通過社交軟件好友通道,添加談夢西的游戲好友。對方是誰,長什么樣子,他記不太清楚,以前參加社會實踐時加的。 談夢西離開寢室后,室友們忙著沖向畢業,對他的熟悉程度直降為零。 這個校友跟談夢西聊起學校,老師,同學;聊起醫院,病例,實習的苦和累;聊起他曾經熟悉的世界。 屏幕里兩個虛擬人物,打著副本,一個人大倒苦水,一個人裝作不經意地聽。 復學,學校,醫院,這些話題是他們同居后的禁忌。 游敘每天睡眠不足,聊天時間有限,從不跟他聊這些,只聊他們的生活現狀。他也不聊,仿佛聊了,會側面說明他不夠堅定,重傷游敘的心。 他不想傷游敘的心。 再不想,再否認,它們還是會見縫插針地無意識流露,無法當成家電維修,也做不到視而不見。 陌生的校友像一個潘多拉魔盒,談夢西受到這些話題的誘惑,不受控制地打開了它。 第29章 裂痕 游敘拿到第二個月的工資,還碰上休假,計劃帶談夢西去買幾件過冬的厚衣服。 開門,走進臥室,談夢西在用他的電腦打游戲。 游敘恨自己沒時間,不然一定會陪談夢西玩??匆娖聊簧厦苊苈槁榈膶υ?,他不禁在談夢西身邊坐下,平常地問:“你在跟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