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他一邊想,一邊說:“說?!?/br> “公爵大人,有人潛入了杰圖加拉神殿,我們沒能攔住,有一名死士逃走了,追查到他逃回的地方正是納特西亞?!?/br> “是誰的死士呢?” “是維洛多尼?!?/br> “是他們啊……”大神官倒下了,維洛多尼家族當然迫切地想要召回被流放萊奧神官,他們派出死士前往亞曼倫,試圖將萊奧神官從那個傳說中被黑死病封閉的城市迎接回來。 他們當然不會成功,因為萊奧神官早就死了。 “那么,他們終于知道萊奧·維洛多尼的死訊了?” “是的。公爵大人,” 侍從們心驚膽戰,他們以為會有責罰,強忍住身體的顫抖。但費切爾卻沒有發火,他現在的心情很好,反而露出了一點笑容。 “亞曼倫也是時候解開封鎖了,打開蒙特安娜隘口,一切重新運轉起來吧?!?/br> “是?!?/br> “哦,對了,奧德林的事情調查得怎么樣了?” 侍從低下頭去,說:“奧德林很偏遠,在亞曼倫大區以出產強jian犯和小偷聞名,名聲非常糟糕?!?/br> “我并不意外?!辟M切爾說,“還有呢?” “奧德林駐守的牧師叫做阿什,我們找到了他的一封信?!?/br> 他手上舉著一個托盤,托盤里面放著一封陳舊發黃的羊皮紙信,信紙上是已經暗淡的白色絲絨花的花紋。收信人寫著“杰圖加拉神殿,瓦爾德牧師”。 費切爾皺眉。 “這是我們從杰圖加拉神殿找到的一封信,但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打開?!?/br> 費切爾翻過這封信,信紙的背面有神圣術的封印,非收信人本人一旦強行打開,信紙就會被燒毀。 這是一種非常安全的封印,這個世上只有三個人能夠解開它,而大魔導師費切爾,正是其中之一。 第228章 22 瑪琳剛回到索羅沃奇家的宅邸, 黛黛就跑來迎接她。 瑪琳擔心讓費切爾看到了預知者會生氣,讓預知者留在了馬車上。 “瑪琳,行李我全部都整理好了, ”黛黛跟在她的身后,有點委屈地說, “瑪琳,你真的不能帶我一起走嗎? ” 瑪琳摸摸她的頭,說:“黛黛, 在納特西亞等我,我會很快回來的?!?/br> 這一次前往哥尤吉兇未知, 瑪琳不敢讓黛黛跟著自己一起冒險, 瑪琳特意囑咐了索羅沃奇宅邸的管家和烏蘇洛林塔的羅維卡, 希望他們能夠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幫忙照顧黛黛。 黛黛黯然地垂下了頭, 她抓住瑪琳的手, 聲音有點哽咽,說:“可是瑪琳, 我舍不得你……” 這時, 侍從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說:“瑪塔莉柯格林小姐, 您終于回來了?!?/br> 瑪琳點點頭, 對黛黛說:“黛黛,我先去見費切爾了?!?/br> 黛黛點頭,又拉住瑪琳的手,她壓低聲音, 神神秘秘地說:“瑪琳,你要小心一點,公爵大人最近的心情捉摸不定,一會兒這樣,一會兒又那樣,有點嚇人……” 連一直對費切爾公爵大人觀感甚佳的黛黛都作出了如此的評價,可見費切爾一定是真的又發瘋了,瑪琳心里生出一些不好的預感。 費切爾書房外的走廊安靜得可怕,侍從們都待在很遠的樓梯處等候,仿佛有一層屏障以書房為中心擴散出去,將他們隔絕在外面。 瑪琳疑惑地看向侍從們,他們卻避開了瑪琳的視線,將頭垂得更低。 克里夫站在一旁,用小心到詭異的聲調說:“公爵大人在書房等你?!?/br> 瑪琳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克里夫并沒有跟著一起過來,她回頭一看,看到克里夫站在樓梯間旁,和侍從們待在一起,在瑪琳轉頭的瞬間,就把視線轉到了其他地方去。 瑪琳進入了書房外的小型議事廳,這里很正常,只是依然一個人都沒有。 瑪琳穿過了小客廳,小心翼翼地靠近書房,她左右移動身體,試圖從那個半掩的門縫中觀察到里面的情景。她看到了一個傾斜的書架,地上有一些散亂的紙張和書頁,一副狂風過境后的景象。 瑪琳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先逃走的時候,沉重的門在沒有人推動的情況下突然敞開,瑪琳立刻把探出的腦袋收回來,整個人站直了。 書房里的場景比她腦補的還要糟糕,裝飾的擺設七零八落,墨水瓶污染了一大片地板,地上亂七八糟都是紙張,幾乎沒有什么完整的東西。 費切爾坐在桌子的后面,高背椅側對著門口,他看著窗外的方向,整個人就像是一團黑影。 “瑪琳·達斯?!彼蝗徽f。 瑪琳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回答:“是?!?/br> 躲是躲不掉了,瑪琳踩著散亂的紙張進入了書房,然而她不敢靠得太近,在門口的地方就停下了腳步。 就在瑪琳進入房間的一瞬間,大門在她身后猛然合上,發出了轟隆的一聲,同時,費切爾從書桌后轉過了身。 費切爾的灰色的眼瞳如同暴風雨時的陰霾天空,宏大的魔力從他身體散出,將能夠支撐人呼吸的空氣全部擠走,瑪琳幾乎在他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窒息。 “瑪琳·達斯,你這個騙子!”費切爾怒吼道。 瑪琳往后一退,卻發現身后無路可以退,而她那退縮的動作反而更激怒了費切爾,費切爾的怒火升起,讓他的臉都變得扭曲了。 強大的魔力壓迫下來,瑪琳感受到一座大山一般的力量——費切爾又要把她壓在地上了! 瑪琳勉強支撐著,將魔杖擋在了中間,她的魔力源源不斷地流出,幫助她支持住不被費切爾的力量壓倒,兩股魔力的交纏激起狂風,將書房地面上的各種細碎物品卷起,家具在顫抖,紙張在狂舞。 瑪琳大聲辯解說:“我沒有!” “你到現在還在騙我!”費切爾大聲地吼道,眼睛因為狂怒而充血,整個人都似乎發了瘋,“你現在是多么的得意,這么多的男人為你神魂顛倒,圍著你轉就像是圍著rou食的獵狗!你輕易就用你從你母親那里學來的技巧得到了男人的心,然后再隨便就拋在地上踩碎,你是多么地擅長做這樣的事情,簡直比魔法還要擅長!” 瑪琳整個人都發了懵:“你、你在說什么?” 書桌上還有之前那份被撕毀后的訂婚協議的殘軀,落在費切爾面前的那半張羊皮紙,上面正好寫著瑪塔莉柯格林·布倫第安特和費切爾·馮·索羅沃奇三世兩個名字,費切爾感到眼睛被刺痛了,他揚起手,用魔法將這些東西撕得更碎,整個房間里頓時飄滿了白色的紙屑。 在蝴蝶一般飛舞的紙屑的間隙之中,費切爾看到瑪琳那雙看起來極其無辜的黑色水晶一般的眼睛。費切爾冷笑,是的,她就是用這種無辜的眼神蠱惑了這么多人! “別這樣看著我!”費切爾大吼。 可是她不但沒有收起那種眼神,竟然顯露出了更懵懂的樣子。 費切爾竟然在那一瞬間產生了她也許真的無辜的可怕錯覺,他立刻打消這種可怕的念頭:不,他應該知道,瑪琳·達斯,這種從最底層爬起來的女人,每一個都心機深沉謊話連篇,她做出這樣的樣子不過是為了迷惑他。 費切爾忍不住想象瑪琳在背地的模樣,她一定曾和人吹噓有多少男人追逐她,就像那些輕浮的交際花一樣。她會得意洋洋地告訴別人,就連尊貴的索羅沃奇公爵也是她的裙下之臣,而她愚弄這些男人就像是愚弄小貓小狗一樣。 費切爾的灰色眼睛茫然地閃爍,口中發出幾乎顫抖的自言自語:“而我竟然真的準備她訂婚,竟然真的這樣期待……和一個女支女的女兒,我真的瘋了……” 在狂風的噪音中,瑪琳完全沒有聽清費切爾的話,她只知道費切爾現在非常生氣,她只能用魔杖支撐著身體去抵抗,掙扎著說:“費切爾,你承諾過不會傷害我的!” 瑪琳深吸一口氣,全身的魔力猛然沖出來,魔杖上的紅英魔法石發出了亮光,一霎時,將整個房間都映照成了紅色。來自費切爾的魔力壓迫被逼退了,瑪琳身上的束縛松開,她終于能站起來了。 瑪琳的反抗讓費切爾更加怒不可遏,他的瞳孔突然縮了一下,以他為中心,魔力像暴漲的洪水涌了出來,紙張飛舞在空中,擊打在瑪琳的身上,瑪琳被迎面的狂風逼得快要不能呼吸。 費切爾一步步地走近了瑪琳,他的眼睛里有狂怒、仇恨、瘋狂還有一種難以用語言表述的厭惡。 “竟然讓你這樣的人成為了白花騎士團的祭司,把這么多的男人都玩弄在手心,瑪琳·達斯,你一定非常非常的得意,對不對,你明明、明明不過是一個女支女的女兒?!?/br> 聽到這個詞,瑪琳整個人停住了,周圍的風依然在嘶吼,可是她不再抵抗,飛舞的紙張那鋒利的邊緣割裂了瑪琳的皮膚,但是她似乎沒有知覺,任由流出的血滴被風卷走。 她抬頭直視著費切爾的眼睛,沒有像費切爾預料的那樣露出謊言被戳穿后的慌張和害怕。她很平靜,黑色的眼瞳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水潭,平靜得沒有一點漣漪。 風聞到了血的味道,于是慢慢地停息下來。 “原來你知道了?!爆斄盏卣f。 費切爾心頭升起無名的怒火,為什么?為什么瑪琳會是這種表情?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看法嗎?這不可能! “是的,我知道了!”費切爾狠狠地盯著瑪琳,“我知道了你那低賤得讓人提起都覺得骯臟的出身!奧德林,奧德林,當我聽到奧德林這個詞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這一切,不,當我知道你來自亞曼倫的時候我就不應該對你抱有任何希望。真是太可笑了,白花騎士團的祭司,我大魔導師費切爾的學徒,未來的公……竟然是、竟然是一個低賤的女支女的女兒!” 費切爾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充滿了血色,憤怒已經快讓他喪失了理智。 在費切爾的憤怒中,瑪琳顯得是那么平靜:“我從來沒有刻意去騙你,如果你問我,我會告訴你真相?!?/br> “哈哈,”費切爾怒到了極點,反而笑了,他惡意地問,“難道說,面對你其他的追求者們,你也會回答實話嗎!” 瑪琳點頭,說:“不管對誰,我都會。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我名義上的父親是誰,我名義上的母親是誰,哪怕我姓什么,其實我都不是很在乎。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也不值得提起?!?/br> “多么虛偽的女人,到現在還在狡辯?!辟M切爾冷笑,“一旦人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立刻就會被整個上流社會拋棄!你現在,不過是認為我會因為、會因為不忍心,而幫助你隱瞞下這個秘密!” 瑪琳很意外費切爾的說法,她解釋說:“不忍心?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我只是覺得讓我被人排擠對你并沒有什么好處,所以你沒有必要這么做?!?/br> “那么就讓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吧!”費切爾大吼,“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來這片大陸上最骯臟低賤的奧德林,讓所有人都知道所謂的最有前途的魔法師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女支女和酒鬼的女兒,讓你被整個世界唾棄?!?/br> 他死死地盯著瑪琳,說:“那樣,你再也不要想去蠱惑別人了!” 第229章 23 原來就算遠離奧德林, 她也永遠無法擺脫被這個地方的陰影所籠罩。 好在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沒有任何反抗力的十五歲少女了,現在她能夠做的事情,能夠去的地方早就不限于眼前。 她會做積極和悲觀的兩種打算, 不管是爭取留住現在的一起,還是干脆地放棄然后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 她都不會慌亂。 所以,費切爾的恐嚇沒有讓瑪琳露出一點恐懼,她反而露出釋然的表情, 微笑著對費切爾說:“好?!?/br> 費切爾連眼睛都不眨地看著瑪琳,他要從瑪琳的每個微小的表情里找到她在虛張聲勢的證據, 但瑪琳沒有, 她看起來實在是鎮定極了。 費切爾又忍不住浮想聯翩, 越是想, 他越是氣憤和惱怒。 “是嗎?不在乎?”他笑得一張臉都要扭曲了, “對,你當然不會害怕, 反正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總有一些愚蠢的男人會接受你, 就像是你那個奧德林的未婚夫那樣,他連你都愿意娶, 可想而知是一個怎樣一個低賤的下等人!” 費切爾的心都要被怒火燒焦了。那個什么未婚夫, 那種連他費切爾公爵都不會多看一眼、連充當他的馬車夫都不配的最底層的下等人!而她,瑪琳·達斯,她竟然已經和這樣的一個人訂了婚! 她的未婚夫……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早就有了關系最為親密的男人, 而他索羅沃奇公爵,竟然要淪落到和這種人相提并論! “我根本沒有什么未婚夫?!爆斄杖套∏韪?,咬著字認真地回答他。是,在他費切爾公爵看來,她瑪琳既然身份如此低微,一旦有男人愿意伸出橄欖枝,就應該感激涕零才對,下等人下等人……他永遠只會用這種詞來羞辱別人,而這時候,她就一定不能再露出軟弱的樣子讓他貶低的意圖得逞。 “你還想蒙騙我!還是說,你會這樣對待所有被你拋棄的男人,連他們的存在都會遺忘?!” “這簡直就是憑空污蔑?!边@時,瑪琳猛然仰頭,她突然回憶到她逃離奧德林時那個所謂的婚約,一個沒有舉行任何儀式、只是卡爾·達斯擅自和鐵匠進行口頭約定的婚約。在瑪琳看來,這種未經她本人允許的婚約沒有任何約束力。 瑪琳深皺著眉,說:“你指鐵匠克里歐?我從來不認為……” 可這時候,費切爾冷笑著打斷了她:“你終于承認了,果然,只有到了謊言無法再繼續的時候你才會說實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