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因為要聽清聲音,所以地字號包間這邊的門只是虛掩著,并沒有關門,所以這說話聲他們大致也能聽見。 “客官,我來上茶?!?/br> “交給我就行了,”這是詹士齊帶來的人。 “這旁邊的兩間包間一直有人?”隨從隨口問道,其實他剛剛一直就呆在天字號房門口,卻未見兩邊有絲毫的動靜,連個說話聲都沒有,所以他心里一直認為兩邊都沒人。 “是,地字號包間的客官好像還沒有離開,”小廝回道。 然后就是天字號包間門關上的聲音。 沐彥卿和薛朗對視一眼,這對話可以說問的非常突兀了。 小廝送完茶離開的腳步聲傳來。 沐彥卿看了一眼薛朗,兄弟倆對視一眼就往外走,當然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他們自然不可能走酒樓的前門,而是直接轉去了酒樓的后院兒。 “唉,兩位客官?”小廝不明所以,怎么兩位客官到后院來了? “我們走貴樓后院兒回家比較順路,就從后門走吧,”沐彥卿站定,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下衣擺,笑著說道。 “???啊,”小廝臉上一瞬間變的意味不明,還拿眼神鄙視的看了一眼沐彥卿和薛朗,不過還是帶著他們去了后門。 兩人直接走到酒樓的后門,就愣住了,怪不得剛剛小廝臉上有那樣的表情,這酒樓后門正對著的原來是京城最大的花街。 “咳咳咳,”沐彥卿被自己嗆著了,雖然說他對陳朝這里的一切都充滿好奇,之前也去了不少地方,連賭場都去過,不過這尋花問柳的地方,他可還是第一次見識。 “店小二肯定以為你我二人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薛朗笑著說道。 沐彥卿點頭,可不是。 不過再怎么說此地也不宜久留,兄弟二人跟在青睢身后不多久就走到了他們馬車的停放處。 “怎么說?”沐彥卿問薛朗,是走是留? “再等等,他們有懷疑倒也是好事,恐怕很快就散了,”薛朗回道,他們今日的目標是丁掌柜,其他的都不甚重要。 果然事情正如薛朗所講,沒多久天字號包間的那些人就挨個出了酒樓,出來之后他們分道揚鑣,可以看得出來詹士齊非常的著急,他把惠王送上馬車之后,就匆匆的上了自己的馬車,薛林隨行。 丁掌柜一人落單。 現在時辰已經到了戌時正,但是丁掌柜出了酒樓之后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右轉往剛剛沐彥卿和薛朗落荒而逃的方向走去。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們沒有著急對丁掌柜下手,而是讓青睢派人去跟著,他們想看看丁掌柜到底已經做到了什么程度。 薛朗現在是非常的佩服,表弟之前的猜測真的是一條一條的都中了。 之后,沐彥卿和薛朗直接去了回丁府的必經之路。 半個時辰后,派去跟著丁掌柜的人與他們會和,“主子,這就回來了?!?/br> 沐彥卿點了點頭。 “屬下還發現丁掌柜在外面養了小,已經有孩子了,”護衛再次說道。 原來如此,沐彥卿哼笑了一聲,現在的丁掌柜和夫人僅育有一女,之后丁夫人再沒有生育,男子有哪一個不希望有自己嫡親兒子的,果然從子嗣方面下手,是一試一個準兒,他們之前篤定丁掌柜肯定沒少喝花酒,卻沒想到原來是養著呢。 沒一會兒,丁掌柜身影就出現在了沐彥卿和薛朗的眼簾中,沐彥卿示意了一下,青睢他們直接控制住了丁掌柜。 “唉,你們這是干什么?”丁掌柜大喊大叫。 “省省力氣,別把嗓子喊啞了,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丁掌柜說呢,”沐彥卿開口。 “沐少?”聽到聲音,丁掌柜詫異的開口。 “丁掌柜近來別來無恙?”沐彥卿走到丁掌柜面前笑著說道。 “沐少上心了,老夫很好,”丁掌柜聲音有些顫,之前他就說過,明月齋這三位管事兒的當中屬這個最讓人害怕,雖然始終都笑瞇瞇的,但是你永遠不知道他下句話要說什么。 “聽令夫人說,最近明月齋忙得很,丁掌柜每日都很晚才回家,我也是好奇今日就跟著看了看,沒想到就發現了這些事情,實在是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沐彥卿還是笑。 “爺,這都是他們威逼,我也是沒有辦法,還請爺允許我戴罪立功,”丁掌柜非常識時務,直接認錯,絲毫猶豫沒有。 “威逼?我倒覺得是利誘更妥帖一些,剛剛丁掌柜不還是在溫柔鄉里好好溫存了一陣?”沐彥卿直接說道。 丁掌柜眼中的光逐漸暗淡下去,他本來想著能為自己爭取些時間的,他怎么忘了眼前這位根本就不是隨便能糊弄的,心灰意冷之下,丁掌柜雙腿無力直接癱在了地上。 “你放心,我對圖人害命沒有什么興趣,如果你肯幫我,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馬,算是全了這些年我們的情分,”沐彥卿說道。 丁掌柜看向沐彥卿,心中又重燃了希望。 “你應該知道吧?既然現在我知道了此事,直接把你送進大牢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讓你在大牢里關一輩子的方法都有,就算是你剛剛接觸的惠王也救不出你,”沐彥卿一字一頓的說道。 丁掌柜最后一絲僥幸心理完全去掉。 “你想讓我怎么做?”人越老越是惜命,況且他連自己的兒子都還沒有見過,怎么可能甘心去死? —— 沐彥卿和薛朗趕著子時的宵禁回到了沐家,兩人忙活了大半夜,根本沒有精力說話就各自回房。 這天亮之后事兒還多著呢。 第73章 計成 沐彥卿和薛朗忙了一日早早熟睡, 但是總有人徹夜未眠。 東宮,當今太子秦宣坐在書案后面的太師椅上, 看著剛剛送過來的消息,皺眉不語。周邊站著幾個幕僚護衛,現在是在商議事情。 “殿下, 此次方公子進京帶了好些貨物, 均被劫匪劫走,搭進去好些侍衛不說, 就連方公子也不見了蹤影,”底下站著的侍衛稟報道。 “歸零山真是欺人太甚, 竟然不把我堂堂太子放在眼里,”太子拍了一下案幾,方進此去江南,是為了給他做事。 人都道太子爺風光無限, 誰能了解他背后艱辛?為了能給父皇留一個好印象,他從來都是嚴格要求自己, 平素也是節儉的很,但是籠絡朝臣、招兵買馬哪個不是費銀子的事情,父皇不給母后那邊也是捉襟見肘,所以只能靠他自己打開通路, 這眼看著事兒就要成了,竟然冒出一批劫匪,作為太子,秦宣心中自然非常惱怒。 “歸零山都是暴民之后, 自然沒有尊卑觀念,一個個彪悍的很,尤其前兩次剿匪功敗垂成,所以這兩年更是囂張,”幕僚符合。 “單靠我們自己沒有辦法把方進就出來嗎?”秦宣問道,那批貨物值不少銀子,如果走官府這條路會多生好些事端,要是能自己解決那是再好不過了,尤其解決完之后還能向父皇表功,一舉好幾得。 “這個恐怕有些困難,歸零山劫匪不少,尤其少年山主上位之后,他們就勢如破竹,現在的歸零山當家的全都是藝高膽大的年輕人,尚不曉得天高地厚,尋常根本制服不了他們,而且歸零山易守難攻,要想悄無聲息的收服,可以說是難如登天,”一旁的幕僚沉吟道。 太子沉吟片刻,他不是傻子,屬下分析完利弊,他自然要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抉擇去執行。要想悄無聲息的收服歸零山是不可能了,拿回貨物十之**也是艱難,但是總得把方進弄回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方進花上十年時間給他拼下這么一大筆財富,有這些底子在,相信不出多久他就會再拼出來第二筆第三筆,這樣一想太子就做好了決定,一定要先把方進撈出來。 “著人隨我進宮,這歸零山匪徒肆無忌憚,肆意搶劫過路之人,實在是可惡,一想到這些我就寢食難安,我就要去和父皇商量商量,看如何能把他們全部剿滅,”秦宣站起身,吩咐道,只希望方進在此期間不會出現什么事情才好。 太子這樣決定,周圍的人都跟著動了,眾位幕僚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現在這個時機說不上好,但是東宮必須這樣做,再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東宮的情況了,東宮缺銀,太子爺就等著方進這個財神呢,現在竟然被人截走,太子要是能快速放棄才怪。 太子爺匆匆就到了乾清宮,盛德帝正好還沒有歇下。 第二日一早,沐彥卿照常去孟府習書,一進府就發現今日的府上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往常這個時候府上不說熱鬧,倒也是有些人氣兒的,今日卻過分的壓抑,眾人說話都是壓著聲音的。 沐彥卿皺著眉頭,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先生這里感受到這種氛圍了。 “出什么事情了?”沐彥卿問青山。 “今早傳來消息,道是太子爺已經向當今圣上請示,要派兵去歸零山剿匪,圣上已經應下了,命陳大公子陳宇柒前去歸零山剿匪,規模很大,”青山低聲說道。 沐彥卿皺眉,這雖然只有一句話,但是其中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都方面的,前腳方進剛在歸零山被劫走,后腳太子爺就提議要圍剿歸零山,這其中要說沒有什么緣故,恐怕沒有人相信。沐彥卿勾了勾唇,他這個素未蒙面的三師兄還真是好本事,先是搭上梁王殿下,后又歸順了太子爺,而且看樣子都深受信任。 都說好仆不事二主,能讓第一個主子信任只要表現的忠心耿耿就已經足夠,畢竟沒有那個主子不喜歡忠心的手下。這能討到第二個主子的歡心,還能再危機時刻不惜花高代價保住你,可就是自身本事的問題了,尤其是在這西蒙動亂的時刻,太子爺還能提議去剿匪,想要達到曲線救國的目的,方進是有多高的價值能讓太子爺做到這種地步? 當然這也說明了太子爺在盛德帝心里的地位不低,最后不還是答應了。 “沐少,今日先生并沒有出題,一大早起身就去了宮中,所以今日您可自便,”青山解釋道。 “是為了方三師兄一事?”沐彥卿不解,這么著急? “不是,應是為了春闈試題一事,方進之事現在還沒有傳到京城,知道的不多,而且就算都知道方進乃是先生的第三個學生,朝堂也不會因為這個就出兵的,”青山說道。 沐彥卿點了點頭,這個倒是說在了正點兒上,朝廷自然不會因為這個而貿然出兵,這個道理太子爺應該也懂才對,那是什么讓他如此迫切的希望或者說需要朝廷出兵?難道僅僅是因為方進是他的人,或者說方進三師兄的價值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大,沐彥卿自然更傾向于后者。 這樣想著,沐彥卿慢慢對這個事情有了濃厚的興趣。本來因為牽扯到的師兄與師門沒有那么深的牽絆,平常師兄弟們也很少提到他,所以作為沐彥卿對方進也沒有多少看法,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俗話說是有反常必有妖,這話放在哪里都合適。 先生沒有出題,沐彥卿今日就不用做文章,把昨日寫好的文章放在先生的書案上,沐彥卿坐回到自己的書桌上開始習字,都說字如其人,字如其人,科舉考試其實很大程度上也是看字跡的,前朝是,就有一書生憑借一手好字得了狀元。 這也不是說前朝皇帝昏庸,總之后面能走到殿試那一步的,都不是等閑之輩,能在最后呈給皇上看的試卷之中排在前面也證明了他們的實力,畢竟都是通過層層選拔爬上來的。主要是雖然說殿試是當今圣上做主排序,但其實主副考官呈上來的試卷本就是排著順序的,就是皇帝一般也不會輕易變動,只除前三甲偶有交換位置之說,其他一般都會保持原樣。 但就只有一屆科舉考試不同,皇上翻了翻考卷,一直翻到二甲第三名,被二甲第三一手好字吸引,于是就直接放在了第一本,成為了當次的狀元郎。此后這件事情一直被傳為佳話,也成為了眾多學子拼命練字的原因之一,大家都想著這要是有個萬一呢,總之多練練也沒有壞處。 潛心練字時間過的很快,當沐彥卿落下最后一筆,外面已經響起了午時的鐘聲。 沐彥卿沒有留在孟府用膳,先生不在,下午他不準備過來,正好早些回去處理事情,昨日他們忙活了好一陣兒,今日的事情可不少,雖然打斗是表哥薛朗跟進,但是該了解的他還是要知道一些,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是自己家里更方便一些。 “主子,已經將丁掌柜送往大理寺了,整理好加蓋印章的口供已經在薛少爺那邊,不久后就會滿城招貼,文書上不會提起春芳閣三個字,但是該懂之人應該都懂,”青睢回稟道,他今日跟著在大理寺跑了一日,也才剛回府。 沐彥卿點了點頭,“有表哥坐鎮,我沒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表哥需要什么協助,你盡力配合,”依照表哥性子肯定會盡快落實,他考慮問題向來周全,這些根本不用他擔心。 “是,”青睢應聲。 “還要告訴表哥一聲,讓他注意些,詹家的詹士朝才是狠角色,現在見到的詹士齊與他比起來不過是個小嘍啰,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事不能大意,”沐彥卿叮囑道。 春芳閣存在了數年,現在的當家明面上雖還是詹家老爺子,但是詹家現在最為有名的卻是詹家大爺詹士朝,此人一十六歲開始經商,頭一年就在經商上表現出了過人的天賦,之后多次讓春芳閣起死回生,可以說是經商奇才,雖然從前年開始,他很少以商人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但是看這兩年詹家的經營策略和手段,就知道詹家大爺一直都是幕后決策之人。 最近聽說詹家大爺和太子爺走得頗近,就是不知道其中是何緣由,總之提防著點就對了。 “屬下去辦?!?/br> 沐彥卿沉吟,他們當初把那些小嘍啰扔進大理寺大牢,自然不是目的,他們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讓明月齋借機掃清之前的不景氣,迅速回升,現在這個目標就在眼前,他們得沉得這最后一口氣。更不用說他們的策略須得打對方個措手不及效果才更好,要是讓對方有準備的時間,他們恐怕會功虧一簣,所以得屏住呼吸往前慢慢推進。 “記得告訴席伯父我們這邊的情況,已經春芳齋情況,我恐他在朝堂之上會受到責難,”沐彥卿又想到一件事兒,其實說句實話,這事兒本不該官府插手,尤其大理寺根本就不管這塊兒,主要是古代的產權意識并沒有這么重,這樣情況之下,自然就會得罪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吃春芳閣紅利的官員能沉得住氣才怪。 春芳閣發展至今,在明月齋之前可謂是京城一枝獨秀,這要說幕后沒有官員介入根本不可能,惠王只是個閑散王爺,以他之力恐怕根本護不住春芳閣這么多年,所以一定還有其他的官員摻和其中。這樣的情況之下,拿席勤多管閑事的把柄上奏給圣上是再得宜不過的了,不管最后結果如何,總能給人添堵不是。 不過以席伯父的性子,就算是當朝突然受到這樣指控,恐怕他也會面不改色心不跳,不過沐彥卿覺得自己想到了就說一聲,總比摸黑強上一些。 “是,屬下這就派人過去?!?/br> 沐彥卿點了點頭。 傍晚的時候,薛朗來了沐府,經過這一日的忙碌,他的神色有些疲憊,不過心情看起來倒是不錯。 “已經在京城各處張貼了?”沐彥卿問道。 “是啊,京城凡是重要的百姓聚集點兒都已經貼上了,不怕他們不知道?!毖市χf,想來明日一定會非常熱鬧,明月齋出去的胭脂水粉沒有問題,雖然一直都有人鬧事,但是百姓身邊用了明月齋胭脂水粉的人可沒有一個出問題的。但是春芳閣的可就不一樣了,他們是真的出事了,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他們肯定不會再踏足春芳閣。 “鋪子表哥準備什么時候再開張?”沐彥卿問道,是趁熱打鐵還是要怎樣。 “再等等吧,此事不著急,此事已經麻煩了席大人數次,今日又得往大里鬧,不知道影不影響席大人,待回頭看看風向再行開張,而且新產品的試用效果還不明朗,等我和嘉兄再商議一下,這么久都等了,現在著什么急,”薛朗笑著說道,雖然說鋪子開不了張,不過他還是高興,這自己不想開和別人不讓開可不是一樣的概念,他向來不喜歡被別人拿捏。 沐彥卿點了點頭,表哥想的很全面。 這在京城張貼加蓋了大理寺的印章的證文,自然引起了轟動,百姓們自然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