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溫續文估計這是李成業專門買給李司祈的,讓他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有個落腳的地方,又不是常住,就沒有買太大。 兩人路過一道門,走進后院,趕了一個多月的路確實累了,走進老吳早就安排好的院落,溫續文把收拾行李的事交給何順和張智,他自己走進房間,舒舒服服地開始睡覺。 去國子監報道的事不急,還有十天,國子監才會開學,只要在開學前報完道就行。 溫續文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直到天將黑,老吳派人來喊他用膳,他才醒過來。 到了前廳,李司祈已經在了,兩個大男人吃飯沒那么講究,速度都不慢,一會兒就吃完了。 溫續文說道:“我們來得比較早,時間很寬裕,不如明天休整一日,在盛京逛逛,后日再去國子監報道也不遲?!?/br> 李司祈點頭,“好?!?/br> 他對于讀書之外的瑣事,并不在意,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是溫續文在安排,李司祈只管讀書。 溫續文覺得,他要是想把李司祈賣了,估計一點力氣都不用費,讓他自己跳進賊窩就行。 不過,李司祈也不是笨,相反他很聰明,他只是討厭處理俗事,他的隨從其實就是他的管家,幫他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 溫續文一開始只知道李司祈無趣,也就是相處過后才知道,他是不通俗務,心思純凈。 兩人說了幾句話,就分開各自回房,溫續文才睡了一覺,還不算困,便將前幾日看的那幾屆會元的策問文章總結一下。 其實,溫續文很想出去逛逛,只可惜這里是古代,朝廷設有宵禁,一更后便不允許出門,違者被杖責都是輕的。 沒辦法出去,只能寫文章了。 他先寫了一篇文章,然后又寫了一點《后宅》,等感覺到困意,便讓何順抬熱水來,沐浴更衣,上床就寢。 次日用完早膳,溫續文邀請李司祈一起出去逛逛,不出意外被拒絕了,李司祈說要看書。 估計除了許舒靜,誰也別想讓李司祈出府。 溫續文不強求,他帶著何順和張智出門。 盛京太大了,這里可不是鄭縣那樣的小縣城。徒步走根本走不遠,出行必定要坐馬車。 這里的街道多得很,最繁華寬敞的當屬前門大街,它是盛京的主干道,從皇宮門口一直延伸到城門口。 溫續文沒那么多時間了解盛京的每一個地方,他直接讓何順駕車去前門大街。 待到了前門大街,何順去停馬車,溫續文帶著張智隨意走著,沒一會兒,便看到一處茶樓,便抬腳走進去。 茶樓,酒樓,都是最好的打聽消息的地方,溫續文沒什么具體的目標,就是想聽聽盛京最近有什么熱鬧的事。 在二樓找了個位置,讓小二上了壺雨前龍井,便坐了下來。 溫續文對茶沒有偏好,他喜歡喝的碳酸飲料這里都沒有,只能喝茶。 一開始,眾人還在聚精會神地聽說書,待說書說累了,等休息一會兒再說,下面的百姓就開始各自聊天了。 “聽說前幾日都察院的梁御史彈劾了一位刑部郎中,說他收受賄賂,亂判冤假錯案,害了不少無辜的人,惹得皇帝老兒大怒,讓人徹查刑部案件?!?/br> “真是大快人心,這些當官的都是只認錢不認人,沒有銀子,尋常百姓都不敢去告狀?!?/br> “可不是,希望借著這次機會,朝廷能把那些欺壓百姓的貪官好好查查?!?/br> “多虧了梁御史,要不是他,刑部估計還會囂張下去?!?/br> “......” 溫續文聽到這話,眉毛挑了挑,有點意思。 百姓對于這些朝廷的事,也就是聽個熱鬧,有貪官被制裁就歡呼兩聲,不會去想這里面有沒有什么深意。 可溫續文不一樣。 他看了一年多的京報,對目前朝廷上的各位官員有些初步的了解。 比如剛才那人口中的梁御史,是宮里德妃娘娘的親哥哥,也是二皇子楚王的親舅舅,目前是都察院的正三品副都御史,御史彈劾人并不奇怪,反而很常見。 關鍵是在于他彈劾的人——刑部郎中。 眾所周知,大皇子吳王入朝后,掌管的正是刑部,梁御史彈劾刑部郎中,便是在打吳王的臉。 至于原因,溫續文勾唇,他恰好知道。 當初元隆禮能被罷官免職,抄家流放,朝中出言彈劾他罪行的人,正是吳王一系。 而元隆禮是楚王外祖梁學士的門生,這樣一來,很明顯,是吳王斷了楚王的一個助力。 那前幾日梁御史的彈劾,顯然是在回敬吳王之前所為。 一個刑部郎中并不算什么,只是區區正五品而已,可刑部歸吳王掌管,他手下的人犯了錯,沒道理吳王能置身事外。 對于儲位之爭,只要有機會讓對方失去一點圣心,那都是值得的。 顯然楚王雖然被稱為賢王,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而且這賢不賢,還兩說呢。 百姓們知道的八卦很多,而且多種多樣,連某位官員去八大胡同□□,被家里的母老虎逮個正著的事,他們也知道。 溫續文在茶樓坐了半個時辰,聽到的八卦著實不少,有用的倒是不多,算是聽個樂子了。 總體來說,目前朝堂上的局勢還算穩定,豐靖帝雖然年老,可君威猶在,只要他一日不死,朝堂上就亂不起來。 三皇子燕王,也就是男主,目前還是個小透明,他雖領了工部的差事,可眾所周知,工部也就是六部中的小透明,主管的都是一些水利,屯田,交通等一些工程的事,和朝政關系不大。 溫續文聽了那么多八卦,愣是沒有一條和燕王有關,就連吳王府上側妃的知名度都比燕王高,可見他是有多透明。 離開茶樓,溫續文又在街上逛了一會兒,隨意找了一家酒樓用了飯后,便回府了。 次日,兩人一起去國子監報道,得到一張類似學生證的身份文書,今后可以憑借此物進出國子監。 現在還沒到開學的時候,國子監中只有寥寥幾個人,溫續文兩人沒有久留,典薄廳的官員聽到他們是從地方府縣來的,也沒什么交談的興趣。 出了集賢門,兩人便離開國子監,路上,李司祈難得主動開口道:“國子監不愧是我朝最高學府,待入學后,我定要去典籍廳看看?!?/br> 剛才典薄廳的官員簡單給他們介紹了國子監的一些情況,當說到典籍廳有無數珍藏典籍時,李司祈的眼睛就亮了,溫續文就知道他肯定感興趣。 聽言,他笑道:“能有表哥這般好學的監生,國子監的博士們必定心悅?!?/br> 李司祈擺擺手,“續文謬贊了,我這樣只知讀書的人,可沒人喜歡?!?/br> 他也知道自己的缺點,卻依舊一心沉迷于讀書。 溫續文覺得李司祈很適合做學問的工作,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搞學問,豈不是也挺好? 報完道,兩人沒沒事了,只等開學就好了。 說實話,挺無趣的,剛開始溫續文還想去逛逛,可盛京太大了,只是坐馬車來回就要一個時辰,這是什么概念,有這些時間,他都可以寫一篇文章了。 出去一次后,他就老實了,沒有熟人領著,漫無目的地瞎逛還浪費時間,還不如老老實實讀書。 很快,進入三月,國子監開學了。 國子監有明確規定,除休沐日,國子監的所有監生不得隨意外出,也不得外宿。 國子監的宿舍都是兩人間,溫續文本想和李司祈住在一起,這樣好相互照料一下,結果這房間是隨機分配的。 不過也還好,他們雖不在一個房間,卻在一個院子,倒是離得不遠。 今日是開學的日子,也是下人隨從唯一能進去國子監的一天,之后監生便不能帶隨從進國子監。 只有搬東西的時候,才能體現出張智這種大力士的重要性,溫續文和李司祈兩人的被褥和書籍全在他一個人身上,他還是很輕松的樣子,只是偶爾埋怨自己拿著這些,沒辦法吃東西。 馬車不允許進國子監,他們只能走著去住處,住宿的地方離大門不算近,走了兩刻鐘才走到,溫續文倒還好,他之前經常走著去縣學,已經習慣了,李司祈這樣的古代宅男可就有些受不了,到了宿舍,他的額頭已經布滿細汗。 溫續文讓他坐下喝茶歇歇,反正也不需要他們收拾床鋪。 兩人的房間正好相鄰,等他們收拾好,他們的室友還沒有來。 讓何順幾人離開,溫續文和李司祈去公廚用膳,菜品挺多的,葷素都有,隨意選擇,他們走了不短的路,都餓了,選了幾樣菜便開始用膳。 現在正值午膳,這時候來得人好像不多,公廚中用膳的人很少,至于是哪種監生,看穿著是看不出來的。 貢監是品學兼優,但不一定就窮,比如他和李司祈,有些也是官宦子弟,只是沒有蔭監背景來得強大罷了。 用完膳,回到宿舍,溫續文驚喜地發現,他的室友到了。 對方穿著一身寶藍色長袍,頭發用碧玉簪束起,身材消瘦,面紅齒白,倒是一副好相貌。 他大刀闊斧地坐在木椅上,正百無聊賴地看五六個隨從替他整理床鋪和衣柜,見到溫續文,對方先是眉頭一挑,隨后輕蔑道:“下面小地方來的?” 溫續文聞言便了然,這人是蔭監,走到他對面坐著,反問道:“何以見得?” “切,聽你說話更像了,”那人不屑地撇撇嘴,隨后得意道:“小爺我自八歲起便打遍盛京無敵手,哪個勛貴子弟我沒見過?!?/br> “是嗎,挺厲害的,在下溫續文,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溫續文隨口恭維了句,面色很平靜。 自我感覺良好的熊孩子嘛,他見過不少,金文才就算一個。 這人聽言,瞇了瞇眼,道:“聽好了,小爺是鎮南王世子,名字嘛,你不配知道,以后我就是老大,你喊我世子或者老大都行?!?/br> “世子?”溫續文挑了挑眉,語氣有些懷疑。 “靠,你這是什么眼神,”馮洛凌頓時跳起來,“小爺我可是由皇上親自下圣旨冊封的世子,你有意見?” “不敢,剛才只是驚訝于世子的相貌,很抱歉,”溫續文收斂表情,拱手道,反正又不用下跪,說兩句好話哄哄熊孩子,也不損失什么。 聽言,馮洛凌得意一笑,“算你小子有眼光?!?/br> 床鋪收拾好,隨從走過來,請示道:“世子,您還有什么吩咐?” 馮洛凌擺擺手,“沒了,你們可以走了,回去告訴母妃和祖母,我在這里很好,讓她們不用擔心我?!?/br> “是,世子,”幾個王府的隨從恭敬地退了出去。 溫續文起身走向床榻,兩人的床在房間的兩邊,中間還隔著過道,比起溫續文這邊擺滿書籍的書案,馮洛凌那邊就干凈多了,一本書都沒有。 溫續文挑眉,還真是進來混日子的紈绔,連裝裝樣子都不愿意,而且聽那樣子,還是個頂級紈绔。 鎮南王,溫續文是聽說過的,南蠻不敢侵犯豐朝,鎮南王居功至偉,他常年鎮守南蠻,也是豐朝唯一的一個異姓王,地位可想而知。 據他所知,這鎮南王似乎就這么一個兒子,因為鎮南王沒有時間教導,這人就被鎮南王妃和老王妃慣壞了,慣得無法無天。 就看他那一副皇帝老大,小爺老二的樣子,金文才這個小紈绔就沒辦法和他比。 金文才有金爺壓著,雖然看著囂張跋扈,其實慫得很,最起碼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他頂多打斷那人的腿,絕對不會打死。 但馮洛凌做得出來。 溫續文從他的眼神便能看出馮洛凌對他的漠然,只要他想,想要一個人死很容易,而且他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他生長的環境讓他習慣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這樣的人最危險。 他身份超然,便是皇子的地位都比不過他,鎮南王功勛卓著,他就這么一個兒子,只要馮洛凌不造反,便是把天捅破,豐靖帝估計都得笑著說一句:“世子還年幼,不必過分指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