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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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別在電話里說這個……” 他又笑,真是個壞人,老在電話里那樣笑,“行,那我當面說……” 江路抓著電話,呼吸都沒出息地變急促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陡然放輕了,像在人耳朵旁邊說悄悄話,“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想你,今天有沒有時間?” 江路人不胖,臉也小,不過臉上不缺rou,長得很是地方,一紅起來就像兩枚紅蘋果。 他頂著兩枚燙乎乎的紅蘋果,對電話那頭說著:“我……我只有三十一塊錢,上次,你從我這兒拿了六十九,你還記得嗎?多出來的,正好……” 張松又笑了,這次不是那種低笑了,是哈哈大笑,一聲一聲爽朗地敲在江路的鼓膜上,讓江路再次羞怯地聳起半邊肩。 “你傻不傻呀?小傻子!” “那……到底行不行???” “行,行,你來找我就行?!?/br> 江路掛斷電話,心里美得要冒泡。 織毛衣的大姐看眼電話上的計時,“六毛?!?/br> 江路美得冒泡的笑容戛然而止,“???” 付完電話錢,他只剩三十塊四了。 “過!” 王序出院了,一如既往的精力旺盛、要求嚴格,既不像剛住過院,也不像聽說了凌笳樂的新新聞。 沈戈一開始還擔心凌笳樂心里都是事兒,被王序一訓斥壓力會更大。 凌笳樂說:“我可能是讓導演折磨出毛病了,一聽他罵人我心里反而還挺踏實?!?/br> 沈戈不由笑了,明白他是為什么,說道:“那我們就專心拍戲?!?/br> 一開始總也演不過,江路的害羞、竊喜和甜蜜,總差那么點意思。 王序惱火地說他們是去大城市玩了一圈把心玩野了,氣得要把凌笳樂鎖進屋里收心。 還是副導演替凌笳樂想了個辦法,在凌笳樂耳朵里塞了個入耳式的耳機,用話筒遮住。 鏡頭里的他是拿著話筒給張松打電話,鏡頭外的他是通過耳機給沈戈打電話,那些低笑和情話,都真的鉆進他耳朵眼里。 拍完收工,兩人照舊并肩往場外走。 凌笳樂突然搡了沈戈一把,“你這人!怎么笑得那么壞呢!平時沒少調戲小姑娘……啊不對,小男生吧!” 沈戈摸不著頭腦地瞧他一眼,隨即想到剛才通過電話給凌笳樂對戲的時候,有些話確實是對著凌笳樂本人說的,可能,確實算得上是調戲吧…… 凌笳樂問他:“那時候的人都那么奔放嗎?剛見過一次就敢說想不想的……現在的人們,怎么不得見上幾次,在網上聊上一兩個月,再試探試探……” 沈戈又變得酸溜溜的了,還得忍著,一本正經地和他說著自己的見解:“可能因為那時候的人知道的比較少吧,就很單純。像談戀愛這種事,大家都藏著,看不到別人是怎么做的,電視里也不演,還沒有網,就只能隨著自己的心意和想法……算是某種程度上的隨心所欲吧,真正的做自己,像江路那樣內向的人,因為害羞就自己忍著,像張松這樣外向的,喜歡就大聲說出來?!?/br> 說到這里,沈戈不由有些羨慕了。 凌笳樂哈哈一笑,“難怪以前老有那么多傷心情歌,就是因為太隨心所欲了!表白太早肯定容易被拒??!” 沈戈:“……好吧,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br> 正如沈戈所說,江路屬于內向的人。 第二次“漂娼”前,他為了讓自己不那么緊張,又忍痛花了兩塊錢給自己買了瓶啤酒。 他直接在小賣部里對瓶吹了,因為喝完以后把瓶子還給小賣部的老板,又能退回五毛。 江路揣著二十八塊零九毛,蹬著他的二八大杠踏上尋找張松的甜蜜之旅。 王序讓凌笳樂騎著自行車摔一跤。 “江路酒量不好,一瓶就暈乎了,得把這個點表現出來,所以要摔得自然,不然你就真喝點兒,把自己喝醉?!蓖跣蚪ㄗh道。 凌笳樂忙擺手:“不行導演,我喝多了胳膊腿就不聽使喚,到時候就騎不了車了?!?/br> “就喝半瓶呢?” “我喝一口都腿軟……” “我是為你好,你清醒著摔能摔自然嗎?摔不對還得重來,我是怕你疼!” 一旁的沈戈為凌笳樂作證:“導演,他真不是找借口,他確實是一杯倒,您忘了……” 王序皺眉:“還真有酒量這么差的啊?!?/br> 凌笳樂怕他又生氣,忙道:“導演,我會摔的,我不怕疼?!?/br> 王序不信任地打量他兩眼:“行吧,拍一次試試?!?/br> 他走出去兩步,又轉回來,“戴上護膝,藏褲子里。上面是短袖,胳膊肘就沒辦法了,你……”他擰著眉頭,“你自己看著來吧,盡量保護自己,但是也得摔自然,明白嗎?” 凌笳樂心里暖暖和和的,回道:“明白!放心吧導演!” 沈戈比王序更心疼他,“行嗎?” 凌笳樂滿不在乎地一笑:“行!我以前跳舞的時候沒少摔,每天身上都帶著傷,不怕的!” 可是不小心地摔跤,和故意去摔跤,總是不一樣的。 二八大杠那么高,從歪斜到真正倒在地上,要歪歪扭扭地經歷一兩秒。 對于人體這臺進化到極致的血rou機器,一兩秒鐘已經足夠漫長。 耳蝸感受到身體失衡,將信號傳送給全身的肌rou,這屬于非條件反射,只需要100毫秒。 大腦皮層意識到身體的反應,忙發出“放松”的命令,信號傳送至肌rou時,已經消耗了400毫秒。 視覺是人類獲取信息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人眼之敏銳,可以在50毫秒以內就發現異常。 凌笳樂要用他400毫秒的意識,去對抗他自己100毫秒的本能,再騙過觀眾50毫秒的聰明。 這個從自行車上摔下來的鏡頭,凌笳樂拍了十二次。 張松依然站在那棵樹下等江路,看著江路姍姍來遲。 “遲到了?!彼b出生氣的模樣,隨即發現不對,快步迎上去,“怎么瘸了?” 不等江路回答,他又有新發現,握著江路的胳膊輕輕地抬起來。 他不敢亂動,怕江路疼,就自己彎下腰,對著結著新鮮血痂的手臂輕輕地吹了吹氣,“摔跤了?” 江路不是會撒嬌的人,鄰里都知道江路乖,是家屬院里所有孩子的榜樣,他從小就不愛哭,長大了更是不任性。 這樣懂事的江路,被只見過一次的張松這樣一問,就委屈地癟起嘴,“從自行車上掉下去了。地上都是石子兒,硌得可疼了,這個膝蓋好像也破了,特別疼?!?/br> 張松眼里的心疼無以復加,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挽起那條褲腿。 他人高馬大的,簡直算是趴到地上,在江路紅腫的膝蓋上吹了好幾口氣,抬頭說道:“還好沒破?!?/br> “過!” 沈戈沒有起身,他依舊蹲著,將凌笳樂的褲腿小心地放下來,“還好戴護膝了?!?/br> 等他再度抬起頭,凌笳樂在他眼里看到的心疼,與江路在張松眼里看到的,別無二致。 第49章 他帶他跳舞,他帶他聊天 沈戈有了一個點子。 他去找執行導演,執行導演說這得問王導,沈戈便又去了王序的辦公室。 全劇組大概只有導演和主演之一從不把食堂的開飯時間放在心上。只是王序剛因為胃出血住了院,不由讓人驚詫他的任性。 沈戈敲開王序的屋門時,看到導演一如既往地坐在電腦前盯著屏幕,像閱兵那樣認真檢閱著當天拍好的素材,手邊放著半個面包和半瓶水。 等他進了屋,關上門,王序才撥冗回頭看他一眼:“坐?!彪S后便繼續看向屏幕,只分出百分之一的注意力,慢吞吞地問道:“……什么事?” 沈戈環顧左右,發現這間屋子比上次過來時更亂了,根本沒有可坐的地方。 “導演,我想向您借一下凌笳樂今天拍的那十二個鏡頭,摔跟頭的那個?!?/br> 王序終于轉過頭來,屁股下面的人體工程椅轉了半圈,“干什么用?” 沈戈在王序辦公室待了兩個多小時才出來。 他一路跑回宿舍樓,直接奔到三樓,臨拐彎想起什么,低頭看看自己汗濕的背心,又跑下樓先去水房沖了個冷水澡,換上新衣服才又跑上去。 小李開的門,他往里一張望,看見凌笳樂正盤腿坐在床上打電話,臉色有點嚴肅過頭。 他看見站在門口的沈戈,沖他打了個手勢,“請進”的意思。 他們屋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兩張床兩個柜子,還有那么多雜物。沈戈又似乎比一般人要占地方。他往有限的空地上大喇喇一杵,就讓人覺得他把這間小屋最后一點空間給占滿了。 小李指著唯一的一把椅子請他坐下,沈戈搖了搖頭,站在原地聽凌笳樂對電話那頭說道:“……但是之前那些微博都是你自己發的,那些……聊天記錄,是你自己截的,專門揀那種對話,弄得我就像個無理取鬧的大傻子,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他突然看了沈戈一眼,微微偏過身子藏住自己的神態,壓低的聲音里帶了憤懣:“……你現在還問我這種問題?你呢?你愛過我嗎?” 他的很多不堪都沒有瞞沈戈,此時卻格外介意沈戈聽他說這個。 凌笳樂煩躁地揮起快刀斬斷亂麻:“……算了算了無所謂了……沒關系,我接受你的道歉,就這樣吧!以后別給我打電話了,也別找我哥,找誰都沒用,我不會接的……沒必要,不用再聯系了?!?/br> 等他掛斷電話,沈戈只問了一句:“去我屋?” 凌笳樂下床穿上拖鞋,跟著他出了門。 明明都是一樣的房間,沈戈這屋就顯得寬敞多了,頭頂的扇葉旋轉起來,順暢地帶起冷風。 兩人并排坐在床邊,沈戈邀功似的給他看自己手機:“我和導演一起剪的?!?/br> 《汗透衣衫》劇組官微又發新視頻了:好的電影就是精益求精,對觀眾不敷衍,對自己不含糊。 視頻是凌笳樂摔的那十二個跟頭,中遠鏡頭,手臂上的傷痕沒有穿幫,卻能看出他顯示醉意的姿態越來越自然,直至完美,最終定格在江路懊惱地坐在地上,扳著手臂看胳膊肘處流下來的血。 “哎呀看著就疼!真摔??!” “這是凌笳樂嗎?這么敬業!刮目相看了?!?/br> “那是真流血了吧?” “我覺得他演得很好,摔之前一點沒看出害怕,還挺高興的樣子,摔的瞬間看著也是迷迷糊糊的,反應慢半拍那種,是喝多了嗎?” 沈戈指著這條評論,有些激動地對凌笳樂說道:“你看!有人看懂了!就這一個鏡頭他就看出你是喝多了,說明你演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