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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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賀終南雖然在初見風狄生的時候,也被他這逆天的美貌震懾過,可是人就這般不長記性,這相處的時日,每日對著這張臉,興許是看的太久,早就已經習以為常,記不起當初見到的那般驚艷了。 畢竟天天要見無數次面,如果每天震驚一下,只怕賀終南也要心卒早衰了。 如今這被自己刻意忽略已久的事實突然從旁人口中說了出來,尤其是吳雪靈這般赤誠的口吻,賀終南自己聽的出來她說的半句沒有假話。 風狄生從來在外收到的鮮花與掌聲,愛慕與糾纏,他冷面無言,半點都沒有在自己面前透露過分毫。 究竟是他根本不屑于這些少女的愛慕眼神,還是他內心深處根本也沒有將這些艷羨之情當做一回事。 賀終南不知道,也不了解。 只不過此時此刻,她的心頭突然涌出了一股奇妙的念頭。 原來自己見到的風狄生只是他龐大人生之中微小的一部分,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其他方面,甚至在旁人眼中的風狄生,也許跟自己所見所感之人完全不同。 在自己面前畢恭畢敬、絲毫不敢忤逆的乖乖小師弟,也許在其他名門弟子眼中,確實高不可攀的冷漠美少年,斜睨天下,不屑一物。 她們對他翹首期盼,可是卻苦無章法。 這些或明或暗的情緒,或深刻或淺顯的情感,交織在一起,也許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緩緩發酵。 可是這一切的暗流涌動,賀終南從未感悟到。 亦或者,連攪弄風云中心的風狄生也沒有體會到。 此刻,他獨坐在涼亭發呆。 夜已深了,他卻沒有一點睡意。 房內枯坐不住,風狄生索性又走出屋內,信步踱然,他緩緩又來到了上次的華亭。 這里有湖景,有山色,有圓月,有水榭,著實是個賞月的佳處。 自從上次在此地遇上了鏡中人之后,不知為何,風狄生意外的喜歡上了這里。 心緒不寧之時,來這里坐一坐,就會覺得自己整個人平靜了不少。 今日子夜時分,他又在這里駐足了起來。 只不過這次,沒有鏡中人,也沒有美酒在側。 花隱山莊非常安靜,此刻的湖邊也只有蛙鳴的聲音,其余皆無,空氣中散發著香草的氣味,寧靜而芬芳。 風狄生默念了一會兒本門的心法口訣,覺得心緒平靜了不少。 他站立起身,正準備走回去。 不料,眼前突然躍出了一位少女,她容貌精致,著了一身淡綠色的長衫,眉頭間似乎有點點哀傷。 風狄生微微的瞅了她一眼,心想此時出沒在此地,莫非是花隱山莊之人? 他專挑這等寧心靜氣的時分來到此地,為的就是一個人安靜下來,本不愿見人。 如今見到生人,本就避諱。 更何況,一想到此人可能是花隱山莊的弟子,他更加沒有好感。 風狄生目不斜視的從她身畔掠過,直步向前,不料,這女子突然伸出手來,攔住了他。 她怯怯說道: “公子,救我!” 風狄生瞬間警覺的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眼神雖然有些驚慌,可是氣息穩定。 他冷冷回道: “你找錯人了吧,我如今也是自身難保,想必救不了你?!?/br> 閑事少惹,不管這位是四大派還是花隱山莊的自己人,風狄生現在都不想惹這個麻煩。 那美貌少女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睫毛撲閃,看的人心中發顫: “我認得你,你是浮云的二弟子,大家都是仙門同袍,還請助我一臂之力?!?/br> 她居然能夠說出自己的來歷,看來果然是四大派無疑了。 風狄生看了她一眼: “四大派的人?” 那女子點了點頭: “不錯,我乃靈虛梧座下弟子,田止妙?!?/br> 田止妙? 風狄生想起了被賀終南打成重傷的田止息? “田止息是你什么人?” “他是小人家兄?!?/br> 原來是田中云的一雙兒女。 風狄生滿臉鄙夷,厭棄說道: “既然知道我是浮云的人,就該明白你靈虛跟我浮云勢如水火,其他三派也就罷了,偏偏你們靈虛跟我師姐動過手,你爹現在恨我師姐恨的要死,你的安危,與我何干?” 他正要拂袖離開,卻不料被這女子死死的拽住了衣角。 田止妙可憐巴巴的對他言道: “家兄自幼驕縱任性,如今闖下大禍也是他咎由自取,不關賀姑娘的事。不怕公子見笑,我這大哥自幼頑劣,在家之時,也常欺負我來著,我爹更是重男輕女,從來不分青紅皂白,便將我責罵。說起來,他如今受了這等教訓,怨不得旁人,是他自己造的孽罷了?!?/br> 看來田止妙對她大哥和親爹也沒好感到哪兒去,風狄生心中的戒備總算放了一放。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一臉無奈: “有話好好說,你拽著我干嗎?” 田止妙趕緊松手,抱歉言道: “剛剛一時失態,驚擾公子了?!?/br> “你爹田中云本事大的很,雖然仙門各派如今都身陷囹圄,可是看來看去,唯獨你們靈虛梧的待遇最好。你爹和練爍尹關系親近,連天姥的人都說,只怕是你爹已經拜了花隱山莊的門廳,如今你們都貴為一家了,這花隱山莊不就和你自己家一樣,你還怕什么?” 風狄生對這前后的經過也知之甚詳,語帶諷刺的說道。 田止妙微微低下頭去,幽幽說道: “風公子不知我的苦衷。我爹他,的確已經和花隱山莊的人做了交易。這次其他各派皆被擒來,也是因為我爹在其中出了大力。如今事情已經變成這樣,多說無益。相信其他各派很快也會明白其中糾葛,倘若這事傳了出去,我爹便是千古罪人,百思難辭其咎?!?/br> “難不成,你是為了你爹求情來的?” 田止妙凄苦說道: “我哪有什么面子求情。如今害的各位都被困在此處,前途不知如何。我們靈虛梧乃是其他各派的罪人,我爹他,實在是不該為了一己之私,將仙門各家坑害的這等地步!” 風狄生心頭一動,這話里有話啊。 “你爹都已經貴為四大派的掌勢之人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究竟還有何不滿?” 田止妙躊躇片刻,緩緩言道: “其實,他做出這些事,也是為了救我大哥?!?/br> “田止息?” “不錯,我大哥那日自從被賀姑娘打傷之后,雖然花費我靈虛梧血池之功力,可是也只能暫時保住他的性命,但他其人精神渙散,狀如死人,終日昏睡,根本沒辦法醒過來。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我爹為了救醒我大哥,竟然不惜與花隱山莊的練爍尹合作?!?/br> “你們靈虛梧療傷治愈之法天下第一,連你們的血池都救不活的人,花隱山莊會有辦法?” 田止妙聽風狄生這般質疑,微微嘆道: “公子有所不知,這花隱山莊為何能在這十來年的時間迅速發展壯大,除了這財力雄厚、暗中勾結之外,當然還是因為這當家的頗有本事。沒錯,那位練爍尹練莊主,你也是見過的。你難道不覺得,他與常人,頗為不同嗎?” 風狄生想起了練爍尹的打扮和行事風格,心領神會。 田止妙繼續說道: “練爍尹早年本不是這個模樣,他年輕的時候,在仙門也是個搶手貨呢。說句不好聽的,這聲望只怕是不會遜色于風公子你多少。他那時,可也是數的上號的俊俏弟子,別提多招姑娘喜愛了,如果不是年少挫折,恐怕也不會滿腔仇恨,拿出畢生精力要跟四大派為敵?!?/br> 風狄生雖然之前隱隱聽自家師父林千提過練爍尹境遇坎坷,可是當時話只說了一半,并未聽全,如今見到田止妙居然一清二楚,于是問道: “這事發生的已久,為何你會這般清楚?” 田止妙笑道: “靈虛梧的老人多,我又是個從小愛聽故事的人,這些事,也是打小聽老人們絮叨的。他那時得罪了四大派,被視為逆鱗,被仙門各派聯合追殺,被逼到絕路,那一日也是大戰八方,可是終究棋差一招,于是被打至元神潰散,本以為此人從此湮滅無存,可誰知他居然改換門庭,如今以花隱山莊莊主的身份,又重新殺了回來……” 風狄生豁然大悟: “所以,你爹當初親眼見證過那場大戰,知道他當時的狀況。本以為必死無疑之人,居然還能這般離奇的恢復,他如果以自己恢復的經歷作為誘餌,的確可以說服你爹?!?/br> 田止妙點了點頭: “不錯,正是如此。他當年的狀況,跟我大哥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樣的鬼門關,他都能夠重新凝聚元神歸位。我大哥自然也救得活。我爹對此深信不疑,所以,這才歸附了花隱山莊,甚至不惜鑄成大錯,背叛仙門各家,也要聽從練爍尹的號令?!?/br> 風狄生聽到這兒,不知怎的,竟對練爍尹生出一絲同情來。 看他如今這乖僻囂張的模樣,卻想到當年他還有那樣慘痛的經歷。 如此說來,這位尊崇之人,雖然一言九鼎,可卻也是滿心傷痛,未必得意。 風狄生靜下心來,將這前因后果想了一遍,突然愈發對眼前的女子好奇了起來。 雖然貴為靈虛梧掌門千金,可是論及仙門典故,這位姑娘也未免太熟悉了吧。 他暗暗提醒自己道—— 此人,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