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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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知道? 風狄生怔怔的看著眼前之人。 這人雖然與他容貌相同,可是卻氣質迥異。 他為人低調沉穩,喜怒不形于色。 眼前之人氣質如同天壤之別,高高在上,星辰燦目,意氣風發。 哪怕是自己,也能一眼辨析其中的差異。 既然是鏡中人?可為何照出來的卻不是自己。 許是看出了風狄生心中的疑惑,鏡中人燦然一笑,幽幽說道: “我雖然是你,可是卻與你天差地別,迥然不同,想必你也已經發現了其中的奧妙了吧?!?/br> 風狄生愣了一愣,思量著他話中的含義。 鏡中人點了點頭,重重說道: “鏡中之人,行為舉止皆是反的。如此一來,你可明白,為何我與你這般不同了吧?!?/br> 難怪,難怪如此! 風狄生頃刻間恍然大悟。莫非此人乃是—— “你想的不錯,我乃是你的本性,也是你的相反之面。你若沒有家逢巨變,一家寵愛富貴恩華的養到現在,便會長成我今時今日的模樣。只可惜,你的人生在那一刻,已經拐彎而行了。如今的我,便是你想做而做不到的樣子?!?/br> 鏡中人云淡風輕的說完這番話,好似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如同在說一件無關緊要之事。 風狄生咀嚼著這話中的含義,渾身一震,竟好似突然明白了一般。 沒錯,這才是我本來的模樣。 我本該活成這個樣子。 這樣的我,才是真正的風狄生。 現在的那個我,不是為了迎合師父和師姐的期望值,為了迎合浮云眾人的期盼,為了正道弟子的門面,而克制壓抑本性,偽裝出來的我罷了。 風狄生苦笑道: 可憐可嘆我裝了這十幾年,面具戴的太久,竟以為那就是自己的臉。 原來,我還有著這另外一副面孔,他被我好好的收著,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罷了。 許是感應到了他的這層心事,鏡中人抬起頭來,與風狄生心神交匯,對視一笑道: “好,孺子可教也。你若是這個想法,你我還可談上一談?!?/br> “有酒嗎?” 風狄生覺得自己疲累至極,已經什么事都不想再管。 只想好好坐在這處花亭,與這位鏡中人開懷暢飲。 是的,不知為何,他此刻不愿意再面對任何人。 就算那些曾經在他生命中的至親至敬之人,他也絲毫不想見。 不知道究竟是覺得自己受了欺騙,還是因為對這現實的迥然無力。 風狄生感覺支撐自己多年的信仰一夕之間,全數垮掉。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師姐也罷,師父也罷,如今在他的腦海中模糊的很,模糊的如同一個陌生人。 但是對著這位不用過多言語說明,也能洞察自己內心那些幽暗秘密的鏡中人,他竟然感覺到徹底的輕松和自在。 是的,至少在這里,他不需要再偽裝自己了。 鏡中人看著他,哈哈大笑,撫掌而言: “你想與我痛飲三杯?” “難道你這里沒有酒?” “放心,要多少有多少。夠你喝到??菔癄€?!?/br> 風狄生滿意的抬起身,向石凳處坐去。 他如今只想一醉三千里,忘卻世間所有煩憂。 —— 花隱山莊富麗堂皇的大殿內,練爍尹幽幽嘆息道: “千兄,話不要說的這么絕,兩個小輩都已經苦苦哀求了,總是要給自家徒弟一點面子?!?/br> 林千剛剛斬釘截鐵的回答,似乎是掃了練爍尹的面子,可是他仿佛早有準備,本并沒有太過惱怒,反倒是和顏悅色了起來。 林千自從脫口而出之后,此刻便是一言不發,任憑練爍尹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再接一個字。 賀終南看到此情此景,心頭倒是松了一口氣。 剛剛厲奉離腦子里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憑空瞎表白之后,賀終南還真怕自己師父感情用事,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這事給允諾了。 可如今看來,關鍵時刻,還是自家掌門靠的住啊。 如今看到林千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賀終南恨不得給他當即跪下。 師父,真有您的!虧的你慧眼如炬,才看出這番真相。 如今我不好言明原委,但只要您肯堅持下去,練爍尹便不好意思硬推了。 妙極!妙極! 賀終南如今覺得林千的形象頓時高大威武了起來,如同一面屏障,樹立在了自己面前。 林千沒有啃聲,練爍尹反復游說了好幾遍,臉上漸漸顯露不耐煩的神色來。 在場諸人沒有說話,連剛剛冒失進言的厲奉離也不敢大出聲。 “我來說兩句吧……” 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響起,賀終南轉過頭去,這才發現是剛剛一直沒有說話的厲天涯站了出來。 于情于理,他出來表態也合適。 畢竟是自家兒子的婚事,占理三分。 厲天涯看了看在場諸人,振了振嗓門,清亮說道: “此事本乃一樁喜事,在下對浮云從來沒有惡意,反而十分敬仰林千掌門的為人,對于浮云家傳的風雷決更是贊譽有加。之前未能有機會與林千道友深入交流,實乃人生一大憾事。我本對小兒有過高的期待,將來也希望能將天姥派的大業交給他,所以對他的飲食起居,練功所成也十分用心。至于他的婚姻大事,不瞞在座的諸位,我也曾經是有嚴格的想法的……” 練爍尹不動神色的聽他繼續說了下去,林千雖然表情微動,可是也聽的十分認真。 賀終南與厲奉離更是大字也不敢漏一個,用心聆聽。 厲天涯繼續說道: “為人父母者,替子女考慮長遠本是分內之事,無甚可說,所以剛剛練莊主說要替小兒做媒,我也覺得十分之驚詫,只不過此時攸關浮云臉面,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回絕,于是想先聽聽林千掌門的意見,再做定奪??扇缃窨磥?,浮云對此事心意已決,鐵板釘釘是不可能同意的?!?/br> 他的聲音抬高了八度,在空闊的大殿里聽起來格外敞亮: “那么我便可以直說了——我天姥也不同意這樁婚事!” “爹——” 厲奉離情緒激動的迎了上去。 厲天涯將手一擺,示意他閉嘴。 “你不用再說了,爹的意思非常明白,你小孩子家,不懂事,誓言可以胡亂而發,但是爹活了這把年紀,現在還當著這天姥派的掌門,于公于私,我都不會同意。更何況,浮云本身也不愿促成,我們又何苦強人所難?!?/br> 他抬起頭,對著林千做禮道: “林掌門放心,至少在這件事上,在下與你是同一戰線?!?/br> 厲天涯這話雖然是對著林千所言,可是明里暗里都聽的出來,這同一戰線四個字,分明是對著練爍尹有感而發。 如今天姥和浮云兩派掌門已經達成一致,這婚事根本不可能。 厲天涯此舉無非就是在震懾練爍尹見好就收,不要再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練爍尹也是混了這么多年的大佬,焉有聽不出來這層道理的意思。 他冷笑一聲,回頭走向大殿中央自己的座位,穩穩的坐了上去,對著臺下諸人說道: “如此說來,林千兄,還有厲掌門,你們倆是無論如何也不同意了是吧?” 他突然將大手一揮: “傳我的命令,五日之后,花隱山莊舉行大婚典禮,我親自為這兩位小輩做見婚人,就不勞煩您二位費心了?!?/br> 下面的隨眾忙領了命令出去布置。 厲天涯氣的半死,對著練爍尹罵道: “練莊主,你是存心與我等作對嗎?” 練爍尹笑道: “厲掌門,如果不是存心與你等為敵的話,我又何苦大費周折,將你們四大派的人馬都困在此地呢。喔,對了,你提醒了我,大婚之日還是熱鬧些為好,要不然我索性請在花隱山莊的四大派還有其他參加求仙臺大會的仙門各派一同觀禮如何,這結婚大事,總還是要熱鬧一些才妙?!?/br> 賀終南聽到他這般言語,如今再也忍不住了。 此事若繼續下去,只恐再也沒有轉圜余地。 她忍住怒氣,沖上前來,對著練爍尹言辭懇切道: “練jiejie,消消氣,這婚事,我想還是取消了吧?!?/br> “為何?之前不是你苦苦哀求,說想和厲奉離這小子在一起,我才起了這把為你們做主的心意啊?!?/br> “此事乃是我一時魯莽,如今我師父還有天姥派都不同意,如果貿然成婚,豈不是將我二人至于不仁不義之地,此番作為,我自己也是無法接受的?!?/br> “不仁不義?” 練爍尹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可笑的事,他突然花枝亂顫,一陣猛笑。 片刻之后,突然止住笑聲,怒不可遏道: “什么不仁不義?你們二人情投意合,心意相通,還管那些繁文縟節做什么。背叛師門又如何,自己師父不同意又能怎樣,你們該在一起就在一起!如此這般,方才對的起這份情意??!” 練爍尹說的咬牙切齒,似乎有切身之痛。 賀終南隱隱察覺到,他如此鼓動自己與厲奉離成婚—— 就好像這婚不是為他二人結的,竟好似為他自己所結一般。 賀終南來不及細想這其中深意,如今只想再從中周旋: “可是,練jiejie,五日成婚實在太過倉促,可否再寬容些時日?” 練爍尹看了看她,不耐煩的擺手道: “你無須多言,就是五日。這個婚,你們是成定了!在我花隱山莊的地盤上,誰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