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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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稷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勉強支撐著自己,倚在一旁的殘墻之上,這才小心翼翼的站穩。 鎖心咒? 根本就沒聽過,這到底是什么仙門邪術。 還有風狄生剛剛說的那句話——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白稷突然回過神來,如此說來,此刻自己狀況堪憂,但是風狄生的狀況也未必會好到哪兒去。 鎖心咒,鎖心咒,顧名思義,乃是二人感同身受,受著同樣的苦楚。 白稷看了風狄生一眼,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對方雖然強打著精神,可是臉色慘白,雙腳無力。 別說運用功法了,看眼前這個架勢,時刻預備著比自己先一刻倒下去。 這到底是什么幺蛾子功夫。 哪有人會這么蠢的,甚至不惜以犧牲自己為代價。 白稷一邊試著慢慢用力恢復自己體力,一邊在心中默默感慨道。 他看了看風狄生,對方似乎也在全身戒備著他。 白稷嘆氣道: “你我本沒有深仇大恨,我不過借你做個引子,只要你師姐現身之后,我自然會放你一馬,你又何苦做到此番地步呢……” “更何況——”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你我也算頗有緣分,以后還有可以合作的地方,我白某人雖不才,可是在這魚龍混雜之地有些勢力,如果小兄弟你有什么所求,只要我力所能及之處,一定能幫襯到你……” 白稷口中雖然說著客氣話,可是這手上的功夫卻沒有停下分毫,閉氣不停。 風狄生的臉色比他慘白,可是此刻整個人仿佛沒了知覺一般,他淡淡的說道: “白公子,假話就不用說了。我說了,你我現在同中了鎖心咒。只要我動一動手指,你就會有萬蟻噬心之痛楚,我勸你老老實實的待在此處,切勿不要生出別的打算,否則,我可不敢擔保,會不會讓你親身嘗上一嘗……” 他話說的雖然狠厲,可是此刻氣若游絲,半點力氣也無,看起來整個人無精打采,沒有半點殺傷力。 白稷看了他此番模樣,心中大震,加快了療傷的步伐。 他表面不動神色的繼續誘開對方的注意力,口中言道: “不知道剛剛白某人哪句話不合適,竟惹得兄臺動了如此大的肝火,不惜以此咒來損耗自身的修為,如若是我的不是,我自當向兄臺賠罪便是?!?/br> 風狄生雙眼目空,直視前方。 他淡然說道: “得罪我無所謂,只是你不該打我師姐的主意?!?/br> 雪中仙——白稷的腦子里迅速閃出了這個詞。 難怪,自己剛剛表露出了對雪中仙非奪不可的架勢,甚至不惜以風狄生為餌,也要力引賀終南入轂。 在風狄生看來,自己的確是個對賀終南非常危險的人物。 白稷此前已看出他們師門感情甚好,風狄生和賀終南的情誼尤其深厚,可是會有人僅僅因為同門之情,就能做到如斯地步嗎? 白稷的腦中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他感到眼前有一道七彩的光劃過,好像是什么利刃向他襲來。 他慌張的閉上眼睛。 隨即心頭突然一陣激動,一種無法言說的滋味傳遞過來。 就好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撕咬著自己。手腳俱麻,無法動彈。 自己仿佛刀俎魚rou,任人宰割。 白稷陷入深度的惶恐,神思不清,昏昏沉沉之中,竟對著面前的大樹迎面撞了上去。 天姥山頂,行宮之上。 厲天涯呆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小兒子,厲奉離一臉喜悅的看著自己,上來就要給他一個擁抱。 “爹,爹,你看看,離兒回來了,怎么了,你不想抱抱離兒嗎?” 厲奉離撅著嘴,似乎不太開心的樣子。 畢竟在他看來,自己好不容易脫離險境,原本以為自己回家之際,父親大人會又驚又喜,抱著自己痛哭流涕,然后再給上自己兩巴掌,訓斥自己為何要強出頭,然后再喜極而泣的又抱緊自己。 可是現在看起來,好像一切跟自己設想的,都不一樣啊。 厲天涯回過來神來,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小子,沒受傷吧?” 厲奉離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 “頭發絲都沒掉一根?!?/br> “那個浮云的,叫什么來著,喔,賀終南,她沒有為難與你?” 聽到自己爹居然提起了賀終南的大名,厲奉離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臉紅了起來。 “嗯?爹居然知道她的名字,她很出名嗎?” 厲天涯捋了捋胡須,緩緩說道: “浮云門下總共就只出了兩個還算的份量的弟子,一個是她,一個是那個風狄生,林千大小也算是個人物,他的高徒,我自然是有所耳聞的。更何況,之前我和老田去浮云山上之時,還見過他這兩個徒弟,印象頗深……” 他說到這里,突然覺得奇怪: “你小子打聽她做什么?莫非,她給你下了什么咒?” 厲天涯這話說的是無心,厲奉離聽的可是有意了。 不能讓爹發現清心咒的事情。 他馬上辯白道: “不是這么回事,我只是覺得有些好奇。我被那賀終南抓了之后,本以為她會對我惡言相向,嚴刑拷問。不料,她為人謙和有禮,對我客客氣氣的。完全不像之前那些人說的那樣可惡。所以,我才覺得奇怪?!?/br> “對了,爹,還是她護送我回來天姥山的。這一路上,如果不是有她,我也不能如此快的平安到家呢。你還要謝謝她才是?!?/br> 厲天涯早已耳聞賀終南一人單挑四大派的經過,也猜到可能是靈虛田止息仗著人多,出言不遜在前,所以才惹惱了賀終南狠下毒手。 本來以為自家這個小子也要在她手上吃點小虧,長點教訓,沒想到竟然能夠毫發無傷,完須完尾的回來。 厲天涯自己也感到頗為意外。 更讓他意外的,是厲奉離對賀終南的態度。 不管如何,他被人擄走之時,可不是這般的好言好語,未料,這一趟走下來,反倒對賀終南死心塌地了, 也當真是稀奇。 厲天涯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 “沒發燒啊,你小子說什么胡話呢?!?/br> 厲奉離被他這一摸,突然才意識到自己早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的這個事實了。 他擺著厲天涯的手臂哀嘆道: “爹,我快餓死了,趕緊叫廚房給我弄點吃的吧?!?/br> 他說這話的當口,肚子也跟著咕咕的亂叫了起來。 恰是因景。 厲天涯又怒又氣,可是看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傷口,只是衣服被草叢劃破了幾道裂痕,心里的石頭這才終于放下了。 只要這臭小子平安,比什么都強。 賀終南,這一次,算你浮云識趣。 他正要叫廚房端些熱飯菜,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對厲奉離急急說道: “回來之后,去你娘房里看過沒有?” 厲奉離的表情似乎有些閃躲。 “還,還沒呢?!?/br> 厲天涯急的一拍桌子: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兒,你娘平時這么疼你,知道你出事之后,茶飯不思,日思夜想,你回來之后,還不去速速與她報個平安,要她平白無故擔心?!?/br> 厲奉離嘟囔著嘴說道: “娘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現在去了,肯定被她嘮叨死。至少讓我吃碗飽飯吧。而且——” 他似乎覺察到了什么,生怕失言,連忙閉上了嘴。 厲天涯一臉惱怒: “而且?而且什么——” 厲奉離猶豫了片刻,緩緩言道: “而且,八月十五,快到了……” 他一說出這四個字來,厲天涯仿佛也被澆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間偃旗息鼓了下來。 他滿眼疲憊的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竟看不出是喜是悲。 “爹……” 厲奉離小心翼翼的喚他道。 “罷了罷了,隨她去吧?!?/br> 厲天涯擺了擺手,閉上眼睛,沒有再說一個字,只是靜靜的矗立在那里。 厲奉離嘆了一口氣,一溜煙的溜出行宮。 他本欲向小廚房的方向走去,可是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左思右想,還是去了奉云閣。 ——那是他娘親所在的位置。 不知過了多久,白稷終于慢慢有了意識。 他覺得自己好像從地府剛剛經歷了一場劫難,雖然有了些許力氣,可是根本無法站起來。 他睜開雙眼,只覺得頭疼欲裂,心力交瘁。 此刻,別說,運用功法了,就連一個普通人對他用上一掌,他也根本無力消受。 白稷勉強睜開眼睛,風狄生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 他長生玉立,在夜晚的微風之中顯得尤為清俊。 只不過,這些都是表象。 只要稍微探近一點點,就能發現他無比虛弱,精神渙散,性命攸關,只在須臾之間。 白稷也洞察出了他的不對。 他的腦海中突然生出了一絲可怕的念頭。 該不會,自己剛剛遭受的這些,也是風狄生在同步經歷的吧。 白稷被自己的發現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想不出來,怎么會有人選擇如此可怕的方式折磨自己。 究竟有什么必要,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他看著風狄生,幽幽開口道: “風公子,你這又是何苦呢?” 風狄生似乎也才剛剛從那場劫難中勉強掙脫出來,他神情潰散,一臉疲累,此刻,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竟露出了些許笑意。 他雙眼冷若寒冰,仿佛眼前之人一文不值,由不得自己紆尊降貴,偏偏還要對付與他。 風狄生冷笑一聲: “我這條賤命,死不足惜——” 他突然神色異變,咬牙切齒道: “可是,你膽敢拿我這條性命來傷我師姐半分——” “我風狄生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似乎怕對方不信,他重重補道: “絕不虛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