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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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人跑到山洞的時候,渾身俱已淋了不少雨,所幸火把保護周到,居然沒有熄滅。 風狄生看了一眼這黑黝黝的山洞,心存僥幸的問了賀終南一句: “師姐,這就是你小時候一人待過的山洞???沒想到你膽兒還挺大的?!?/br> 賀終南望了一眼山洞周圍,有些疑慮的說道: “這不是我待的那個山洞,這周圍沒有忘星草,我待的那個,門口有一大片呢。咦,真是奇怪,我逛過這山好多次,怎么還沒發現這里居然有這么個山洞?!?/br> 她拿出火把向洞里探了探,發現這個洞比想象中更深。 洞外的雨一時半刻沒有要住的意思,賀終南與風狄生的衣服都被打濕了,身上本就寒冷,再站在洞口,讓這冷風一吹,不一會兒,兩人都開始打起哆嗦來。 賀終南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對風狄生說道:“咱們這么一直站在洞口被冷風吹著,不是個辦法,能不能找點擋風的東西來?” 風狄生環顧四周,又看了看洞外的大雨,為難的說道:“師姐,這洞口附近什么都沒有。外邊雨這么大,也沒法出去找東西啊?!?/br> 賀終南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她一邊冷的直跺腳一邊對風狄生喊道: “不管了,這洞口風太大了,咱們這么下去,非被這冷風吹病了不可?!?/br> 賀終南試探的向洞深處望了一眼,那里面一眼看不見底,只有漆黑一片。她鼓起勇氣對風狄生說道: “師弟,咱們干脆往里面走吧。這洞不是筆直的,往里面走一段,就沒風了,應該會暖和些。反正手上有火把,可以照路?!?/br> 風狄生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洞深處,有些遲疑的說道: “可是,這洞里面什么狀況也不清楚,會不會……有妖怪???” 賀終南敲了一下他的小頭,厲言喝止道: “你這小孩懂什么,此山乃我派祖師爺所選,早就步下機關仙障,怎么可能會有妖怪?就算曾經有,自從開山建派一來,估計也都被嚇跑了?!?/br> 她握了握風狄生的手,繼續說道:“放心吧,有我呢。有什么事兒,我擔著?!?/br> 風狄生見她自己的手也在瑟瑟發抖,心里明白她其實害怕的很,所以才要拖著自己壯膽??裳巯吕^續在洞口待著并非良策,干脆狠下心來,走去洞內,說不定別有洞天。 他打定主意,對賀終南點了點頭,示意兩人繼續往前走。 賀終南拿起火把,帶著風狄生,兩人開始深一步淺一步的向前走去。 這山洞雖然蜿蜒曲折,可是地面卻非常平坦,除了土地有些松軟,容易沾上泥巴,一路走下來,卻連碎石頭都沒碰上幾塊。賀終南本以為至少會碰上蝙蝠之類的飛禽,居然也全無蹤跡。 她二人一路暢通的抵達了山洞的最深處。 前方只有一個像石室的寬大空間,再無去路。 “看來是到底了,咱們就在這兒歇歇吧?!?/br> 賀終南輕言說道。 這洞內常年恒溫,冬暖夏涼,如今二人衣衫雖濕,感覺卻比在洞口時溫暖數倍,身子也爽利了不少。 風狄生好奇的環顧了石室周圍的墻壁,問道:“師姐,這里倒有些像人住過的痕跡,是不是咱派祖師爺當年清修的去處???” 賀終南心中也頗疑惑,這個洞作為山洞來說,也未免太干凈了吧,不像個野洞??墒侨粽f有人居住,這石室卻空無一物,毫無人蹤可循。 她大大咧咧的說道:“誰知道呢。說不定是誰拿這個洞當個消遣之處經常來呢,我也覺得這里干凈的不像話?!?/br> 賀終南小心翼翼的護著火把,用火焰的溫度烤著自己和風狄生的衣服,力圖使二人暖和一點,不過,這火勢卻越來越小,估摸著繼續下去沒多久就會燃燒殆盡了。若是在此洞內,全無火光,年紀尚幼而且都有些怕黑的兩人究竟會嚇成什么樣子,賀終南也不太敢細想下去。 她開始開動腦筋,努力回憶師父曾交給她的功法里,有沒有什么讓火永不熄滅的方法,想了一圈,真沒有。 她又翻了翻包袱,看了看采買的物件,發現除了買了些栗子糕、胭脂糖之類的小零食外,其他的什么都沒有。 賀終南終于悲哀的發現,除了本派心法和如何使用風雷訣召喚雷符以外,其他的,師父還真的什么也沒教給她。 她有些絕望的想,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跟著江湖術士苦學個什么活人變兔子之類的法術啊,兔子還有一身好毛呢,若此刻化身為兔子,不但身上自帶皮毛暖和了,還能靠著塊石頭就能美美睡上一覺。 賀終南在內心拼命譴責著自己沒有早學變兔子的深謀遠慮的同時,望了身邊的風狄生一眼。 只見他眉頭緊鎖,雙眼盯著這快要熄滅的火把,也是一臉不知所措。 賀終南突然有了個想法。 她望著風狄生說道: “師弟,你入我派之后,師父可有將我派的入定心法傳授與你?” 風狄生點了點頭: “師父收我為徒的第二天,便將本派的各式心法都與我念了一遍。只不過心法內容太多,我沒有全記住。意思也不甚明白,師父只說讓我自己慢慢揣摩參詳?!?/br> 賀終南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就好,總不至于違了門規。 她將手中那快要熄滅的火把放在了一旁的石頭堆上,以堆為架,將它托住,洞中的火光開始急急的閃動了幾下,隨即又馬上穩定了下來。 采買的栗子糕等糕點也被他倆分了吃了,暫時補充了體力。 賀終南選了一處舒適的位置,開始盤腿打坐,并對風狄生說道:“既然師父已經傳你心法,我現在就帶你誦念。若心神集中,我二人皆可入定。入定之后,神息皆止,氣息全無,仿若無物,身體也全然不受這冷熱所侵襲,待明早醒來,方才恢復神識?!?/br> “我們現在衣衫全濕,不一會兒,火光全滅,洞中黑暗,你我都怕黑,按尋常法子肯定無法安睡,還有好幾個時辰才能挨到明早天明,我看咱倆除了入定斷了神識,沒有更好的法子熬過今晚了?!?/br> 風狄生點了點頭,只是問道: “可是師姐,我才剛入本派,此前也從未入過定,你覺得我能做到嗎?” 賀終南也沒有十足把握,只能寬慰他道: “你不要胡思亂想,盡量將意識清零,全心全意跟著我的節奏,此處無外物干擾,我應該是可以帶動你的?!?/br> 二人商議妥當,風狄生學著她的模樣,二人皆盤腿而坐了起來,閉上雙眼,靜待心神寧定。 片刻之后,賀終南緩緩張嘴,說道: “那就正式開始吧。我念一句,你跟一句?!?/br> “浮云派第三代弟子,賀終南。懇念心法,求神思阻絕,以斷清靈?!?/br> “浮云派第三代弟子,風狄生。懇念心法,求神思阻絕,以斷清靈?!?/br> 賀終南繼續念道: “諸行氣皆無令意中有忿怒愁憂。忿怒愁憂,則氣亂,氣亂則逆。思一,則正氣來至。正氣來至,則氣各順理,如法為長生久壽?!?/br> 風狄生也跟著她念了起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聲音慢慢放緩,到最后仿佛聽不到一絲感情。 直至念到最后一段: “人之生也,寓形于宇宙間,視光景之迅邁,猶駒過隙耳。而舉世營營役役,未至于死則未有休息之期。吾觀古之達者,避名虛榮,土金芥玉,澹泊以自持,逍遙于無為,心中誠有恭也?!?/br> 二人的聲音突然都低沉了下去。 突然,洞中唯一的火光也熄滅了,二人卻全無察覺。 整個洞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二人已徹底沒了感應,就像兩塊木頭,直直地杵在那里。 原來,他二人皆已入定成功。 過了片刻,洞內突然靈光一現,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自一道白光中閃出,笑嘻嘻的望著他倆,摸著胡須念叨: “哼,看來林千這小子還算有點眼力勁,收的這兩個徒弟都很是不錯嘛?!?/br> 他笑呵呵的迎上前來,先是望了望賀終南,不住的點頭: “這個女娃娃心思澄凈,仙資極佳,倒是一塊好白玉。端的是修仙的好材料。不過,這心內太過無物,也不是好事,只怕還得紅塵里歷練一番,方才辨得了善惡恩仇,是非曲直?!?/br> 他又轉頭望向風狄生,不住的稱贊: “這位小公子生的可真是俊朗可人,樣貌已算上上品,恩,林千上哪兒淘來了這么一個寶貝?” 老人家又往前湊了湊,仔細的端詳了他半刻,搖了搖頭,感嘆道: “只可惜了這身好皮囊,竟是個娘胎里就帶了怨氣而來的。這孩子的殺戮之氣好重啊,若想化解,還得經歷一番巨變啊?!?/br> 他重新望了一望他二人,掐指一算道: “這二人的緣分倒是不淺,只不過,這命數相合,既不像是夫妻,也不像是仇人,卻終究還是個半生糾葛、折騰不休的合兆?!?/br> 老人家望向他倆,說道:“也罷,好不容易趕上我回來一趟,你們二人又恰好念了心法,機緣巧合之下才能撞見我,既是林千的徒弟,不送給人情給你們,總是不像話?!?/br> 他自手中幻出一條五□□絲線,向他二人丟去。 那線的兩頭緊緊纏住他二人,須臾片刻,便全然隱去,再無痕跡。 老人家拈須笑道: “看你們兩個娃娃生的般配,送一根花鈴錯給你們。此錯可為結絆的二人擋上情劫一次,只要不斷,二人情義便在。也算老夫為你們二位的姻緣加了把力,不過,天命在此,最終成與不成,還是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br> 言畢,老人家哈哈大笑而去。 石洞之內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洞外突然有聲音傳來,腳步聲緩緩而來,越來越近。 可二人全無知覺,毫無察覺似的繼續呆立于此。 來人舉著火石入了石室,意外發現黑暗之中對面竟有兩人端坐與此,全無聲響,仿佛石像一般,不禁喝道: “是何人如此大膽,敢擅闖此禁地?” ※※※※※※※※※※※※※※※※※※※※ 1、“諸行氣皆無令意中有忿怒愁憂。忿怒愁憂,則氣亂,氣亂則逆。思一,則正氣來至。正氣來至,則氣各順理,如法為長生久壽?!痹醋浴渡裣山^谷食氣經》 2、“人之生也,寓形于宇宙間,視光景之迅邁,猶駒過隙耳。而舉世營營役役,未至于死則未有休息之期。吾觀古之達者,避名虛榮,土金芥玉,澹泊以自持,逍遙于無為,心中誠有恭也?!币栽读懔耆び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