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培風走了進來：“累了，已經睡下了?！?/br>
    蘇齊云站在濃郁的暗影里，似乎是微微點了點頭。

    “……還真看不出來，她運動神經挺好，腿腳挺快，就幾句話的功夫，一路跑到快一兩公里外，連著短跑半小時不帶大喘氣的，我一直追到快上高架橋，才給追回來?！?/br>
    蘇齊云低垂著頭，柔軟的卷發剛剛過他的側頰。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軟和，像是回憶其實什么很開心的事情：“她從小就這樣，運動方面，是遺傳的爸爸?！?/br>
    “爸爸？”

    蘇齊云又沉默下去。

    “哥?！?/br>
    顧培風朝他靠攏了些，就隔著兩三厘米，和他并排靠在流理臺上：“孝慈她，你可能要收留一段時間。她壓根沒地方可去?！?/br>
    蘇齊云震驚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她撒謊了。她是離家出走的?！?/br>
    蘇齊云有些驚訝：“是她告訴你的？”

    顧培風搖了搖頭。

    “她應當很信任你，所以離家出走之后直接來了你這里。她……性子和你很像?！鳖櫯囡L溫和地笑了笑，“自尊心強，所以不好意思明說，才會用些胡鬧夸張的方式來表達?！?/br>
    “你是怎么知道的?！?/br>
    “其實一進門，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鳖櫯囡L耐心和他剖析。

    “第一，是她什么行李都沒帶，就蠻橫要求住在你這里。女孩子都很講究的，尤其是孝慈，你看她從頭發講究到指甲尖了，連脖子上的絲帶和腳上的蕾絲襪都是搭配好的，這樣的女生，絕對不會什么都不準備就去別的地方過夜?！?/br>
    蘇齊云點了點頭：“是。每次春游我送她去，一兩天的行程，她能準備三個28寸的大箱子?！?/br>
    “第二……你說她爸媽聯系過你，是誆她的吧?！?/br>
    見蘇齊云默認，顧培風說：“但當時，她也沒對你說實話。你騙她說，和爸媽事先溝通過的時候，其實孝慈懷疑地頓了一下，然后才扯出個什么打電競的事情。我推測，電競的矛盾是確有其事，你去問她爸媽估計也問得到，但并不是她離家的真正原因?！?/br>
    現在回想起來，孝慈當時的情緒的確轉變的比較突然，活像是臨場編了個不想回家的理由一樣。

    “第三點，如果她的訴求是要你支持她打電競的話，她大可以一見到你就和你商量，不會被逼著要回家才忽然扯出來。你想想看，她一來，和你說的是什么？我想，應該是借住吧?！?/br>
    蘇齊云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是?！?/br>
    “所以，她真正的目的是借住，什么都沒帶是因為根本來不及收拾——為什么會來不及收拾，她是一時沖動沖出了家門，就像今天晚上這樣；或者她壓根就是趁半夜離家出走，不敢鬧出動靜，所以什么都沒收拾?！?/br>
    “這時候，你再堅持把她送回去，不是要她自投羅網么，她為了留下來，甚至都愿意低頭妥協哀求了，你還是堅持，她的心態就這么崩了?！?/br>
    “……怪不得?！碧K齊云有些恍悟道，“我從克萊因莊園回來的時候，就看她蹲在單元樓門口，物業說她蹲了一夜，他們差點報警。這樣看來，她是昨天半夜就跑出來了?！?/br>
    他出神地愣了會，這才說：“是我疏忽了?！?/br>
    蘇齊云沉默了幾秒，顧培風也給了他些消化的空間，和他一起在黑暗中站著，陪著他。

    “培風。你有煙么?！?/br>
    顧培風柔聲拒絕：“別抽，對身體不好?！?/br>
    這件事情似乎對他真的有些打擊，蘇齊云輕嘆了口氣：“都是我太粗心了，也沒照顧好她?！?/br>
    “沒有?！鳖櫯囡L低聲安慰他，“你做的很好?！?/br>
    “只是你和孝慈，太像。骨子里都倔，所以如果有分歧，反而會被你們倆的性子激化。路上我和她聊了一些，這件事情交給我吧?！?/br>
    蘇齊云沉默著，沒出聲。

    顧培風的左手忽然撐上他身后的流理臺，距離蘇齊云至多就一兩指的距離，同時整個身體也很有存在感地壓了過來。

    顧培風湊在他耳邊，溫軟地說了幾句自己的想法，然后克制地退開。

    “能行么？”

    顧培風低聲說：“可以試試?！?/br>
    蘇齊云沒再反對，這就基本上等于默許了。

    “這次真的謝謝你。你難得來一次，還給你惹了這么多麻煩?！?/br>
    顧培風輕輕說：“沒事，我愿意的?！?/br>
    “等會議結束，我想帶孝慈出去放松一下，你覺得……”

    “游樂場？”

    “……西班牙？”

    倆人都一愣。

    強還是資本家強。

    顧培風頭一回體會到“難過了坐飛機去巴黎散個心”的感覺。

    蘇齊云問：“你喜歡游樂場？”

    “不是，我只是想，孝慈是女孩，會不會喜歡這些東西……”

    蘇齊云低低應了一聲。

    “……那就西班牙吧?！鳖櫯囡L答道。

    “好?！?/br>
    蘇齊云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扯了扯顧培風的衣袖：“那你……你有空么？”

    他補充道：“我是覺得，你和孝慈年紀更近一些，像今天晚上這樣，也幸虧有你。西班牙遠，到時候好歹也有個照應。不過，你要是忙就算了?！?/br>
    ??！

    顧培風開心得恨不得像個煙花一樣，直接沖天上、炸成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