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門外有人找你，說是你親戚？”

    韓深拉開椅子往外走，在回廊角落看見一個臃腫的婦女。

    一瞬間，腦子里有根弦驀然斷了，韓深吮了吮嘴角，靜靜盯著這個女人。

    席太太背著寬大的單肩包，里面應該有換洗衣服，大熱天一頭汗，看見他打了個哆嗦，討好地笑著走近，試探喊：“小韓總?！?/br>
    沒咀嚼她態度截然的變化，韓深轉身：“在這兒等著?！?/br>
    席太太沒明白，又往前走了一步，韓深聲音陡然上升：“叫你別動，不許靠近教室！”

    韓深找老秦開了張出校的請假條。聯想這個女人的手段，讓她待在學校，當時候撒潑打滾來一套，他媽的要炸。

    席太太轉身看附中校門：“你新學校還不錯，是嗎?！?/br>
    “你來干嘛？”不出那件事之前席太太還算個和藹的阿姨，韓深只能保持這種程度的禮貌。

    席太太攥緊包帶：“你爸媽不肯見我，我只能來找你?！?/br>
    “問你有什么事?！?/br>
    她遲遲不肯說，見韓深神色陰冷，才道：“我來要錢。大人的事，你不明白?！?/br>
    韓深給沈嵐打了電話。

    聽說席知老婆找來附中，沈嵐聲音驟然變了：“你讓她等著，我馬上過來！”

    “在這等，我媽就來?！?/br>
    韓深說完轉身朝校門走。

    席太太往前追了兩三步，似乎怕他跑了還是什么。

    韓深頓了頓腳，回頭：“你再往前走一步?！?/br>
    聲音平靜，卻讓席太太整個人待在原地，后背森然。

    韓深屈指隔空畫了道界線：“你搞得我在淵沖一中讀不了書，算我倒霉，反正你死人了你最大。但現在我家已經還清了，再來附中挑事，你絕對會付出代價?！?/br>
    席太太嘴唇微微抖動。

    韓深指尖挪到她鼻尖：“不許進附中一步，我話說到這兒?！?/br>
    席太太沒回答，應該是默認了。

    韓深回教室在走廊上看見陳塵，正往樓底下望，看見自己才松了口氣：“怎么了？”

    韓深踢了下欄桿：“席聞他mama找到這兒來了?！?/br>
    陳塵聽他說過，怔了一下：“來干什么？”

    “要錢?！?/br>
    “你家不是賠過了?！?/br>
    “不知足吧，逮著羊毛使勁兒薅?！?/br>
    陳塵若有所思嗯了一聲。

    韓深看走廊盡頭，突然笑了：“我真的特別怕她沖到教室，吼一聲‘韓深，你爸爸是殺人犯！’，特別怕?！?/br>
    陳塵側目看他：“沒事?！?/br>
    韓深搖了搖頭：“我沒有把握，已經離開過一次了，如果她再鬧，我沒把握繼續待在這兒?！?/br>
    “沒事?！标悏m看著他的眼睛。

    現在還是上課時間，走廊上沒別的人，韓深低頭踢了踢他鞋底，好像有很多話不能說明白，重新和他對上目光。

    “我承受不了大眾的惡意?！?/br>
    陳塵往前走的很近，手揣進他校服兜里，說：“手伸進來?！?/br>
    指骨勾著，緊緊地牽著。

    “沒事?！?/br>
    簡單的兩個字讓他說出來，似乎有了安神的魔力，韓深心情好了不少。

    沈嵐到教室時是下課時間。

    她走過來收桌上的書：“我跟秦老師說了，這幾天你先回家住?，F在就走?！?/br>
    沈嵐額頭浮著汗，很急躁，但她分不清韓深應該帶什么書。忙亂之時，旁邊高挑的男生起身，指骨修長，取出她胡亂塞進的書。

    “阿姨，我來收吧?！?/br>
    韓深在解題，不想思路中斷，看了他倆一眼沒動。

    陳塵給卷子和題集整了整：“今晚作業就這些，化學刷完記得給我報答案?！?/br>
    韓深：“嗯?！?/br>
    陳塵又抽出筆記本：“攢了五道題，找時間看完?！?/br>
    “嗯?！?/br>
    沈嵐就叉腰看著他倆。在她印象里年級第一怎么著也該埋頭刷題吧，怎么這個這么閑，好像圍著她兒子在轉？

    韓深接過作業，看著他：“我走了?！?/br>
    陳塵也看著他：“明天早點來，還帶早餐嗎？”

    “不用?！?/br>
    “那過了給你帶?！?/br>
    韓深走了兩步：“酸奶?！?/br>
    陳塵點頭：“好?！?/br>
    這一唱一和。收拾好準備走了，沈嵐剛想說再見，沒想到年級第一悠閑地推開凳子起身，跟著走上來了。

    送到門口，分道前韓深又回頭看他，短暫卻清晰的眼神。

    沈嵐心說有完沒完？

    往校門走的路上沈嵐問：“沒想到陳塵人這么好哈？”

    再往前推大半年，兩人對陳塵的評論并不是這樣。

    韓深將作業搭在膝蓋上，看車窗外車水馬龍，被風一吹想起來問：“她怎么又來要錢？”

    沈嵐搖頭：“家里沒錢了。老席死了以后家里沒收入了，她又是沒什么一技之長的家庭主婦，花錢大手大腳?！?/br>
    韓深記得當時席太太來鬧，為了化干戈為玉帛，韓家給的數額并不低。

    “給嗎？”

    沈嵐點了根煙：“給吧，按你爸的意思?！?/br>
    車內被煙草味熏出了壓抑的疲憊感，靜了片刻，韓深說：“我再問一次，席叔叔是爸爸害死的嗎？”

    沈嵐驚訝地看他一眼，搖頭，紅指甲杵滅了煙蒂：“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