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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溪有時就有一種錯覺,陳塵對父母親情血緣關系看得很開,所以很少產生愧怍情緒。 可現在聽到這句話,他才清醒意識到—— 陳塵一直把他當成反面教材,理性、清晰地釘在人生航程的風向標上。 失敗,父輩,恥辱柱。 陳塵往奶茶店走的路上,嘗到了唇咬破的血腥味。 難受QAQ,得找小朋友哭訴一下。 但等他走到奶茶店,沒看見韓深的人影,再看手機,多了兩條新消息。 【小韓哥哥:時間緊,我先走了?!?/br> 【小韓哥哥:有事微信聯系?!?/br> 陳塵站在街頭,半晌才從剎那間彌漫的刺痛感中回過神,關上手機,手慢慢揣回衣兜里。 附中到成大的距離不長,陳塵走了很久,到家門口才重新打起精神,打開看見門口的皮鞋時怔了一下。 女式的棕色皮鞋,小巧,精致。 門內,莊念鶯坐在沙發上,繁重的棉質蕾絲垂至腳踝,穿著干凈的拖鞋,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面無表情凝視他。 完了。 這是陳塵第一個念頭。 “他最近給我打電話說回國了,想來看看你。你跟他見面了嗎?” 陳塵渾身涌起一股熱流,張了張嘴。 說什么? 否認還是承認? 莊念鶯搖搖晃晃站起身:“我看見你跟他在校門口碰面了。你跟他走進了巷子里,陳塵,你們之間有什么好說的?” 陳塵感覺到她情緒的起伏,忙不迭往前走:“媽,媽,對不起——” “你為什么?!”莊念鶯突然像被蛇咬了,聲音尖銳,“你為什么跟他見面,為什么看見他不繞著走?難道你對他還有感情?難道他還是心目中最好的父親!你為什么不直接走!拒絕他!遠離他!你是不是想跟他一樣骯臟?!” 陳塵腦子發白,說不出話,莊念鶯臉扭曲得慘白,好像被重重地刺穿:“你現在跟他一模一樣!你們的臉,你流的血,鼻子眼睛,外貌氣質,你們真像!簡直讓我作嘔,我看見你就惡心!” 陳塵最后一根弦繃斷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mama,對不起!mama,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全是我的錯!”陳塵往前走想抱住她,莊念鶯捏緊嗓子仿佛要窒息了,跌回沙發,開始撕扯頭發。 包里的白色藥瓶,陳塵找到后顫手擰開喂她吃藥,同時跪在她膝蓋邊,失控地重復:“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mama,對不起……” 全是我的錯。 全是我的錯。 他機械地不斷道歉,直到感覺莊念鶯已經走了,那股好像下了咒語一般被抽離的意識才重新歸位。 門被敲了三下。 門框貼著個清瘦的身影,蘇亭柯慢慢走進來,看見他跪在地上也沒多驚訝:“剛才注意到莊阿姨回來了,你現在怎么樣?” 好像剛才失控的人是另一個人,陳塵取紙巾擦干凈臉,漫無目的盯了會兒地面。 “還好?!?/br> 蘇亭柯習以為常地給他接了杯水,坐下:“喝吧?!?/br> 他倆青梅竹馬,這棟教授宿舍樓發生的事彼此了如指掌。蘇亭柯拍拍他的膝蓋:“好了,沒事了?!?/br> 陳塵躺上沙發,猝不及防的情緒崩潰讓他心神有點俱疲,閉上眼。 關于這件事他沒有任何傾訴欲,寧愿在孤島枯萎死去,任何一言一語都是對生命的耗費。 人只活一次,再爛也就這樣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弄點大魚大rou,放松心情?!?/br> “下碗面?!?/br> “也行?!碧K亭柯熟門熟路去了廚房,一會兒出來問,“你家刀呢?幾天沒來,東西都找不見了,我記得前幾天不還在左手邊的櫥柜嗎?!?/br> 陳塵在心里默數。 一。 二。 三。 隨即起身,抓了抓頭發走過去:“應該就放在那兒?!?/br> 蘇亭柯墊著腳給刀摸出來,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情好了嗎?” 陳塵微笑:“好了?!?/br> 蘇亭柯洗了兩個番茄,就地啃起一個:“其實你也不用裝,我倆太熟了。不過我不喜歡看別人哭喪著臉,為了我的視覺體驗,你還是維持假笑吧?!?/br> 陳塵:“你也可以帶著這個番茄回家?!?/br> “我爸媽也沒在家,晚上跟你蹭頓飯吧。還想說煮點大魚大rou,找你報賬,沒想到吃這么樸素?!?/br> 蘇亭柯是個很肅然的面相,跟她作為法學教授的mama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這會兒拼命運用語言的藝術逗人,聲調和表情十分僵硬,好像嚴謹小老頭說相聲。 陳塵:“……” 算了。 陳塵給面條下進鍋里,等待的時間轉向她:“我要談戀愛了?!?/br> 蘇亭柯還在啃番茄,很是吃了一驚:“誰?” “一個可愛的男孩兒?!?/br> “哪個班的?” “我同桌。之前找你買筆記那個?!?/br> “他?”蘇亭柯看起來很驚訝,撞了陳塵一胳膊,“干什么啊你,我還挺喜歡他的,之前給他發微信暗示幾次都沒理我。怎么你就喜歡他了?你為什么啥都跟我搶?你好煩啊?!?/br> 在陳塵眼里,蘇亭柯一直是個腦部發達導致女性.器官較為乏善可陳的中性人,聽說她居然有喜歡的人,先感覺驚訝,隨后是領地被入侵后的六親不認,晃了晃瘦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