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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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監控院。 半張臉圈著白色綁帶,一只手因為骨折而打著石膏,全身是傷的周重霖躺在病床上,目光望著窗外的景色,表情很是悠然自得。 就算他的腳踝被鎖上一條黑色的鐵鏈,他也渾然不在意一般,優哉游哉地換了一個姿勢,仍然看著窗外,仿佛自語自語一樣地說:“時間應該差不多了?!?/br> 他微微一笑,用完好的那只手,輕輕拍打著底下被子,瞇起一雙淺灰色瞳仁的眼眸。 之后,李閎聽從吩咐,把實驗室的所有東西,包括那個小孩兒,統統搬去了監控院。 雖然監控院是這樣的名字,但實際也是一個實驗室。不同的是,這個實驗室的規模很大,分成內實驗和外監控兩個部分。 徐家的產業太多了,各自有運營監管,而統一監管這些運營狀態的,就是監控院外部的工作。 因為徐予凜并不管這些雜事,所以目前的總指揮是嚴和。 而對于帶到一個嬰兒回監控院這件事,嚴和自告奮勇地幫忙。 自從“x”計劃被徐予凜宣告停止,他便一直跟在徐予凜的身邊。 在他心里,徐予凜作為最后一任的徐家家主,是他需要盡忠的人。 徐予凜的命令他不會拒絕,雖然他對于“x”計劃從此停止這事感到非常難過,然而也不會因此反抗徐予凜。 而現在,他的主人愿意留下那個和他基因一致的孩子,他對此喜出望外,開心得簡直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嚴和每天都待在培育室守著嬰兒。 培育室是以往每一代的“徐”出生的地方,然而舊的已經被徐予凜下令毀掉了,這是新的培育室。 他為了照顧嬰兒,特意把之前辭退的研究人員重新帶回來。 嚴和在行動之前請求過徐予凜,徐予凜沒有反對這個請求。 他想,原因應該是因為樂葵對這個嬰兒也高度看重,每天都會來培育室看望嬰兒。 很明顯他家主人并不想樂葵過于投入,所以才不反對他找來更多的人照顧那孩子。 這樣一來,樂葵會安心許多,不會總把心神分在這里。 這種時候,嚴和實在感激主人的獨占欲。 因為這個原因,嬰兒得到了更專業的照顧,非常茁壯地成長著。 樂葵每天都會看嬰兒。 她對這個孩子非常愧疚。這個孩子和徐予凜長得一模一樣,她非常喜愛他,但也因此覺得更加愧疚。 雖然徐予凜跟她說,周重霖騙了她。有沒有這個孩子,他都不會怎么樣,消除了她心底的罪惡感,可她還是對自己曾有過的卑劣心態產生了非常自厭的情緒。 這個孩子身上留著和徐予凜一樣的血,和他的長相一樣,還和他有一樣的出生。 宛如年輕版的徐予凜,她怎么可能不喜歡呢? 然而樂葵很愧疚。 她覺得自己……做了和徐予凜那個“父親”一樣惡劣的事。 “要不要給他取個名字?” 站在培育室的玻璃窗外,透過玻璃看著被養著培育皿的白團子,徐予凜突然問樂葵。 他知道樂葵的心結,她太善良了。 他不喜歡那個孩子,也不喜歡樂葵因為那個孩子而難受。 周重霖到底還是算中了一點。 樂葵知道這個家伙的存在,就不會置之不顧。 所以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歡,為了樂葵開心,他也得把那個小東西完好地養活。 “……可以嗎?”樂葵收回落在培育皿的視線,有些驚訝地看向徐予凜。 “為什么不可以?”徐予凜抬手撩起樂葵臉頰的發絲弄到耳后,“他身上流著我的血,按照理論,他算是我的兒子?!?/br> 他微微一笑,聲音壓低了,帶絲繾綣,“你是我未來的妻子,如果你不嫌棄,大概也算是你的兒子?!?/br> 他注定不會有孩子。 他也不喜歡孩子。 但如果這個孩子可以讓樂葵開心,他當一個玩意養著也無妨。 “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那個人并沒有給我名字?!?/br> 徐予凜說,“我想,他應該會喜歡你為他取的名字?!?/br> 這句話直戳樂葵的心扉,她重新把視線投向培育皿,看著里面如面粉團子的小嬰兒,仿佛看到小時候的徐予凜,被鎖在地下室不見天日的徐予凜。 “徐……徐予惜?!?/br> 樂葵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我想叫他徐予惜?!?/br> 徐予惜嗎…… 和他想給人恐懼和害怕不同,希望他可以得到別人憐惜,愛惜自己,或是學會珍惜別人。 徐予凜瞇起眼,他伸手把樂葵攬入懷中,輕拍她的背脊,沒有讓樂葵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瞇起的黑眸透過玻璃窗,落在那個嬰兒身上,徐予凜的語氣很輕。 “……是個好名字?!?/br> 真的很好。 好得他都有些嫉妒了。 兩個人無聲地擁抱著,過了一會兒,樂葵想起什么,微微推開徐予凜,顰起眉毛。 “差點被你忽悠過去了,就算其它病毒已經沒事了,那……還有周重霖的病毒呢?” 那一天,周重霖傷得很重。 他的臉被玻璃刮傷了,左手骨折,被李閎送去醫院,現在還在住院。 基于他是個危險分子,所以現在被控制起來。 就算徐予凜打算放過他,也不會任由他離開徐家的監控之下。 “那個人跟我說,如果沒有藥,你的傷口會一直不好,就算注射血清也抑制不住病毒逐漸入侵身體……” 樂葵現在知道了所有的事,徐予凜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要是持續下去,情況肯定會變得更糟。 她皺緊眉頭,懊惱自己怎么忘記了這么重要的事,“不行,我們得去找周重霖……” “沒有用?!?/br> 徐予凜說,“他根本沒有藥?!?/br> “什么?” 樂葵臉色一變。 徐予凜不想她擔心,但也不想騙她,周重霖想靠此把他們耍得團團轉,他不會允許。 “他已經承認了,沒有藥?!?/br> “那……那怎么辦……” 樂葵急了,“他沒跟我說他沒有藥!” 那個人盡情地導演了一場戲,大概還是怕不小心死掉,所以在那天的對話里,他總是有意無意地表達了只有他才能解決病毒的意思。 “別怕?!毙煊鑴C抱住她,“我沒事的?!?/br> 樂葵才不信他說的“沒事”,這個人有多喜歡瞞著她,她又不是不知道。 徐予凜還想說什么,臉色突然微微一變。 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涌上來,比每一次都要來得劇烈。 他本想像以往那樣掩飾,卻因為這一次的發作實在太痛,沒有辦法掩飾起來。 樂葵一下子就察覺到了,第一次看到徐予凜疼得神色都變了,她的臉色跟著發白,手足無措地揚聲叫道: “嚴叔……嚴叔!” 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跑近,原本在控制室的嚴和以及李閎趕來,見狀連忙扶住徐予凜進入一邊的病房,通知隨行的醫生。 徐予凜坐在床上,渾身肌rou像是要撕裂一樣,額頭全是痛出來的冷汗。 怕嚇到樂葵,他盡量讓自己神色如常,朝樂葵招了招手,“過來?!?/br> 樂葵站過去,被徐予凜拉下來一起坐在床上。 徐予凜靠著樂葵的身上,察覺到她的手在發抖。 ……又嚇到她了。 他閉上眼,掩去眼底閃過的憐惜眸光。 醫生很快來了,熟練地拿出工具,給徐予凜進行注射。 樂葵第一次親眼看到徐予凜被注射血清的樣子,眼看那些液體一點點輸入徐予凜的體內,他的模樣看起來卻并沒有輕松多少,仍然滿頭冷汗。 她的心不由得一陣陣抽痛,這些日子里,他一直瞞著自己這件事,她還以為他日漸好轉了,在心里沾沾自喜。 “不用擔心,”知道樂葵心里難受,等到針管抽開,徐予凜安慰道,“一會兒就好了?!?/br> 樂葵抿了抿嘴,低聲問:“……是不是很痛?” 徐予凜本來想說不痛,看到樂葵的表情,他把謊言吞回去,老老實實地道:“嗯,很痛?!?/br> 他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樂葵的身上,像在撒嬌一樣,語氣帶了一絲委屈,“非常痛?!?/br> “……”樂葵咬緊下唇,心里難受得要死,恨不得代替徐予凜承受疼痛。 “不過,”她聽到徐予凜又說話了,聲音比剛剛精神些許,帶著一絲笑意,“因為有你陪著,所以顯得沒那么痛了?!?/br> “……” 樂葵想說“你這個傻瓜”,然而喉嚨像被什么哽住了,完全說不出話。 她知道徐予凜是為了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