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客人一走,舒雨便問老板,“我是以前給麗姐店里供貨的,喏,就是這些發圈頭花?,F在新得的貨是牛仔包,你要嗎?” 一條街做生意的,誰不認識誰啊。老板心里一喜,又有點不敢相信,要知道這發圈雖是小東西,但當初可是讓一幫子人找瘋了。 麗姐把供貨渠道藏的嚴嚴實實,生怕人知道。 這期間不是沒有人用各種手段詐騙的,他們開門做生意,見的最多。 “麗姐開著門呢,你現在就能去問?咱們家的情況特殊,每次貨都不一樣,這回的貨跟麗姐店里的東西不搭,所以她沒拿幾個。我順道問問你們,要是不成,我就去省城了?!?/br> “你倆位先坐,咱們聊聊?!崩习灏炎约豪掀沤衼砜吹?,他們沒有里屋,好在店面還挺大,找了個角落,將簾子一拉就當成了隔間。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十號更新! 第28章 另尋買家 舒雨把舅舅是公家人,經常替公家拿貨,所以常去深城的事又說了一遍。 “所以我舅舅不可能每回拿一樣的貨,他本小利薄,賺的就是人無我有的新鮮勁。爛大街的東西他不會拿。這是剛剛流行起來的,等傳到咱們這兒,還不知道得幾個月半年一年的,不過哪個時候,價格怕也做穿了?!?/br> 一問價格,老板犯了難,“你看得到,我這家店主要是做包和鞋的,你這款包是不錯,但價格太高了,我沒多少利潤?!?/br> “您以為麗姐賣一個發圈有多少利潤?”舒雨點了他一句,做生意的人,能聽得懂就聽得懂,聽不懂硬勸也沒意思。 “等一下,我感覺這是話里有話,不過我這人腦子不靈光,要不你再說說?!崩习宓共皇悄欠N油滑的人,雖然舒雨年紀小,也沒跟她裝腔拿喬。 舒雨頓時笑了,“牛仔包的價格肯定很高,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但它擺在你們店里,就是一種廣告。意味著您店里的東西最全,質量最好,顧客挑選的余地最大?!?/br> 上哪兒買不是買啊,做銷售的這種事見得多了,奔著這家店有名的東西來,最后因為價格,實用性等等原因沒成交。但只要有購買的意愿,再 一款適合他的不就是成交嗎? 老板一拍大腿,“明白了,原來是這么回事,麗人那邊生意好,不是發圈賺了多少錢,都是被發圈吸引過去的,顧客多了,賣什么不是賺錢?!?/br> 舒雨笑的十分燦爛,“老板說的對?!?/br> “什么老板,叫我強哥?!睆姼绲牡暌詫嵱脼橹?,他把剩下的三十五個大號牛仔包都要了,小號只要了十五個。 一共七百零五,抹了個零頭,舒雨收了七百。牛仔包當然是一個一個的檢查,確定沒有問題,姐妹倆才離開店鋪。 還剩下四十個小號牛仔包,又跑了幾個店面,被三家分別吃下去。后頭這幾家,有舒雨背著包做示范,而且全是麗姐給她指明的方向,雖然要的數量不多,價格還磨的厲害,但總體還算順利。 最后一算帳,到手一千二百塊錢。后頭幾家舒雨多多少少讓了一點價,也是沒辦法的事,她總不能真拿到省城去。將鈔票扎起來放到包里,趕緊去找金明天匯和。 舒雅十分感慨,“原來是這么不容易的事,虧我還以為多輕松呢?” “已經很容易了?!币簿褪沁@個年代,一個小姑娘拿著點東西就能忽悠店家買下來,再過幾年,很難有這種好事了。 一是商業發達,各種小商品市場,小家庭作坊如雨后春筍般成長起來,無限量低價格供應一切你想得到的,看得到的小商品。二是物流發達,人口和商品流動快,一個流行從南到北,都用不著半個月。 見到金明天,姐妹倆齊聲住了口,只說又接了新活,別人有交待,所以說的多了些。 再次去岳婆婆家中,這回舒雨要的是各色夏天的裙子面料,上回就交待過,倉庫里果然備著貨。 “都是原樣的好貨,從我這兒走是批發價,這種布要是瑕疵品完全沒法要。你要的配件也是大廠子里拿的貨,是你自己說的,一定要質量好的?!痹榔牌诺臇|西都是從大廠子里出來的,最重要的優勢就是質量有保障。 正好舒雨沒時間也沒精力去開拓其他批發布料的上家,她現在最看重的是質量有保障以及方便。岳婆婆家兩樣都占上,價格上她反倒沒那么在意。 “五百塊的夏天面料和配件,現在不是冬天嗎?”舒雅和金明天都幫著搬貨,也虧得金明天來了,不然舒雨也不敢買這么多。 “等做好就是夏天了?!彼粶蕚湓兕l繁的來往川市,這些布料慢慢做到五月份,到時候找麗姐或是這一次認識的店家銷貨。 “這些不都是做裙子的面料嗎?”舒雅可是識貨的人。 “我覺得自己的手藝差不多了,可以試試做衣裳?!笔嬗甏_實用廢布料在練習,舒雅一直看著呢,雖然驚訝于meimei練習的速度,但也只推到天賦上,沒有多想其他。 如果是這樣,舒雅立刻高興起來,不用說自己夏天有新衣服穿了。 回去的路上,舒雨照例買了好吃的,回到家又結算給常紅心五十塊錢的工錢。金明天見了,剛要數落老婆,就被兩姐妹聯手攔住,只說舅媽不收錢,他們以后就再不好意思找舅媽幫忙,這才讓金明天作罷。 舒雨看了一眼自己的存折,已經有三千塊錢。美滋滋把存折收起來,有一種小倉鼠囤糧的快樂。 八三年除了嚴打還有別的好事,金明天漲了工資,當然不是他一個人漲,是整體都漲。公務員和效益好的單位,都在漲。實在是不漲不行,取消票證之后,物價飛漲,搞得連高收入人群都在喊吃不消。 其實整個八十年代的工資一直在漲,從初期的幾十塊一個月,漲到后期的二三百一個月,但都追不上物價的漲幅。 而八十年代初期和后期的物價,就仿佛像兩個世界,差距之大,遠超其他年代一頭一尾的對比。僅隨其后的是九十年代,再往后,物價才趨于平穩,不會像這二十年間,差距巨大。 漲了工資物價再一次應聲而漲,這一切都和舒雨無關,她拿著一支筆沒事就開始設計款式。 八十年代有一種獨有的審美,剛從那十年里走出來的普羅大眾,膩味了沒有性別之分,單調樸素的顏色,開始彰顯自我,并且開始了有意識追求時尚,這個時期整體的風格傾向于浮夸和華麗。 象蝙蝠衫,踩腳褲,格子呢,太陽裙,喇叭褲以及荷葉邊,都是這個時代的標志性審美。而發型呢,各種大波浪以及高聳的盤發,還有男士留長發,也都是屬于這個時代的時髦。 夸張和華麗更多的是一種渲泄和對這個世界的宣告,宣告與過去灰白黑的告別,宣告新世界,我們來了。 而這個時候的人,特別是知識份子,精神上是浪漫的,面貌上是昂揚的,追求的是詩和遠方,燃燒的是激情。無數新舊思想,西方和中國的思想,歷史和現代的思想,碰撞出燦爛的火花,到了九十年代,戛然而止,可惜又可嘆。 舒雨仔細研究之后,發現不能完全按自己的喜好來,她喜歡的是內斂簡潔又注重剪裁的款式。但站在什么年代就得貼近這個年代的審美,不能完全忽略。 “剪裁卻是我與別家的衣服,最大的區別,這一點必須得到發揚光大。在這個基礎上,吸納一部分這個時代的特點?!笔嬗暝谛”咀由蠈憣懏嫯?,不時記上一筆,又或是畫上一畫。 就算別人看到了,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這個時候的人哪兒有服裝設計的概念呢,只當她胡亂畫著玩呢。 就連程燕也只是瞅了一眼,便沒再當一回事。 舒雨沒想到,剛過一周,麗姐就給她打來電話,問她手里還有沒有牛仔包。 “確實是沒有了,我舅舅只拿回一百個,那天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剩下的我賣給其他幾家店鋪,一個都不剩?!?/br> 就多出幾個準備自用的,不算在那一百個里頭。 麗姐嘆了一聲,問她舅舅什么時候再去深城。 “聽我舅舅的意思,到四五月份,有可能弄些香港款式的夏裝過來。不過價格肯定高,估摸著得到省城才賣得上價?!?/br> 麗姐這回倒是打了包票,“四五月份,你給姐打電話,有多少我要多少,千萬別給別人?!?/br> “只要合適,姐放心吧?!边@種信口承諾的事誰不會啊,麗姐又不是第一回 說這話,可覺得不合適的時候,還不是說不要就不要了。 人家開店做生意不是做慈善,覺得不賺錢肯定不會收,舒雨完全理解,所以一開始也沒拿她的承諾當一回事。 “我可是說真的,你頭一個給姐消息,姐不會少了你的好處?!?/br> “謝謝姐,我記得了?!笔嬗攴畔码娫?,總算有點安心,說明自己的思路是對的,牛仔包果然有市場。 她并不知道,麗姐幾天前就后悔了,她拿著牛仔包去了省城的店子里,僅僅一天,就全賣掉了。 這速度,把她給弄懵了,左看右看也沒看出這包奇特在什么地方。中性,不秀氣,不華麗,價格還高??沙龊跛饬系氖?,不斷有顧客來問,她手里哪里還有貨,扯住一個熟客仔細問了才知道,這包為什么受人歡迎。 確實不是舒雨的牛仔包有多好,而是全靠同行襯托的好?,F在的日常用包基本是布包,小小巧巧一個,拎在手里上下班。如果想要個實用的,背出去裝點東西可以騰出雙手來,就基本沒什么像樣的選擇。 實用型的背包,無一不是傻大粗,這些剛剛覺醒時尚,追求時髦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 牛仔包在實用型的包里,首先是百搭,其次是耐看,而且中性也很好,不分男女都能背,自己不用了還能給孩子當書包。反正一個牛仔包,全家男女老少都能用,出差旅行游玩一包解決。 價格是高了點,但性價比也高啊。 麗姐悔的腸子都青了,回川市的時候還想,要是其他幾家店的包賣不動,干脆自己收回來。結果一去看,人家也賣得紅紅火火,還勾來了不少新顧客,每家店提起來,都嫌自己拿少了。 那幾家推掉舒雨的店子,更是氣得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 麗姐打電話過來,就是抱著萬一的可能追貨,結果人家手里不僅沒有,看樣子冬天也沒什么機會帶貨,一竿子支到四五月份。不知道是聯系上了別家,還是說的真話。 接下來幾個月,麗姐給照看川市店面的店員派了個活,盯著拿過牛仔包的那幾家,要是誰家有什么新潮的東西,立刻報告給她,要是看到舒雨,不管使出什么招,也要把人留住,然后立刻通知她。 風聲鶴唳鬧了幾個月,結果什么也沒發現,若是舒雨知道,怕要被笑死。 作者有話要說: 恢復日更,求 ?。?! 第29章 告別 八三年的二月中旬是新年,學校拖到二月初放的假。放假當天,路晁和許然接大家伙去他們家里吃飯。 請的客人有舒家兩姐妹和程燕,還有一個男同學,就是他們從馬小虎手里救出來的那一個,是高一的學生,叫作鄭升。 兩人住的是縣政府大院的樓房,進了屋除了舒家姐妹,其他人才知道,他們住在一起。 路晁解釋了兩句,“他爸沒時間管他,我媽的工作調動到這里,所以就干脆跟我一塊來了。這頓飯其實我早就想請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跟大家告個別?!?/br> “告別?”舒雨愣了一下,他們姐妹在“二張”那一次,就知道他們住在一塊,但并不知道路晁的媽在縣政府工作。 感覺剛跟他們成為朋友,沒想到竟然就要告別。 “為什么???”鄭升最接受不了。 “先坐,我媽加班去了,咱們自己涮rou吃,咱們老家的吃法,你們也試試?!?/br> 路晁招呼大家坐,端了一只黃銅鍋子上來,里頭的骨頭湯濃白鮮香,鍋底下燒著炭,不多時就已經滾開。 切得薄薄的羊rou片,粉絲大白菜還有豆腐,圍著鍋擺好。 許然也招呼大家別拘束,“路阿姨調回原籍,一會兒我們把地址留給你們,咱們時常通信?!?/br> 原籍啊,舒雨瞧了一眼銅鍋,心里也搞不清,路晁的媽是個什么路數,怎么從吳縣能直接調回京城。 “能回原籍肯定是好事,恭喜你們了?!笔嬗晗?,不管怎么說,回大城市肯定是好事。 嚷著讓他們別走的鄭升,嘆了口氣,垂下頭。 “京城的教育水平高,你們回去是不是有機會考上大學?!笔嬗觋P心的問道。 許然搖頭,“哪兒的也不好考,再說上大學有什么意思?!?/br> “怎么會沒意思呢?”舒雨有些悵然,她放下課本已經太久了,雖然這半年很努力的在學習,但事實證明,重生并不能讓她的智商變高。但專注力和理解能力,確實要比真正這個年紀的孩子好很多。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念大學是重要的事,而不像很多同齡人渾渾噩噩,只因為困難就輕易放棄了努力??傄詾闄C會多的是,最后才發現自己完美避過了所有正確的選擇。 “我想讀大學,隨時都能出國念,不稀罕?!痹S然渾不在意道。 舒雨“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八十年代如果說有什么愿望是排在第一位的,非出國莫屬。在座的所有人,除了舒雨眼睛都亮了,不管自己有沒有這個想法,但聽到別人能出國,多少都帶著一絲羨慕。 路晁去旁邊拿了紙筆,將地址交給他們,一人一份,舒雨接過來放到包里。 “少聽他胡咧咧,湯開了,下rou?!贝蟾攀桥R別在即,路晁的態度也比往日溫和,至少沒有再擺出一張不耐煩的臉給人看。 “什么時候走,我們送送你?!背赃^飯,大家準備告辭的時候,舒雨順口問道。 “不用了,年前的車票不好買,只能買到哪天算哪天的,別麻煩了?!甭逢怂痛蠹业酱箝T口。 程燕挽著舒雨的胳膊感慨,“以前還覺得路晁這個人誰都看不起,喜歡擺臉子,其實熟了才知道,他就是不愛理陌生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