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不由表揚道：“這胡須留得好！一留胡須，面相都不同了?！?/br>
    曹cao有些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寶貝小胡子，高高昂起了腦袋：“是吧！我也這么覺得?！?/br>
    父子兩人很快就找到了曾經相處的感覺，即使離別三年，父子之間的親情并未變淡，反而比之前更加親密。

    曹嵩體會到了這幾十年來含辛茹苦養大兒子的巨大收獲：曾經需要他教導、保護、培養的兒子長大后，能夠與他一起談時事，分擔壓力，反過來保護他了。

    心中不斷涌起欣慰，感動，得意的滋味。

    可不得得意嗎？這又孝順又有才華的兒子是他生的！誰家的兒子能有他的阿瞞優秀？老父親恨不得到每一位同僚面前去炫耀吹噓一番。

    聊著聊著，曹cao問起了近些年洛陽的變化。

    曹嵩漸漸消了聲，他左右看了看，去將門窗都給關上，而后坐在曹cao的對面，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自三年前，全國各地發生了三起叛亂，其中包括了九江，在各地捷報傳來后，陛下認為天下已經安定、歌舞升平，于是開始廣納美人，擴充后宮，修建新的宮殿?！?/br>
    說著，曹嵩嘆息了一聲，對曹cao無奈道：“陛下上次上朝，是一個月前，他已經足足有一個月沒有出現在朝會上了。每日的朝政都是由三公九卿與尚書令共同完成，近半數執掌了朝政的要員都是由宦官擔任?！?/br>
    曹嵩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即便他現在與曹節合作，本質上是太學畢業生的曹嵩頭腦清醒，他不得不承認，若是再這樣下去，大家都要完了！

    “司空橋玄知道你曾經是陛下的伴讀，舉薦你將你召回是為了希望你能夠勸一勸陛下，”曹嵩每說一句，曹cao的臉色就更加黑上幾分。

    他對曹嵩道：“父親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曹嵩有些著急：“你知道該怎么做？不，你打算做什么不與我商議一下嗎？”

    曹cao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去勸陛下上朝??！”

    曹嵩搖了搖頭：“哪有那么容易？你可知朝□□有多少人勸說陛下上朝嗎？上奏的，去御前跪請的朝臣前前后后那么多，該說的話都說盡了，該勸的話都勸過了，陛下仍然一意孤行，沉溺享樂?！?/br>
    “朝政幾乎都到了宦官們手中，”曹嵩小聲道：“曹節身為尚書令，執掌著朝臣的任免權，他已經想盡法子盡量提拔有才華的朝臣上來，但執掌了朝政的宦官可不知他一人??！”

    曹嵩細數起來：“除了曹節與王甫，還有夏琿、郭勝、畢嵐、栗嵩、張恭……總計十二位宦官，還有三十六位從宦?！?/br>
    宦官們到了百花齊放的時代，迎來了執掌朝政的春天，他們聯合起來對抗士大夫，互相之間又明爭暗奪，整個朝政都成了他們的博弈的棋盤。

    曹嵩想要說曹節不容易，曹cao卻道：“曹節也不干凈?！?/br>
    曹嵩無奈了，揉了揉眉心：“橋玄正在謀算誅殺宦官的計劃，消息已經走漏，這一切都是曹節告訴我的，若是讓事情再發展下去，豈不是成了又一輪宦官與朝臣們血腥較量的戰場？就連曹節，也在橋玄的誅殺名單之內，他是打算清君側，學當初陳蕃的作為，甚至上奏要為陳番翻案，將所有宦官一桿子打死??！”

    所有的一切根源，都在于帝王不理朝政之上，若是劉宏親自執政，哪里會出那么多的事？

    曹cao果真比三年前更加能忍了，若是曾經，他或許會立刻暴跳如雷，沖動地立刻就要去質問帝王。而現在，他能夠壓抑住自己幾乎到達臨界的火氣，耐下性子詢問曹嵩的意見。

    曹嵩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對曹cao細說道：“我希望你能夠勸一勸橋司空，曹節能將這件事告訴我，是因為他不想讓事情鬧大，在橋司空下手之前，宦官與朝臣之間還有緩和的余地。他不希望好不容易人員充足的朝堂再次經歷血腥變故，若是宦官真的與朝臣互相宣戰，那將是比先帝時期更加恐怖的巨變?！?/br>
    先帝時期五侯宦官都能掀起那么多的波浪，而現在，足足有十二位宦官??！

    曹cao點了點頭，腦子飛速轉動起來，他異常冷靜地對曹嵩道：“我打算先去見一見曹節?！?/br>
    已經升任為名副其實尚書令的曹節調離了帝王身邊，他甚至在洛陽城內擁有了自己的府邸。

    受到了曹cao登門拜訪的拜帖，曹節忙親自出門，將他迎入其中。

    曹節對曹cao道：“你回來以后知道第一時間來找我，而不是直接沖過去找陛下，讓我很欣慰?，F在陛下身邊至少有五位宦官守著，分別來自不同人的屬下，你最好還是不要輕易暴露自己，以免被宦官們盯上?！?/br>
    他邀請曹cao到書房坐下，與他面對面詳談。

    曹cao扯了扯，怒火高昂到了極致，竟露出了幾分微笑來：“你知道祖父曾經教導過我什么嗎？”

    曹節洗耳恭聽：“哦？我師傅教過你什么？”

    “宦官們之間雖有爭斗，本質的利益是一致的，若是有‘外人’來威脅到他們，他們會聯合起來，”曹cao淡淡道：“曹尚書令覺得呢？”

    明朝暗諷的話并沒有令曹節感到生氣，他柔聲回答道：“可我師傅也教過我，應當站在大漢的未來與帝王的角度來做事。我接到橋玄要謀劃誅殺我們的消息起，立刻就運用人脈，將消息給封鎖了，現在其他宦官還不知道這件事，若是你無法勸說住橋玄，真的到了刀劍相見的地步，我也不會坐以待斃。就像是曾經對待竇武那樣，我啊，一切都是為了保命罷了?！?/br>
    “你若當真想要保命，就不該濫殺無辜，貪污受賄，打壓其他官員，扶持自己的親信，將朝堂變成自己只手遮天的地方，你是宦官，是陛下身邊的奴婢，你有什么資格來管陛下的臣子？！”

    曹cao說著說著，怒火又上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是將怒火給壓制了下來。

    “我若不管，同樣有其他宦官要管，”曹節輕笑一聲：“既然如此，為何不趁此來滿足自己的權力之心呢？我承認我或許是你們眼中的jian佞、小人，但你不可否認我執政比其他宦官執政，對你更有利?！?/br>
    “水至清則無魚，”面對曹cao，曹節絲毫不掩飾自己也貪污受賄了，他甚至能夠娓娓道來，淺笑著對曹瞞道：“太后喜愛錢財，陛下也喜愛，上行下效，整個朝堂都在貪污受賄，沒有誰是干凈的，這種情況下，若不能隨波逐流，那就只能粉身碎骨?！?/br>
    “我去找陛下，”曹cao握緊了拳頭，他冷冷道：“我這就去找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