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場里待的這一天，林巧兒的情緒是隱秘的興奮，她非常高興可以為身邊最重要的這幾個人買禮物，而且是憑她自己賺的錢，不是從薛世紳那里隨手可以拿到的。

    這強行被抑制的興奮讓她快樂以外，連小腹都隱隱作疼起來。

    想來也是，她這平靜如水的性格慢悠悠過著每一天，現在忽然自己給大家安排這么些“驚喜”，難免緊張。她從來都是等著被別人安排的人。

    踏出這一步，就會有很多第一次。

    林巧兒漸漸才懂得，她在逐步把人生握回手里，每一步看似都微不足道，可對她來說格外重要。

    用她這逆來順受的性格去難得堅持一回，去接觸陌生人，去為日常生活的每一分開支努力工作。她終于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好在這次，有孫磊給她搭把手。

    他們很快買好了給孫百合與薛世紳的禮物。孫磊幫她提著兩個購物袋，“逛逛書店？”

    “好呀?！绷智蓛簭纳莩奁返曜叱鰜頃r，額頭有輕微的汗珠。方才她有些腹痛，全靠在店里的椅子上坐著，才緩解。

    她覺得是這緊張與興奮情緒影響了她，沒太放心上。他們走了幾步，她就有點撐不住，拉拉孫磊，“這樣，我們喝個下午茶。我要用下洗手間，你也休息?！?/br>
    “你沒事吧？要不我們回家？”

    “沒事，”她輕松地笑，“可能是女生的小問題?！?/br>
    “哦?！睂O磊恍然大悟，陪女友逛街多了，他也大致有數，不再擔心。他走進甜品店，“你喝什么？我給你點著?！?/br>
    “隨便什么熱的吧，謝謝?！?/br>
    林巧兒跑去洗手間待了許久，發現內褲上沾了點血跡。

    她算算時間，這個月已然晚了非常久，幾乎快隔了一個月，但好在終究來了例假，她沒太擔心。今天不趕巧，她的例假疼痛向來不算嚴重，是可以忍受的。

    她跑去隔壁的超市買了衛生棉。她沒有放在心上，想要先把禮物買好，不會太久，離商場關門前還有很多個小時，大不了她多喝兩杯茶，多歇歇就可以了。

    孫磊貼心地給她點了杯紅糖姜茶，然后絮絮叨叨地說他平時是如何在這種時刻照顧孫百合的，很有經驗。

    他一副婦女之友的做派，大咧咧地說，“你就當我是哥哥，這種事對我沒什么不好說的，好嗎？”

    林巧兒被他逗得直笑，歇了近一個小時，就覺得好多了。

    他們先去了樓下那間昂貴的進口超市，孫磊點了他的那份大餐，他們訂購了昂貴的牛排、小羊排、茴香、蘆筍等西餐配料，約了送貨上門的服務。

    在超市里逛了很久，林巧兒又覺得需要歇一歇，他們換了家粵餐廳，孫磊點了些小吃，林巧兒卻沒什么胃口。

    她要了杯熱的港式鴛鴦，捧在手里慢慢喝，才覺得緩解。

    在餐廳的白熾燈下，孫磊仔細看了看她的臉龐，發現她的面容慘兮兮地發白。女生來例假的時候好像經常這樣，孫百合也有同樣的問題。

    他心疼這些姑娘，不敢相信林巧兒要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不回家。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你要買什么，我折回來買，或者明天幫你買？”

    林巧兒搖搖頭，“沒事的，我習慣了。這次都不算嚴重?！?/br>
    “那你多喝點熱的，我再給你點一杯?！?/br>
    “謝謝，我正好想想給鐘遠買什么?！彼淖⒁饬ν耆D移到了禮物上，也就不覺得這腹痛有多難熬了，“唔……我先逛逛書店……他喜歡運動誒，我給他買個什么器材吧？”

    她期待地看著他，“我不懂，但你懂的?！?/br>
    “行啊，一會兒我們逛逛運動品店去?！?/br>
    “太好了，”她笑得瞇起眼，“幸好有你在?！?/br>
    “那你要買書還是買運動用品？”

    她認真想了想，“都買吧，這些加起來，價格可能還沒百合的半只包貴，我會過意不去?！?/br>
    孫磊爽朗地笑，“有心意就好。遠哥對錢沒概念?！?/br>
    “我是想買貴的，可光你們平時戴的表，我一個月工資也才頂一個零頭……”

    “別想這些，巧兒，”孫磊擺擺手，“你有這份心意，他們一定很開心。要我說，你連錢都不用出，送遠哥張畫，我覺得他就夠開心了?！?/br>
    “真的嗎？你這樣覺得？”

    “嗯，他不缺什么，畫畫倒是真的糟糕?！睂O磊想起好笑的事，笑得更大聲，“記得我們上次玩你畫我猜嗎？”

    她也笑得瞇起眼。上次他們突發奇想，在周末夜辦了場你畫我猜的比賽。

    林巧兒的畫架被男人們扛到樓下，孫百合借著酒勁跺腳，說林巧兒不許參加，屬于作弊行為。

    她微醺的樣子格外可愛，林巧兒笑得直不起腰。分隊是二對叁，孫磊和孫百合一隊，剩下叁人里，林巧兒不許畫畫只許猜。

    薛世紳會簡單的速寫，這游戲對他沒有難度。鐘遠幾乎只會畫直線、圓圈和各種數學幾何圖案。

    每次他一畫，林巧兒和薛世紳就兩臉懵逼地盯著紙。

    孫百合一個勁給自己灌酒，被這畫面笑得幾乎要從沙發上倒下去。

    孫磊也瘋狂搗亂，大喊各種無厘頭的答案諸如“作戰圖”、“UFO”、“函數”之類的。

    他們在猜電影，鐘遠能畫的只有這種線條，導致他們隊落后許多分。

    鐘遠也苦惱，叫他畫畫根本是趕鴨子上架。他看的最熟練的圖是地圖、地形圖、作戰圖、建筑逃生圖。

    他與藝術唯一的聯系就是林巧兒，他不懂藝術也沒有興趣，他只是喜歡聽她講，喜歡看著她。

    薛世紳也苦惱，他壓根看不出鐘遠要用這種直球的線條表達什么電影。

    所以當他在畫紙上畫了叁條曲線就放下筆以后，孫百合笑得快要昏倒，舉著酒杯喊，“水瓶座水瓶座！”

    薛世紳皺著眉頭，緊緊盯著那線條。

    林巧兒緊張地抓起抱枕，手指不斷繞上面的流蘇。

    鐘遠也著急，雖然他們指定輸了，但在他這里每次一道題都答不對實在很糟糕。

    她正想放棄，忽然對上了鐘遠的眼睛。

    他那漆黑的瞳孔閃了閃，什么都沒有說，她卻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這樣的眼神總是獨獨把她囊括進去，回到在米蘭的時光，那里有他們兩人的愛情，那時他們總是心意相通的。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垂下眼睛。在米蘭那幢小洋樓里，他們總是依偎在沙發上看電影?；蛟S他畫的是他們一起看過的電影。

    她忽然驚喜地笑，喊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浪潮》！”

    沙發另一頭那對情侶的笑聲戛然而止。這是他們出的題，所以輪到他們皺眉。他們仔細盯著那不知所云的波浪線，不知是怎么拐到這么冷門的電影上去的。

    鐘遠握住拳頭，做出一個勝利的姿態，喊了句“Yes！”

    林巧兒興奮的跳將起來，想與他擊掌。

    鐘遠快把她的手握起來之前，兩人目光一對，又迅速移開了。兩人錯過身，一時間有短暫的尷尬。

    鐘遠把油筆扔給孫磊，“到你了?！?/br>
    他在林巧兒身旁坐下，她下意識地挪了挪，貼到薛世紳身邊，也不敢看他。

    薛世紳好奇地打量他們，但是沒說什么。

    林巧兒覺得自己留意到了，以至于之后，再有什么電影，是他們一起看過的，她也不敢猜。

    游戲不過是游戲，輸了只是多喝幾杯酒而已，她不想讓房里的其他叁人看出異端。好在薛世紳也沒有再提過這事。

    她只是不知道，太多這樣細微的場景，已被薛世紳不動聲色地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