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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把阮奕帶到一家酒店, 他才說:“接下來幾天你住這兒?!?/br> 阮奕一聲不響,盯著手上干涸的血跡。 胸腔里,有什么分崩離析, 痛得他幾乎麻木了。 蔣見遙打濕了一塊毛巾,在床邊坐下,平靜地一點一點給他擦干凈。 他輕聲說:“辰哥不會有事的?!?/br> 阮奕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說:“是嗎?!?/br> 他如果沒事, 你為什么會帶我來這里——這一句,他沒那個力氣說出來了。 蔣見遙卻聽懂了。 他淡淡解釋:“不是。陸熠不像辰哥那么瘋,等過兩天他自己想明白就好了。我不是擔心他動你才這么做,因為辰哥,他不會真把你怎么樣的。帶你過來,只是我覺得你應該不想見到他?!?/br> 他想了想,沒告訴阮奕,這個酒店本來是張家的產業,后來被陸炳辰收攏之后,本來是準備交給阮奕的,所以用的都是他手下得力的人。就算是陸熠,也沒法想把手插進來就插進來。 “……謝謝?!?/br> “燕山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飛機也過來了,等他情況稍微穩定一點,馬上就會安排轉院?!?/br> 阮奕點點頭。 蔣見遙注視著他。 良久,他說:“我也要回燕山了?!?/br> 他沒有說明白,但是兩個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是這次回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阮奕緩緩說:“……嗯?!?/br> 雖然是之前早就確定好的事,但是這一刻,蔣見遙還是感覺心尖像被針刺了一下。一瞬間,千言萬語都想從心上那個針眼大的破口涌出來。他頓了頓,忽然極輕極淺地笑了。 最開始接近阮奕,只是出于淺薄的好奇,想知道讓陸炳辰上心的會是什么樣的人。 快兩年了,那個晚上阮奕坐在燒烤攤上,把滴著油的塑封菜單遞給他,臉上那似笑非笑的戲謔,還那么清晰地在他的腦海里,就像發生在昨天。 第一次見面,他其實隱隱有些失望。雖然他沒預想過陸炳辰會看上什么樣的人,但是阮奕總讓他覺得……和他們這些人是格格不入的。尤其是他剛警告過阮奕,陸炳辰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強,讓他別真惹上了。結果沒幾天,阮奕就因為林鶴來跟陸炳辰狠鬧了一場。 他不喜歡不識時務的人。 阮奕在他遇到的所有人里,是最不識時務的那個。 本來該是不待見的,可究竟為什么那天阮奕收回要給他的烤紅薯,他卻扭頭走回賣紅薯的攤子,把剩下的紅薯全打包,最后莫名其妙地拎走了十幾個袋子? …… 就像他也不明白,本來陸炳辰對阮奕就算是只準備玩玩而已,那也跟他沒有關系。就算阮奕再不適合他們的圈子,只要陸炳辰想要,他就應該支持。自從那一年被陸炳辰從泳池里救下來,后來又被他扶持著在蔣家一步步站穩腳跟,他就把自己這輩子所有的忠誠和義氣都給了這個人。 之前每一次,陸炳辰的意思都是他的意思。 唯獨在這件事上,他一次次插手,明知道自己已經過界了,還是旁敲側擊談起阮奕,希望陸炳辰能對他放手。 為什么呢? 蔣見遙壓下心底翻涌的情緒,微微一笑。 有些事,沒必要想得清楚。 因為太遲了。 從它發生的那一刻,就已經太遲了。 * 這一天后,陸炳辰徹底從阮奕的生活里消失了。 時間像開了倍速,一頭往前沖。課本沒學過的頁數越來越少,課桌上的卷子越累越高。10班緊趕慢趕,終于在高二下半學期的期中考試之前完成了高中的全部內容。 一場考試下來,人仰馬翻。 何迅在旁邊跟一圈人張牙舞爪:“我感覺這就是個陰謀。這回考試,完全就是為了證明我們有多菜,那些老師用心簡直太險惡了……” “對對對,說得好?!敝車蝗嚎冀沟娜伺九竟恼?。 阮奕靠在窗邊。外面的陽光微微有些刺眼。 一輪復習的資料搬了回來,每一本都厚得令人發指。桌洞塞滿了,桌子上的書從一摞變成兩摞,最后徹底摞不下了。 開始有人在教室后面放了一個一個巨大的塑料箱子,把課本和資料碼在里面。每回上課前,總有一群人蹲在教室最后找卷子,姿態相當的辣眼睛。 化學老師又好氣又好笑地罵他們:“看看你們撅著屁股那個樣子,還能不能行了?!?/br> 高二結束的暑假,準高三的學生們只拿到了20天假,6個重點班更是被對半砍成了10天。期末考試成績剛出來,他們就回到學校,開始搬教室。 高三專用的教學樓是另一棟,不用搬桌椅,但是要把書都挪過去。 何迅不知道是從哪兒借了個板車,把他們塞滿資料的箱子堆在上面,吱吱呀呀往新教學樓運。 雖然總復習已經開始了,但是直到走向高三專用的這棟教學樓的時候,心里才有那種說不清的,興奮與緊張交織著,好像從這一刻起就真的踏上戰場的感覺。 燦爛晴空下,至善樓三個大字金光熠熠,幾乎晃花了少年們的眼睛。 “高三每年都用這棟樓,據說是整個六中風水最好的一棟?!?/br> “你光看這個名字就知道,很有深意。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什么意思,為什么就管這棟叫至善樓,還每年都把高三安排在這兒?你們細品,你們細細地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