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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談吐完全不像初中之后就沒再讀書了。講起這兒的民風民俗,娓娓道來,時不時插一些他們小時候的事“這個面具小孩其實會很害怕,但是他們就一定要逗小孩玩。每年的時候,家里都會把小孩抱到前排,然后戴面具的人突然就把臉伸到小孩面前。弘宇小時候被嚇哭過好多好多次?!?/br> 下午她帶他們壇口聽講古。老人講評用的都是這里的方言,邱采就在旁邊輕聲給他們講解。 呆在這兒的最后一天,邱弘宇班里的同學過來了。 玩了一天,到晚上才收攤回家。 一回來,邱弘宇的鼻子就動了動“哎,好香啊太好了,我姐煲湯了?!?/br> 湯里的魚丸和蝦丸都是自己用手搓的,味兒特別夠勁,能把人舌頭都鮮掉了。 邱采給他們一人盛了一碗“我們小時候,一群小孩子,經常去打小工,給人剝蝦殼。剝一下午能賺五角錢。剝好的蝦rou都送去做蝦丸了?!?/br> 阮奕回房間收拾行李。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是邱采。 她還穿著那身雪白的長裙,像一朵風姿綽約,迎風搖曳的花,眼眸露珠一樣,水盈盈地望著他。 阮奕坐在椅子上,看著她走進來,手背到身后。 輕輕一轉,落下門鎖。 然后,她緩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笑吟吟抬手一撥頭發。漆黑的長發順著肩膀披垂下來,淺淺的幽香從發絲間飄來,攏在她清麗的眉目間。 “你還好嗎”她彎著嘴唇,輕柔又關切地問。 阮奕閉了閉眼。 半晌,他緩緩問“你在湯里放了什么?!?/br> 邱采笑容更深。 幽香仿佛更濃了,像是要從鼻端鉆進大腦,扯起一片彌漫的濃霧,蔭蔽住一切意識與知覺。阮奕往后仰了仰,同她拉開距離“誰讓你來的” 邱采眸光一閃,卻不說話。 阮奕輕輕呼了口氣“是梁郁嗎” 邱采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她咬了咬牙,露出柔媚的笑容,抬手扶住阮奕的肩膀,微微用力,要拉開他的領口“何必呢,就算是他,現在知道也沒用了” 話還沒說完,她的手忽然被人一擰。阮奕似乎并沒有使多大的勁,但是她半個身子都失了力氣。 椅背上搭著束窗簾的帶子。阮奕把邱采的兩只手繞到背后,用帶子輕巧地扎了起來。 邱采怔怔地看著他,難以置信“你” 阮奕神色淡淡,直起身,走到電視旁,長指伸進壁紙,從老虎眼睛的位置拿出了一個針孔相機。 他把相機伸到邱采面前,再次問“是梁郁嗎” 邱采僵住了。 這是第一天晚上,她在阮奕洗澡的時候放進來的。那個洞是之前她隨手挖的,因為剛好在老虎眼睛的位置,放進去漆黑的針孔相機,從外面看幾乎完全看不出異常。她怎么也想不到,阮奕居然會發現這個。但是邱采一轉念,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有意靠近阮奕,給他看自己15歲的照片。 那時候,阮奕似乎瞥了她一眼,像是想說什么,卻最終還是沒開口。 只是手指從壁紙的一角劃過。 但那時候她一心以為阮奕什么都沒發覺,并沒有把這個隱晦的提醒放在心上。 但是,怎么會看出來 邱采咬緊了嘴唇。 阮奕垂眸問她“在你弟弟面前,你會坦誠一些嗎” “不要?!鼻癫擅偷靥ь^,手指摳進被褥里,“求求你不要告訴他?!?/br> 這個請求連她自己說出口都覺得荒唐。邱采眼澀了。說起來可笑,她不想哭的時候,隨時隨地都能哭出來,但是真想哭了,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阮奕說“是不是梁郁,回答,或者我帶著相機出去找邱弘宇?!?/br> “是,是梁郁讓我開找你?!鼻癫苫琶μ痤^,拼命地點。她額上早就滿是細汗,隨著大幅度的點頭,發絲都黏在了臉上。狼狽又凄楚。 “梁郁讓你干什么” “他讓我拍你幾張照片和我”邱采頭埋得很低,“對不起,我” 阮奕沒有問為什么。 他一直不是個會關注為什么的人。 他關掉了手機的錄音器,走回床邊,解開邱采手上的布條。 綁的時間并不長,邱采并沒有感到什么不適,只有淺淺的麻意。她低著頭,站起來,喃喃地問“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不對的” “看你第一眼?!?/br> “為什么” 阮奕沒作聲。 “為什么”邱采發著抖,追問他。 阮奕看著她。邱采今晚穿的這條裙子,和第一天在白浪島邊他們剛見面的時候,身上是同一條。裙擺很長很大,腰帶束得很細,領口綴著米色珍珠,光暈淺淺。 他平靜地說“你這條裙子我見過?!?/br> 那是在高一的時候,算起來應該差不多有一年了。他去給李可買生日蛋糕,在月臺山對面的公交站臺轉車,不經意看見二姑父挽著一個女人走進了那個會所。 他那時在月臺山門口站了十分鐘,看見六七個女生走出來,羽絨服里都是這條裙子。 他猜想,那應該是月臺山里員工的服裝。 這個揭破二姑父出軌的記憶,在他腦子里印得太深,連帶著這個微不足道的小細節都讓他印象深刻??吹角癫傻牡谝谎?,他就認出了那條裙子。這或許是邱采覺得最喜歡的一條裙子,所以她穿著這條白裙,在過年前夕,想要漂漂亮亮地回到她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