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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天到今天,全國都在報道錦城嶙峰山景區的事,因為常年開礦導致地下空洞,突發了小范圍的陷落地震,還有暴雨造成的山區泥石流。本來是不嚴重的,但包括阮衿在內共計有十八人受困在觀音洞里,三個小孩子被大人們協力送出來了,可之后塌陷更嚴重,大人們都還沒解救出來,我們看信件描述,情況好像也不太好……” 說到情況不太好的時候,迷彩服們好像還是特地委婉了一點。 地震?泥石流?他感覺自己有些聽不懂了。 阮心從哭得喘不上氣變成了嚎啕大哭,她也不管當街在高級公寓面前哭得像潑婦會被路人古怪的眼神打量,她只是攥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攥住李隅的褲腳,“我是阮衿他meimei,你不記得我了不要緊,但我求求你,不管你怎么想他,這段時間他一直很痛苦,我求求你去看看他吧……就算不喜歡他也去一下吧……他要死了,真的可能死了,遺書都是寫給你一個人的……” 她像一灘泣不成聲的爛泥,也根本無法站起來了。 李隅的頭開始嗡嗡作響,他一時之間不能理解這些向他涌過來的信息。 后面的人遞給李隅一個礦泉水瓶,表面上不規則的灰黃色泥漿已經干涸,堅硬地如同一層痂,那里面靜靜躺著卷起的紙筒,能看到里面清秀的鉛筆字跡。 作者有話說: 是he,he,he 第111章 遺書 To 李隅, 嗨,李隅,你好。 我萬萬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給你寫信的,真的,人生有太多事無法預料到了。 遺書是什么格式我也不太清楚,那就先這樣吧。 很抱歉這次好像又要失約,我也許……不能按時回去見你。 我不想寫什么“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死掉”之類的話,那就活潑輕松一點吧,我有很多話想當面跟你沒說出來的,就在信里說寫好了,我這個人嘴笨,所以寫是我最好的表達方式。 現在我把手電筒咬在嘴里寫信,還好這燈很亮,我可以一直寫到手電筒沒電再停下,希望那個時候洞里還沒被水給淹沒。我現在坐在觀音大士的腰上,真是大不敬,不過也是也沒辦法的事。萬幸,整個洞整體沒塌,只是往下陷了很多,我們一動彈,就是一撮土,一堆石頭,或者上面桃花潭里的水漏下來,所有人都不敢動彈,也不敢大聲講話。 現在除了雨水灌進來的聲音之外,就是大家壓低嗓音的抽泣聲,我們都在寫遺書。 我旁邊的洞口只有一個手肘寬,雖然人沒辦法出去,但至少可以塞一個礦泉水瓶子,我希望它能夠被沖出去,浮在洪水上,至少能讓搜救人員看見。 小朋友的書包里文具很多,削好的鉛筆裝了一整盒,田字格的本子也有很多頁,分給每一個人都還有多的。 我該和你說點什么好呢? 那么,你的確有在看醫生,沒騙我吧?一直以來你總說我喜歡撒謊,可你自己講謊話才是面不改色的。對自己都能撒謊的人,你才是真的厲害,我希望你能感覺能好一點。 其實洞塌掉的前一秒我對你還是有埋怨的,我開始不間斷地想,你給我打的電話,究竟想說什么呢? 我很后悔自己為什么莫名其妙要下山來看這個十幾米高的觀音,又很慶幸當時我邀請你跟我一起回錦城你沒有答應,總而言之現在心情很一言難盡。 或許冥冥之中這是要遭受的一場劫難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也沒辦法,我遇到過太多次相同的事,每次覺得生活明朗了,有眉目了,啊,然后其實是一個玩笑而已,說真的,我現在都有點怕會有好事發生。 關于你說讓我想想一個人該做什么,喜歡做什么的事情,我想過了,也在今天得到了答案。一個脫離了李隅的阮衿算什么?這個問題我有沒辦法去思考,你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我們的關系是:我需要你,你不需要我,你想要扭轉和糾正嗎? 可是我做不到怎么辦,感情的事我一塌糊涂,你就讓我一塌糊涂下去吧。你說你覺得自己變成了李銘的影子,我看你自己也是一塌糊涂,何必這么說?你非得說是影子,好吧,那我就做影子的影子,我才不在乎這些。 洞剛塌的時候,觀音就倒下來了,我看著它壓死了旁邊小朋友的父親。 白色的石頭,紅色的血,水里四處蔓延的都是血腥味。 他們都哭了,我本來說過,有危險,不要再深入了,可是同樣包括我自己,仍然抱著僥幸心理,我這種優柔寡斷不堅決的性格真的糟透了,是吧?我早知道我咎由自取。 小女孩哭得停不下了的時候,我就只能抱著她,拍她的背和頭發,說,“不要怕,不要怕,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br> 怎么說呢,我有種使命感,請允許我向你邀功吧,畢竟我是本地人,我們一群人托著幾個小孩從縫隙里爬出去了,雖然那個洞口很快被堵上,但萬幸孩子都成功逃脫了。 我爸爸是消防員的事,我記得從前跟你提起過的,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呢? 那個時候錦城就總是不停地挖煤礦,也總是出事,我想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上天早就注定的。 但凡我們所經歷過的,就會再重演一次。 我父親救了六個人,我是遠不如他,只有三個而已,但是這么一想,倘若以這種方式死去,那也算是英雄,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