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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小傷啦,Omega的勁兒能有多大?!彼觳辉谝獾財[了擺手,接過鑰匙看了一眼阮衿,“但是前三個月他都還算正常的,他今天開車去了你的公寓。然后又在街上隨便亂開,我不知知道他要去哪兒,最后開到這邊,買了很多酒喝了?!?/br> 阮衿歪倒在他肩頭上,嘆息著說,“我要跟你好好道一次歉,我真的太對不起你了。因為我的這三個月……不說了,其實跟你比起來,壓根不值一提?!?/br> 李隅沒想到他第一回 見到他之后會說這件事,一個“對不起”忽然之間那么輕易地說出來了。這時機不對,而感覺也很微妙,可他還是感覺自己的心臟被驟然砸出了一個洞。 “我現在有點……說不清話,等醒了,我再鄭重其事地跟你說一次,把所有事情都講清楚?!彼媸亲淼貌惠p,鄭重其事四個字的咬字很重,都快咬到舌頭。 那些完全是沒有立場的,他那些矛盾的胡思亂想,其實居于搖搖欲墜的高墻之下。喝下第一口酒他就完全弄明白了,他跟李隅這一次究竟是如何開始的,原來李隅一直比他看得清楚。 他從其實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比任何人都自由。沒有人需要跟炮友產生性之外的聯系,他對自己稍好一點,他們親密一點,自己就容易得寸進尺,拎不清關系。 把這一切好好理清楚之后晾干,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為什么突然跑去喝酒?”李隅面無表情地扶直了阮衿的身體。 阮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還有那個垃圾桶,開始答非所問:“現在這不是酒精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也不只是道歉這一件事。你走之后,本來我很想不通,但是一喝酒,我馬上就想通了,很多……的事?!?/br> 李隅看著阮衿發紅的臉,眼睛瞇縫著,感覺他既清醒,又很不清醒的模樣。李隅就想問,你到底想通些什么了?這三個月,連我都沒能夠想通的事,你比我聰明。 過了會兒小甲跑過回來了,表情很尷尬,“額,老板,你車胎被人扎了,四個輪胎全都漏氣了?!?/br> 這是個很似曾相識的境況。 上次張鵬好像是提醒過他的,讓不要把車往這兒附近停,說附近什么人都有,難免有仇富的,但是這次他又重蹈覆轍了,犯了和從前一樣的錯誤。 “那你先走吧?!崩钣缦肓艘幌?,對小甲說,“我待會兒自己攔車?!?/br> 等小甲走了,他才側過臉,看著歪倒在他肩上的阮衿,又要往地上倒,被他拽住才剎住車。 “你別管我了,你也走吧,等你不忙了我再……我再找你……我會找你的說清楚的?!?/br> 阮衿站穩之后打出了一個嗝,于是那句“你也走吧”聽起來好像一個哽咽。 但忽然之間下起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好猝不及防,就在今夜降臨了。 雪屑像細細的鹽粒一樣落下來,在橙黃的路燈中旋轉著。眼前這個夢幻泡影一樣的人的臉,這真的是李隅嗎?阮衿暈頭轉向的,盡管貼得很近,他還是向多走了一步,甚至緊貼著對面人的胸口,踮起腳來看。真的好奇怪,他都能感受到那些鋪面而來的呼吸,能看清他睫毛上那幾顆正在融化的,變得半透明的雪粒,卻看不清眼前人完整的臉。 但眼前一暗,因為他后面羽絨服的連衣帽被人拉上了,視線被帽子邊緣的大簇絨毛給徹底遮住了。 阮衿身體一輕,膝彎也被手穩穩地架住,腳底徹底離開了地面,阮衿感覺自己好像被背起來了。 . 李隅背著阮衿順著街道往前走,得注意腳下避開那些結冰的水洼,還沒從狹窄的小道繞到出大路口,那些細雪已經逐漸由小轉大了,大片大片的,地上的雪很快堆積了薄薄的一層。 阮衿的聲音縈繞在他的耳邊,細細碎碎的,帶著熱氣呼在他耳垂上,“我想跟你說對不起……” “你剛剛已經說過很多遍了?!?/br> “唉,你真的不懂?!?/br> 李隅感覺自己的肩膀還被輕輕捶了一下,仿佛是對他感到無奈一樣。 他有點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了之后他把阮衿往上顛了一下,又忽然意識到笑出來真是一個特別久違的表情,“你不說我要怎么懂?” “我在街上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想找你,但遇到很多個巷子,你總是先拐彎,我追不動你的影子,所以要說的都來不及了?!比铖频哪樎裨诶钣绲膰砩?,那觸感很溫柔,他感覺自己很舒服,想睡過去,“我之前總想跟上你,不管你做什么,我想和你一起,感覺一起會有用,但其實……” 李隅仔細聽著那些胡言亂語,他把臉稍側過來,“其實什么?” “你別回頭看?!比铖瓢阉哪樛葡蚯懊?,然后蹭了一下他的后頸,“等人很累,等人趕上來更累,你繼續往前飛,別再回頭,把我放在這兒就行?!?/br> 李隅沒說話,雪已經下得很大了,鵝毛大雪,普天蓋地的,阮衿帽子上堆著的雪滑落到他肩膀上,他感覺自己認不清前面的路了。 這一場初雪就像逐漸收攏的大網,點連成線,線編成網,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很難從中走出去。 怎么走出去?起點在這里,終點也在這里。 斑馬線都被雪掩住了,斜對面是那些紅色的塑料大棚,夏天的時候有很多人吃燒烤,餛飩,李隅一閉眼睛,就能回想起那些栩栩如生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