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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送去精神病院,怕她受傷害……” “其實是產后抑郁,這么些年來一直這樣。精神病還有抑郁癥……傷害孩子……自殺……右佐匹克隆……三盒……她自己要去死,還喂給孩子了足足七?!郧捌鋵嵅皇忍鸬?,心理陰影……因為那個藥……” “實在是萬不得已,只能鎖在家里面,但還是沒想到……” 說到這里總是有人遞紙巾給李勝南,因為他實在哭得十分真情實感,一個對亡妻飽含深情的男人,無可奈何,令人扼腕嘆息。 李隅一邊聽一邊吃糖,腮輕微鼓動著,面無表情,只是在迷戀味蕾上傳來一丁點甜的味道。 任誰看了都覺得這小孩兒實在可憐的不行。 右佐匹克隆,蔣舒柔給李隅數了七顆,白色的,他很乖,mama說什么就做什么,一顆顆服水全吞了,吃完之后舌苔上反過來的全是濃烈的苦味。 李隅在睡夢之中,感覺頭十分昏沉,再沒嘗過比那更苦的。他想喝水,并且有種想把舌頭立即割掉的沖動,胃里在痙攣燒灼,頭暈目眩,他感覺自己要馬上被撐爆了。 蔣舒柔自己還沒吃,又馬上后悔了。藥片撒了一地,開始用手扣李隅的喉嚨,讓他全吐都出來,但卻已經叫不醒人了。 李勝南進來了,她幡然醒悟,去跪在他腳邊磕頭求他去救人。 “你不是一直說我是個惡魔嗎?哎呦,怎么又要求一個惡魔去救人呢?說孩子跟我一起過會長成第二個我,活著不如跟你一起去死,你以為我剛剛都沒聽到???是不是??!” 他揪著她的頭發一字一頓地說,也不去看旁邊躺著的孩子。 蔣舒柔眼淚一直流,像是終究放棄什么似的,氣若游絲道,“是我做錯了,你想要的東西我全都給你,我去見爸爸,合同也都簽,就求你去救救他?!?/br> “早這么說就完事了?!?/br> 他把地上李隅抱出去了。 李隅仍在吃糖,還在聽李勝南一個接著一個虛假的故事,鱷魚的眼淚一滴滴往下掉,很能唬人。 他聽李勝南講話必須吃點甜的,不然會想起滿嘴的藥味,還有管子**胃里的燒灼感。 . 關于虛假,阮衿也同樣深有體會。 塘市和他所想的完全不同,至少不是散文中所寫的,他以前沒經歷過冬天,經歷了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不喜歡這個季節。 低溫讓手指和腳趾斗被凍得像蘿卜一樣,到處都在建設施工,街道上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互不關心。 他們全家縮在梧桐街棚戶區潮濕的出租屋里,這里到處都是一股膩膩的泔水味。 馮蔓每天化妝,穿裙子,早出晚歸的,有時候賺到錢就買些熱乎乎的炒菜回來,沒多少錢就是幾包速食泡面。 阮衿不知道她出去做什么,應該是在打各種零工,不然錢也不會來得這么斷斷續續。 再后來就是阮衿自己在家學著做飯了,總是買著吃實在太貴,他把馮蔓給他的一分錢掰成兩半用,去菜市場買些邊角料,阮心想吃rou,他也只能咬牙買點最次的。 剛來塘市的時候阮衿沒有上學,他也不敢跟馮蔓提這件事,他不再喜歡往外跑,因為外面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沒有山沒有水,有的只是無盡的鋼鐵森林。他從沒心沒肺變得單薄,懦弱,膽怯,只能反復看自己的舊課本,偶爾去附近中學學校門口徘徊,摸著那些黑色的鐵柵欄,朝里面探看,看他們整齊的藍白色的校服,看他們意氣風發的面孔。 他在收廢品的老頭那里淘書,有一次有很多漂亮的硬殼精裝書,說是從最有錢的別墅區那里運來的,有一家的女主人過世了,所以她的房間都被搬空了,這些書都是不要的。 阮衿花了幾塊錢,買到了一本厚厚的圣經。 書上帶著淡淡的香氣,還夾著葉子樣的書簽。 有一回被馮蔓發現了他在偷偷讀書,就問他還想不想上學,阮衿沒有猶豫,說“我想?!?/br> 馮蔓就冷笑,“以前有機會不好好學,現在他媽的什么都沒了,你又忽然之間開竅了?!?/br> 罵歸罵,沒到一個星期,馮蔓給他帶來了新書包和校服,說是可以去讀書了。 起初阮衿還不知道這件事是怎么成的,等到后來某一天,他發現馮蔓矮身進了接管招生的主任的車里,才發現這件事原來是這么辦成的。 她穿高跟鞋,絲襪,披著假皮草,進門和那些Beta或者Alpha說不了三句話就開始脫衣服。 進入青春期的少年向來都是敏感又自尊心強的,更何況馮蔓對他從來不避諱,她穿得越來越花枝招展,暴露的吊帶裙,肩頭是雪白的,洗完澡之后頭發濕淋淋,胸口和鎖骨上覆蓋著交錯斑駁的紅痕。 阮衿簡直要被她給弄瘋了,就直接問了,“你是不是在給我們學校主任當小三?” 結果馮蔓否認得很快,“誰?只是睡過幾次,讓他在學校關照你一下,免得你受欺負,而且他都沒給我花過錢,我怎么可能……” 她的人生信條是,人往高處睡,水往低處流。這次和中學招生辦主任睡覺,那下一次怎么也得是大學教授,這就是她的價值追求所在。她先前不和村子里那些種地的男人睡覺,一是怕他們家里伴侶上門來找麻煩,二來也的確嫌棄這些人,覺得他們配不上自己,可絕不是因為什么貞/cao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