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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少年正端著相機站在那邊的廢墟上拍照,白T黑褲,高而瘦的剪影,臂肘抬高之后全神貫注在拍攝一只小麻雀。 阮衿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沖出去,但是大腦當機的時刻,手腳幾乎是無意識動起來。有什么聲音在響,他全身的器官催促他翻山越嶺,爬過去,跑過去,去抓住那個轉瞬即逝的泡沫幻影。等到阮衿喘著氣爬上去,感覺胸腔中的諸多情緒在升騰和爆炸,他想哭,又在渾身發抖,于是對那個影子用盡全身力氣大喊,“李隅……” 十七歲的李隅? 那個人回過頭聞聲放下了相機,扭頭過來不明就里地看著他,短發,相機帶,皆在風中簌簌抖動著。 然而并不是,陌生人罷了。 銀色小勺在瓷盤上敲響了“叮當”清脆的聲音,小裴的手指碰上阮衿的手,把蛋糕往阮衿那里推,“小阮,你吃……” “哦,好的,謝謝你啊?!?/br> 阮衿終于回過神來了,他搖了搖頭,讓自己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他那一次遇到小裴,還發覺他手心被玻璃給扎傷了,流著血的手掌又被挽了幾道的相機帶給摩擦著,傷口看著更駭人,他幫他洗手,清理傷口,又把人送回家去了。 小裴的父母覺得阮衿是小裴好不容易交到的一個朋友,倒是意外之喜。 為什么小裴愿意親近他?阮衿想,或許是因為身上有些同類型的東西。不需要言語溝通,就能彼此理解溝通的東西,好像他曾經跟李隅也共通的那些。 有時候小裴會給自己發來一些照片和幾十秒的視頻,因為刻意避開人群的緣故,那些不講究任何攝影技巧的鏡頭永遠對準都是那些廢棄的樓房,沖刷著落花的流水,虛掩著的門,還有那些不斷旋轉的風車。 阮衿也不需要回復多的,說“好看”就足夠了。 等到他們兩個人把一塊紅絲絨蛋糕慢吞吞地分食殆盡后,阮衿結賬帶著小裴出去了。外面的風好像吹得沒那么厲害了,但仍舊是低溫。阮衿把自己外套脫下來,給小裴套上,準備送他回家去了。 一輛接著一輛車像子彈般呼嘯而過,中間綠化帶上的灌木都是灰撲撲的,人行道前的紅燈還剩下倒數的十幾秒。 紅色的數字正在跳動著,李隅忽然出現在了街對面。 阮衿心里猛地一跳,剛想笑著抬手跟他打個招呼,但對面人居然闖紅燈了。 對,闖紅燈了,阮衿都驚呆了。 他就那么快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阮衿的手還抬著,尷尬地懸在半空中,他看著李隅慍怒又冷漠的臉。 雖然沒下雨,他看上去卻有種被淋濕的狼狽。阮衿的手腕被抓住了,那力道重到幾乎要把人直接碾碎。 那劈頭蓋臉落下的第一句就是,語氣很冷,“你不是說待在樓下,去哪兒了?” “額,因為天氣太冷了,我和小裴就在那邊的咖啡店里坐了會兒?!闭f著,阮衿低頭看手機上的時間,自己也大吃了一驚,距離他出來居然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于是他忙著道歉,“對不起,我沒注意時間,你們很早就談完了嗎?可以打電話給……” 阮衿說著說著自己也停了下來。 他和李隅根本沒有交換新的聯系方式,何談打電話找自己呢? 那……他是找了自己很久嗎?不會是連續兩個小時,一直在沿街找的吧? 他們彼此對視著,阮衿看到李隅那雙漂亮眼瞳中復雜的慍怒正燃燒著,但很快再度冷卻下來,成為熄滅后失望的灰燼。 阮衿想說些什么,但李隅的眼睛輕眨了一下,像是把那些灰都從睫上抖落了,那句話像嘆息,又像冷笑,“你可真行……” 然后阮衿感覺自己被緊攥的手腕赫然松開,還沒回過神,李隅就已經甩開了他的手。 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阮衿徹底沒底了,心里一慌,霎時什么也來不及顧,大庭廣眾之下就追過去,抓住李隅的手腕,“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李隅一語不發,正皺著眉準備掙脫開阮衿抓著他不放的手。 他現在并不想理會阮衿,讓他自己一個人走回酒店算了?,F在想,反正一個成年人又不會迷路,自己莫名其妙找人找了半天的樣子真的蠢透了。 但下一秒就覺得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阮衿正面環抱住了他的腰,頭抵著他的胸膛??傊且粋€很耍賴的抱法,堅決不肯放人走的姿勢。 “你別走……我真的知道錯了,下次絕對不會這樣?!?/br> 阮衿身上很冷,外套不知道去了哪里,整個人還在輕微發抖。不知道是因為低溫還是因為害怕,總之表現得像是沒有這個擁抱下一秒就會原地凍死一樣。 李隅只是稍動了一下,結果被纏抱得更緊了,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樣,“你別推開我,我保證沒有下次了?!?/br> 他看著阮衿寒風中露在外面那截白皙的脖子,終于還是沒有推開,但是也沒回抱的意思,就只是站著而已。 半晌,阮衿才聽到他冷冷地說了四個字,“事不過三?!?/br> 這應該是算是暫且饒他一命的意思吧。但是阮衿依舊沒有放開李隅。李隅穿了一身挺括的風衣,觸碰上去的布料都是滑而冷的,手摸在上面并不暖和。但這是一種長久以來的奢望,他現在完全不想松開。 耳畔忽然傳來“咔嚓”一聲,李隅和阮衿同時扭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