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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嚇了一跳,一筷子驟然捅破了口腔黏膜,舌尖嘗到了點血腥味,一半驚訝摻雜著驚喜。嗯,大過年還特地給他打一通電話嗎?他還只準備十二點的時候在發發消息什么的。 “喂?”阮衿生怕他先掛了,趕緊接過來。 “出來玩嗎?”電話里面有空曠蕭瑟的風聲,像是從涵洞之類的地方吹出來的,隱隱還有夾雜一些零星的鞭炮聲,或許是因為這些聲音在干擾,李隅說話也很大聲。 “???”如果沒記錯的話,現在是大年三十闔家團圓的時刻,時值六點半,窗外天色已然全黑了,李隅說出來玩?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我說,出來玩么?” 李隅以為他沒聽清,又重新強調了一遍。 阮衿聽完幾乎是飛快地收攏回這些思緒,站起來身來準備出門了,“我來,你在哪兒呢?” . 能夠有鞭炮聲響起來的地方,顯然就不會在城區里。 好在地方不算遠,附近一個工業園的廢舊廠房里,本身他家這邊就足夠偏僻了,剛好偏到一塊兒去了,僅僅只需步行就能到達。不過不知道是因為過年休假還是本來就荒廢了,四處的大門都掛著生了銹的鐵鎖鏈,其上還盤了一層枝葉枯萎的爬藤。 這里有什么可玩兒的?難道說是,額,玩躲貓貓嗎? 阮衿環顧四周沒找到可以正常進去的入口,只得助跑了幾步,踩著那些風干的爬藤艱難地翻大門。這門要比他們學校后面院墻好翻,至少有東西落腳,只不過他穿得多了,有點行動不便,還有就是他飯吃了兩口就立馬出門,現在忽然餓得心慌。 直到跳下來落地,腳底的麻直接傳導到膝蓋上,差點踉蹌地滾到地上。背上已經起了一層汗,純粹是他翻墻給翻累的。 為了去見李隅一面,還真算的上是翻山越嶺呢。 里面黑糊糊的,蕭條,寂靜,甚至顯得有些陰森,他不得不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雖說他不怕黑,但是也沒有頭緒,李隅只告訴他一個大致方位,諾大一片工業荒地,錯落著高低不平的平頂廠房,還有未建成的爛尾樓。 他給李隅打了電話,剛接通了,盡量用著輕松的語氣說“我到了,還沒看到你在哪兒……”,就聽見不遠處“嗖”地一聲尖嘯音劃過夜空,一小叢金色的煙花炸在天邊,間隔幾秒鐘之后又是接著的,再一叢,接著又是一叢。 那不斷閃現的金色充斥著他的整個視網膜。 “知道了吧?”李隅懶洋洋的聲音從電話中再度起來。 知道了,他在煙花升起來的地方。 煙花放完之后,冷颼颼的風從那個方向吹過,硫磺在空氣中燃燒后殘余的味道掠過了鼻翼,淡淡的,又像奔騰的河流一般迅速向后奔去,莫名讓他有點眼眶發熱。 跟著馮蔓搬來塘市之后,他好像沒有再見過煙花了,只有在電視里看過。不,也不只是煙花,還有新年,以及太多太多生命中好的意義的東西都消失了。 不過待他找到李隅所在的地方,著實又覺得有點心驚rou跳。 三層樓高的屋頂,要只是平房的屋頂也罷了,主要是屋頂上還有個私搭的活動泡沫板房,塌了一半,房身已經折成銳角,歪歪扭扭的向前傾斜著,看上去隨時會搖搖欲墜。 而一個黑色的人影就站在那兒,看見阮衿之后還往前繼續走,蹲下了身,朝他逗小狗似的招了招手,“來了?” 阮衿看得實在是頭皮陣陣發麻,像勸解自殺的人一樣站在地面朝上面喊,“你,你先別亂動??!小心掉下來?!?/br> 喊完又立馬往樓上跑,上了頂樓只能巴巴地站邊上,往李隅那邊靠,“你下來吧,太危險了?!?/br> “不,你上來?!崩钣缱哌^來的時候,腳下薄薄的板材持續發出嘎吱的聲音,真是令人感到膽寒。 倆人只僵持了一小會兒,還是先以阮衿的妥協告終了。 因為李隅向下伸出了一只手,阮衿就立即不假思索地攀住,然后被拽著上去了。雖然腳下搖搖晃晃的,每走一步都覺得有馬上向下垮塌的危險,但是吧,跟著李隅好像總是要做點不同尋常的事,好像這樣才不枉走一遭。 不過李隅走的還沒有阮衿穩,踉蹌著,搖晃的,就像個喝多了之后拼命要走直線的人。 待回到那邊緣坐下之后,阮衿發現可能不是“像”,他的的確確就是喝多了。 月亮撥開云層后,打下那些柔膩的射線,一切生物都像是浸泡在銀色液體中的藻荇。零星散落著許多的啤酒罐,還有一些長筒狀的煙花,仙女棒,以及被吃了一小半的八寸蛋糕,全都散亂地暴露在這份清朗的銀色之中。 李隅坐下,阮衿也坐下,只要稍稍一動,就能感覺到承受著他們體重的泡沫板在上下搖晃,有種海盜船滑到了最高點然后呼吸停滯住那幾秒的感覺,懸空失重,手心冒汗,然后擴散開一陣陣心悸。 “順著電話簿,一個接著一個打的?!崩钣绲碾p腿懸在外面,他躺下了,后頸枕著手臂,然后又去看半邊露出云層的月亮,“一遍遍說‘出來玩吧’,結果都說‘鯉魚你又喝多了發神經是吧,今天是除夕誒’,除夕又怎么了?!?/br> 醉了的時候好像思路還是清晰的,但話變得多了起來。 一邊這么說著,李隅還把手機的撥號界面給阮衿看,的的確確,他順著打了一長串電話,手指滑幾下完全都不到底,不知道他沿路打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