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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衿沒搭腔,捏在指尖的筆卻在緩慢地打轉。 那一團團的陽光都攏落到李隅飛揚的發絲和耳后,照耀出一種運動過后自然的淺薄紅色。溫柔而遲緩,但是又很通透,他感覺自己甚至能透過這光,看到少年人尚且還未長好的骨骼,以及一些色澤不明晰的血管。一顆喉結,吞咽冰水時滾動起來顯得生機勃勃,而那些陽光就是那種讓阮衿覺得很舒服的陽光。 他就這樣跟著很多人,把赤裸黏膩的目光匆匆堆積在他身上,從窗子這頭,再到那頭,以至于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凈,也依舊攀附著留下一道道濕潤的痕跡。 “再不抄老師就來了?!?/br> 阮衿自己率先回過神,把英語卷子掏出來遞給后面的女孩,“作文是要寫英語本上額外交的,你寫了沒有?” “什么???”陳幸只顧著埋頭飛速復制著阮衿的各個選項,抄得那叫一個行云流水,不要半分鐘就已經以狂草字跡飆到了短文改錯,根本無暇顧及阮衿在說什么。 猜到她可能沒寫,阮衿從書包里掏出來早就幫陳幸寫好的一份。字跡模仿得還特別像,他昨晚打著瞌睡閉眼寫的,把那種重癥肌無力的感覺把握得特別到位。 “阮神您是天使嗎?” “也不是,天使是不收費的?!?/br> “靠!”陳幸給他氣笑了一下,攤開本子看,那幾個狗爬的英文字母倒真頗具她的風韻,糊弄吳思思女士算是綽綽有余。 陳幸高一下學期才從外地忽然轉過來的,能成功進一中還是靠家里托關系送進來的。她家里有點小錢,壓根沒適應好八班那種壓抑肅穆的氛圍。才高二,一下課就個個悶頭悶腦地刷題做卷子,好像都卯足勁往最高等學府沖。 死氣沉沉的,真的沒勁透了,唯一放肆一點的是她藏在球鞋里涂了糖果色的十個腳指甲。 也就她的前桌阮衿好點,但首先陳幸得承認自己身為顏狗的膚淺。 阮衿長得好看,且必須是她這么些年見過最好看的Omega,從面相基因里就能窺探到他會有一個何等美貌的母親,而他母親的母親想必也是也是大美人。 她透過這一個人的臉,能看見他祖祖輩輩疊加遺傳起來的優越美貌基因,實在是好難得。她以前看那么多美女帥哥明星雜志,從來沒聯想過他們的父母該是什么樣子,但是對著阮衿有點不一樣,他可能有點天生柔軟的好脾氣,不急不躁的,一股子與年齡不符的沉淀感。 總而言之,除了真的很窮,以及什么做玩意兒都要明碼標價之外,阮衿算是還不錯的人,平易近人,不管她說什么都愿意搭腔。 于是她就老拉著阮衿陪她下跳棋五子棋斗獸棋飛行棋,什么亂七八糟的棋都下,一盤五毛錢,雖然她總輸錢,但是還是覺得跟阮衿玩兒挺有意思的。 他總是想得仔細,不像陳幸信馬由韁隨心所欲,下棋每一步總是認真謹慎。 有時候陳幸都給他弄生氣了,“我們只是課間玩棋而已,有必要這么認真嗎?” 阮衿就會笑著不好意思道歉,脖頸往后仰起來,“不好意思啊,我習慣了?!?/br> 這個班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歡阮衿,陳幸咂摸出了一點刻意孤立的意思,但也不知道確切是為什么。不過她不喜歡這個陰陽怪氣的班集體,于是更愿意趨向于親近阮衿。 “下午放學他們高一的有籃球賽,去不去看?”陳幸用指甲去刮阮衿的耳垂,那耳垂小而潔白,秀氣又柔軟。她想起自己有一對耳釘,要是送給阮衿戴一定會很合適,不過也就是想想,像阮衿這種好學生,肯定不會帶頭違反校規。 “天這么熱,去看的人多嗎?”阮衿又在慢吞吞轉筆,用兩根纖細的手指捻著,隨時隨地要落到桌上似的。 “你說呢,熱算什么,都沖著看校草學弟一展風采吶!” “那可以?!?/br> 陳幸沒有深究阮衿的“那可以”是什么意思,但是當天下午她見識到了。 下午最后一節課多的是人想看去籃球場看比賽,但是那是班主任陳芳的語文課,換區調考的卷子才剛發下來,她也不敢逃,但前排阮衿卻早就不見人影。 “現在都九月份了,說了讓你們少吃冷飲,肚子吃出毛病又耽誤一節課?!标惙颊f著用手里的厚筆記本敲了一下阮衿空出來的課桌。 “為什么阮衿可以……”她才不信阮衿是鬧肚子,正嘟囔著,坐直身子往前一看。嗬,陳芳的筆記本正有意無意地往下墜,有一搭沒一搭戳在那個碩大的“60”上。 作文滿分?行,她也就把忿忿不平的嘴給閉上。 果然這世界上所有的偏心都是有理由的。 阮衿實屬一個經商鬼才,趁著天熱人多,提前推了個小冰柜去籃球場附近兜售冷飲。除了籃球場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之外,另外一小圈地就是阮衿樹下的賣水陣營。 他們一中籃球場距離小賣部有點遠,要想過去得卯足勁穿越過大半個塑膠跑道,承受太陽無情的炙烤,所以阮衿的生意好得理所應當。 陳幸趕到的時候,球賽已經進入尾聲,阮衿的冷飲兜售了大半,正兀自占了一小塊樹蔭在乘涼。 夏末傍晚有溫熱的風打著卷躥行,他身前的校服薄T恤和額頭上的碎發一齊浮動起來。同樣是普通的校服,長得好看的人穿就是不一樣。瘦削挺拔的身姿立著,正鑲嵌在夕陽分割成明暗兩半的縫隙里,正全神貫注地著前面喧囂的賽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