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我也挺好的?!?/br>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自己這樣閃爍其詞,同樣的,帶著一點以牙還牙的意思,李隅也不肯為他展露哪怕半點真心。既然互相都說挺好,也就索性裝作都挺好了。 “我這段時間臨近易感期,情緒一直不太好,所以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昨天的事,包括第一回 見面的事,我都向你道歉?!崩钣缬貌徒聿潦猛曜旖?,兩手搭在桌布上,好像還在等阮衿慢吞吞進食。 他的語調是如此平靜溫和,好像是和老友重逢敘舊,也并不對自己的失控有任何心虛的避諱。 “沒關系,我不介意的?!?/br> 阮衿應答了,再抬頭,發現李隅正一手托著下頜,沒有表情地看著自己。那瞳仁在陽光下呈現出一點溫柔的琥珀光澤,但還是像緊鎖獵物的蛇眼睛。 陽光下的灰塵如細小金鱗,在兩人相隔的空氣中懶洋洋地滾動翻涌著,這氣氛異常溫和,泛黃的膠片,像是所有合家歡電影的終結,冰釋前嫌,一笑泯恩仇,昭示著與從前過往和解的開始。 阮衿低頭捏著叉子,覺得自己松了一口氣,但同時又覺得心臟被什么東西蛀空了一個洞。其實歸咎于紊亂的信息素的話,那么李隅傳遞出的意思就非常明顯了,他對自己沒有什么恨啊愛啊之類的多余情感,也不在乎他成為他的小媽,就更別提留戀了。 那么那些七零八落的,胡亂扒拉開,瞅瞅還剩下些什么,那估計只有純粹的膈應,但是李隅是那么一個有教養的人,膈應也不會當著他的面表現出來。 于是,過去就算是徹徹底底過去了。 吃完飯他收拾餐具,李隅食指在桌上篤篤敲了兩下,說,“聊聊吧?!?/br> 阮衿頓了一下,點頭說,“好?!?/br> 他轉身進廚房,將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羅漢果搗碎了,捻了一些碎片混著茶餅沖泡。細窄的葉片在滾水中抻開,玻璃壺中逐漸彌散出深釅色,祛痰潤嗓,苦中泛甜,適合抽煙的人養嗓子喝。 以前高中時候李隅抽煙,現在是否還抽,他并不很清楚,只是下意識先這么考慮了。 阮衿以前做飯水平也就一般偏上,先今泡茶,做點心,手磨咖啡,這些細致的東西都是他跟了李勝南之后必須學的。 學了之后也很好,他覺得自己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完全不需要動腦子。觀察茶葉在沸水中舒展,咖啡一滴滴落在濾紙上,亦或是烤箱照明燈漏出的暖黃氤氳,在死物面前他可以放空自己。什么作為人的自尊,羞恥,愧疚,那些沸騰的知覺都在機械加工的時間中短暫消失,所以能稍微獲得一些平靜。 阮衿端著茶出來,窗外迎春花瀑布般明麗的大片嫩黃流瀉在墻頭,招搖燦爛,于春風中簌簌抖動著,而李隅就坐在這一片模糊的明亮之中,由于椅子角度的遮擋,只能看見長**疊著,深咖色的絲綢家居褲上沒有一絲褶皺。 那只叫做撒潑的布偶貓趴在他腳邊睡覺,抻成綿軟的長條,肚子一起一伏。 花園的綠葉中嵌著諸多含苞待放的骨朵,天已暖,再過不了幾天就都漸次開放了。 諾大的房子,在落地窗旁靜謐的下午茶,真是久違的平和,阮衿為眼前這畫面怔愣了很久,這畫面很像他曾經幻想過的未來生活,要養只毛茸茸的寵物,和一個喜歡的Alpha在一起度過平淡的日子。 但現在總覺得像是走在沙漠中即將渴死的人,忽然之間看見了海市蜃樓,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望梅止渴。 阮衿努力搖了搖腦袋,把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生生甩出腦子,這才走過去。 茶壺杯具擱在桌上,原本還有一些和菓子,松餅之類的下午茶點心,阮衿擺盤都弄好了,忽然又想起李隅貌似并不喜歡這種東西,就沒拿出來。 “阮衿?!?/br> 忽然被叫了一聲名字,“你是怎么和我父親結識的?” 所以說果然還是海市蜃樓啊,他想。 第10章 疼痛 “是去年八月在臨濱市第一次和李先生碰見,當時公司的現金流還沒回籠,銀行貸款批不下來,所以著手的項目前期款拖欠了一周,情況實在很窘迫……” 阮衿訴說著,然后捧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從李隅的角度看,睫毛半斂著,抿起的嘴唇上凝著水光,那神情像是籠上了一層薄紗,陷入了獨屬于自己的回憶之中。 他很平靜,語氣又是一貫的溫柔,于是很難分辨到底出自什么情緒。 這短短幾句話要素實在過多,七年中短缺的消息,像潮水般直接涌入了耳中,使得李隅還來不及做出相應的反應。 臨濱市……所以就是在鄰省,并不很遠。 而他從事房地產開放相關,跟自己還算是同行。 阮衿好像并沒有覺得這件事是有多么難以啟齒,他對他從來有問必答,和盤托出,講述還在繼續。 李隅的食指再次開始不由自主地**起來,他想,那就暫且先聽他說吧,不管多么復雜,不管是真還是假。 “李先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很有眼光,人也很不錯?!?/br> 居然一口氣用了三個“很”,像是語文知識貧瘠的高中生在作文中在使用干澀生硬的排比句,可李隅知道阮衿文采分明很好,他語文總是考很高的分,130分,140分,大概是這樣的。 “就這樣?”李隅問,通常在談話中這樣刨根問底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但是他面對阮衿的時候潛意識里就從來站在制高點,以前有這種趨勢,現在更加變本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