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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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這個小皇帝既然說了要把東西還給我們,那我們就在使館中等著?!?/br> 其中一人說著,引來其他人贊同點頭。 他的話音落下,又有一人道:“我覺得不一定。我們出來的時候,你們看到那些老東西臉上的表情沒有?說不定現在就已經在勸他們的新帝回心轉意,轉頭就要來使館找我們收回他方才的狂言了?!?/br> “我倒希望他別來?!钡谌说?。 他們東狄已經蟄伏了這么久,又不是沒有兵,就一舉打下了北周、南齊又如何? “自古以來都是弱rou強食,他們不如我們東狄強盛,被我們東狄的鐵騎踏破也是應當的?!?/br> 幾人在馬車里這樣說著,卻是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被留在南齊回不去。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即便是如今還被困在他們東狄皇都的北周使團,也不過是被關著。 殿中,正如他們所想,四人一離開,殿中的南齊眾臣便一下子慌了。 “陛下!”一眾南齊老臣忙不跌地從自己的席位上跑了下來,來到殿中,整整齊齊地朝著坐在上首的白翊嵐跪下,口中稱道,“陛下,同東狄開戰,這萬萬不可呀!” “還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他們一邊勸著,一邊想該如何措辭,去同發了怒的東狄使臣說明南齊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寶意站在上方,看著下面這群老臣。 不想開戰、不想被攪和到泥潭中來,這是人之常情,何況東狄甚至不是向他們南齊直接開戰。在他們眼中,只要白翊嵐后退一步,不去維護北周,這場禍事就可以消弭。 可是天子一言九鼎,他們又何曾想過白翊嵐若是改口,他又當以何地自處? 帝王難為,這是古往今來的至理。 “來?!彼犚娚砼缘钠酵蹂鷮ψ约赫f,“坐下吧?!?/br> 寶意于是順著她的力道重新坐下了,以免讓那些南齊老臣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北周使團之中,謝嘉詡也坐回了席位上,為著東狄這樣悍然開戰而感到憤怒,對南齊的回護之意只有感激。 看著白翊嵐要為這件事而承受來自朝臣的壓力,謝嘉詡不期然地想起了先前在亭子里白迎霆對自己提起的事,有了幾分意動。 殿中充滿老臣的聲音,白翊嵐倒是沒有太大的壓力。 他任憑底下的老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慷慨陳詞,都只是一副“你們說,朕聽”的表情。 白迎霆看著他,同剛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比起來,白翊嵐真是長進太多了。 就像今日設宴,他選擇這樣一個宮殿,只召這么一些老臣進來,未必就是時間倉促。 只是因為他已鐵了心不避戰,心里明白要跟東狄開戰,持反對意見的就只有這些失了銳氣的老臣,倒不如先任他們今日在這里吵,吵定之后一錘定音,便是直接同東狄正面相對了。 殿中老臣再心情激越,也年事已高,不過吵了半日聲音便歇了下去。 見他們都直抒完胸臆,只剩喘氣了,白翊嵐才開口道:“眾卿家都說完了?那不妨聽朕說一說?!?/br> 下方自然沒有人敢說“不”。 白翊嵐于是放下了一直拿著的酒杯,說道:“大齊自立國以來,與友邦一直和睦共處,大周亦然。千百年來,雖經歷風雨,但在眾先祖的治理下依舊是四海升平,國泰民安?!?/br> 他說起南齊歷代帝王的功勛,底下這群兩朝、三朝老臣都不由地跟著點頭。 見他們點頭,坐在上首的新帝卻是話鋒一轉,他將手肘放在桌案上,微微向前傾身,問道:“可是眾卿家可曾想過,為何我們大齊和大周能夠如此,偏東狄充滿了進犯的野心? “這是因為無論大齊還是大周,都建立在富饒之地上,而東狄苦寒,他們的天性中就帶著想要掠奪的不滿!” 他說著,猛然抬手一指門外方才東狄人離去的方向,目光變得銳利。 底下的老臣是第一次見這位新帝如此發怒,他與他的兄長不同,他與他的父親不同,他與他的先祖亦不同! 這些老臣下意識地一震,聽白翊嵐厲聲道,“今日這些東狄人所言,誰都聽得出是借口,可是你們卻還要去相信,這是為什么?無非就是因為你們是人,而東狄是狼!你們懼怕它!” 他說著,一掌拍在桌案上,真力激蕩,掌下桌案應聲而斷。 “可嗜血的狼會因為我們今日低頭退讓就變成人嗎?不會!” 帝王之言,落地錚錚有聲,令站在下方的一眾老臣臉上都浮起了慚愧之色。 白翊嵐沒有看被自己拍斷的桌案,只繼續冷聲道,“東狄在這個時候帶著重禮趕到皇都,就是要趁北周使團還在,買我們袖手旁觀。這是因為他們怕我們嗎?不是,他們誰也不怕,不過是想讓這場仗贏得輕松些,讓北周更絕望些。 “今日大齊袖手旁觀,來日唇亡齒寒,我們就是東狄下一個要覆滅的目標。 “這個道理朕都看得明白,眾位卿家如何會比朕還看不清?” “是臣糊涂,臣請戰!” 寶意聽白翊嵐一番話痛陳利害,令那些原本主張袖手旁觀、為東狄大開方便之門的南齊老臣紛紛改變了主張,望著他的雙眼只亮了起來,坐在寶意身后的少女亦是滿眼激動。 今日帝王與昨日少年,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東狄狼子野心,此戰大齊切不可后退!” 一眾老臣紛紛跪伏在地,發出與先前截然不同的聲音。 不錯,這一次他們不能讓步,與北周聯手還有一戰的希望,可若是這次讓了步,等到北周覆滅,那就是他們南齊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好!”白翊嵐從被他一掌拍斷的桌案后起了身,“君臣一心,此戰可矣!” 坐在角落里的十二目瞪口呆地看著師弟,若不是他現在坐的位置跟大學士離得遠,他現在就要立刻去問大師兄這話是不是他教白翊嵐的了。 白翊嵐讓跪在下方的老臣平身,又雷厲風行地傳令下去,在大殿召見文武百官,商議開戰之事。 東狄人送來的那些重禮就全數奉還,再安排人馬將他們從大齊送出去。 至于留在這里的北周使團也一齊到大殿去,好將南齊與北周結盟的意愿帶回去。 大病初愈的平王也同胞弟一起前往大殿,只留下平王妃與寶意在一起。 平王妃曾是后宮之主,對整座皇宮一草一木都熟悉無比,殿中一切撤下后,她便帶著寶意在花園中閑坐。 寶意長在北周,見過這個時節北周的園林景致,已經是草木凋敗,園中只剩秋菊開得燦爛。 去往東狄的那些時日,又見過千里冰封的素白,再坐在南齊的皇宮中見這花團錦簇,心中覺得果然如白翊嵐所說,南齊、北周坐擁的是得天獨厚的豐饒之地,冬季短暫,花期漫長,正是生在苦寒之地的東狄人最渴望的景致。 平王妃與她面對面地坐著,見著她臉上帶著幾分沉思,似是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在這滿園風光上,只當她還想著先前殿上的事,于是寬慰道:“不必過于擔心?!?/br> 那時便是她不站起來說那番話,白翊嵐跟白迎霆也自然有法子逼得東狄翻臉,寶意之舉不過是額外推動,未曾改變。 寶意將目光從飄無定處收了回來,見平王妃關切地望著自己,于是說道:“我知道?!?/br> 平王妃這才對她微微一笑,又伸手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右手,隨后眉宇間又攏起了愁色:“你真的要往邊境去,不留在皇都?” 第274章 寶意知她認自己做義妹,不僅是因為自己救了平王,她對自己亦是存有喜愛之情。 只是心中雖感動,寶意依然去意堅定:“我留在皇都能做的事情不多,還是去邊境能救更多的人?!?/br> 南齊北周與東狄的這一戰不可避免,不說其他,她手中靈泉到了戰場上就能救下許多生命。 “阿姐?!睂氁鈱⑹謴钠酵蹂恼葡鲁榱顺鋈?,轉而覆上她的手背,微微地收緊了手指,許下承諾,“等一切結束了,我再回皇都來陪阿姐?!?/br> “好?!逼酵蹂闹獎癫蛔∷?,只能信她,“就這樣說定了?!?/br> 兩人在園中坐了許久,原本懸在頭頂的日頭漸漸西斜,等到周圍的一切都帶上了黃昏的光影,大殿中的議事才終于結束。 大內總管從園外進來,尋了她們的蹤影便匆匆來到亭外。 寶意與平王妃坐在亭中,見他在外頭堆著笑容鞠躬行了一禮,說道:“王妃,郡主,陛下與諸位大人的議事已經結束了。王爺正在過來的路上,陛下讓老奴來,先召郡主過去?!?/br> 他一說,平王妃便對寶意說道:“去吧?!?/br> 寶意點了點頭,從桌旁站了起來,離開了亭子。 這重逢相見,到底還是來了。 …… 跟著大內總管從園中離開,兩人走向御書房所在,大內總管一面走一面微側著身子對寶意說道:“郡主待會不必緊張,陛下只是想單獨見見郡主?!?/br> 寶意謝過了他,知他這是在側面告訴自己君王并未因她在殿中說的話震怒。 而她要見白翊嵐,就算是一開始有些緊張,可是在御花園里坐了這么久,再多的緊張也都消散干凈了。 等見過了他,同他辭行之后,她便該跟離開皇都的北周使團一起朝邊境去。 到時候大哥他們前往京都,她就可以朝另一個方向去。 “老奴在宮中這么多年,像郡主這樣有膽魄的女子,還是第一次見?!贝髢瓤偣芤贿呎f著,一邊想陛下一進書房便差自己過來的那分急切,心中想道,難怪能引得陛下注意。 寶意得他稱贊,只道:“總管大人過獎了?!?/br> 兩人交談之間就已經穿過了御花園,走過回廊,來到了御書房外。 書房的門開著,大內總管在門前停下了腳步,做了個請寶意進去的手勢。 寶意看向里頭,抬腳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她是獨自一人前來,這御書房里也像是沒有旁的侍從在。 寶意踏進來,目光先在周圍轉了一圈,見書房的布置風格跟平王府極像,想著這大概還是白迎霆在位的時候的布置,白翊嵐入主并未多做改變。 依他的個性,說不定還在想著哪天兄長的病好了,就將這個位置還給他…… “來了?” 寶意正想著,就見到拿著一本書的白翊嵐從書架后面轉了出來。 他換了一身常服,比起先前在殿中的時候更像他私下的狀態,寶意剛剛進來沒有察覺到白翊嵐在哪里,現在看來他應該是在書架之后,借著書架的掩映在觀察自己。 以他的身手,想要避過寶意的靈敏感知還是可以做到的。 寶意站在原地,朝他恭謹地行了一禮:“見過陛下?!?/br> 白翊嵐拿著書站在書桌旁看她,對她一抬手:“平身吧,你我私下不必過于拘束?!?/br> 寶意聽著他這句話,心中想著他是何意,直起身來就見白翊嵐繞到了桌后,在桌案前坐下,將手中的書放在了桌上。 這一下,沒了書做掩飾,他直接看向了寶意,說道:“上次在平王府本就應該和你一敘的,只是不湊巧?!?/br> 寶意記得,那日是東狄使團來了,她沒有說話,聽白翊嵐繼續說道,“……剛剛在殿上你出言之事與大齊卷入這場戰事沒有太大的關聯,你不必過于擔心?!?/br>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