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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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她這樣拎著兔子的耳朵,想要帶著它一起進去,也只有她一個人能回到空間里,這兔子依然會被留在外面。 而那時候,她帶著歐陽昭明進去,在進入空間的一瞬間,他的心跳就已經停止了,玉墜空間將他判斷為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才那樣反常地接納了他。 那個空間里的時間是停止的,所以哪怕過了這么多天,他的尸體留在里面也依然有著體溫,像是還活著一樣,讓寶意在回空間里休息的時候看到他,總覺得他還會睜開眼睛。 此刻,她再次被玉墜提醒了這一點,有些悵然若失地在風雪中站了一會兒,才抬腳越過了這只兔子,繼續往前走。 當寶意還在野外獨自行走,一步步地靠近東狄國境的時候,東狄的皇都正在變天。 在山頂上的那場絕殺發生后的第四天,宮中傳出消息—— 應天帝駕崩了。 在彌留之際,這一代帝王留下了遺詔,傳位給自己的十四皇子。 十四皇子繼位后,由皇后、第四皇妃輔佐,并封賢王之子為大將軍王,統領三軍。 遺詔一公布,無論是諸位皇子還是朝堂都是一片嘩然。 應天帝生命垂危,極有可能撐不過去這件事情,他們都有心理準備。 但是他竟然在這個時候選擇傳位給十四皇子,而越過了之前在太子之選中呼聲最大的二皇子與五皇子,這個結果無論是兩位皇子本身,亦或是他們的母家及母家身后的勢力,都不能接受。 “岳家已經亡了!” 皇后的父親,東狄朝堂的三朝元老用力地拍著桌子說道。 “陛下怎么總是記不起這件事!” 第四皇妃是岳家的人。 若是放在從前岳衡還在的時候,岳家的聲威如日中天,在三軍中聲望無可撼動,那由她撫養的十四皇子來繼位,朝中誰也不會反對,也沒有人有這個膽子來反對。 可是岳家軍如今已經滅了旗,再過幾年十幾年,東狄這塊土地上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他們。 這個已經是昨日黃花的家族里出來的皇妃與她膝下撫養的皇子,要登上這個王朝最尊貴的位置,沒人會愿意答應。 “十四也就罷了,那個賢王之子算個什么東西?”二皇子府中,支持他的幾位皇子也在罵道。 “大將軍王,他有什么資格敢稱大將軍王?他戰功何在?他有什么資格統領三軍?別說是他,就是他爹賢王,在皇室中也是查無此人!” 二皇子狠狠地灌了一杯酒,將杯子擲在桌上。 原以為父皇已死,剩下這一場惡戰就看是他跟老五鹿死誰手,哪里想到中途殺出這么一個大將軍王? 五皇子府中,圍繞在他身邊的幾個皇子同樣不忿:“十四才多大?坐在那個位置上就是個傀儡?!背院蠖际前殉衷诤髮m婦人手中,而他們也要事事仰仗賢王府的鼻息。 這是恥辱,這樣跟從前他們要活在一品閣的陰影下有什么區別? 五皇子同樣在喝著悶酒,聽自己的兄弟在周圍問自己: “五哥,我們應該怎么辦?” “是啊,五哥,難道就這樣任他們奪了應該屬于你的東西嗎?” 五皇子飲盡了杯中的酒,然后一根一根地收緊了手指,那酒杯在他手中發出破碎的聲音,等到他再松手的時候,只有一蓬齏粉從他的手掌中漏了下來。 “奪?”他開口道,“他們把那個位置坐穩了,才叫從我這里奪走,我若不放,誰也別想奪走?!?/br> 他不是這樣任人竊取屬于自己勝利果實的人,老二也不是。 這頂多算是一個新的戰場,就看他們兄弟二人各憑本事,看最后鹿死誰手。 籠罩在沉沉的鉛云之下,即將變天的東狄皇都中,賢王府一派安逸。 月重闕坐在座中,看著對面的人,他一回來,就讓大巫醫宣布了他們掩蓋了這么久的消息。 而自己雖拒絕了帝位,卻接過了統領三軍的擔子,以賢王之子的名義重新回到了世人面前。 他來賢王府,原本是為了問賢王這幾日究竟去了哪里,可是等看到面前的人時,月重闕所在意的事情卻變成了別的。 他問道:“你受傷了?” 賢王咳嗽了一陣。 這一幕落在月重闕眼中,就讓他仿佛在看著昨日的自己。 等到激烈的咳嗽停下來之后,賢王才又抬起頭來。 他放下了手,對面前的人說道:“不礙事,今日叫你過來,是為了你身份的事?!?/br> 他說著,看著面前的青年。 當初是他把這個孩子從鬼門關拽了回來,盡管想要將虧欠岳家的一切都報在這孩子身上,但這么多年來,自己為他做成的好像也沒有什么。 賢王想著,對他說道,“現在你雖然是以我兒子的身份回到眾人的視野中,也要換一個新名字,但是沒有關系,容家的王位總有要換人坐的時候,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最后一個皇帝一死,你就可以換回自己本來的姓名,做回從前的岳凌塵?!?/br> 見面前的青年像是要開口說什么,賢王又再次抬起了手,說,“我知道你要問我這幾天出去是去哪里了,我替你去殺了一個人?!?/br> 月重闕的神色微變,他已經猜到賢王去殺了什么人。 “沒錯?!辟t王點頭,“歐陽昭明,我殺了他,這是我欠你們岳家的,總算是還清了?!?/br> 第242章 歐陽昭明死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月重闕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在他前往北周的時候,他想要給歐陽昭明一個慘痛的教訓,想要將他珍視的一切都在他面前毀滅,然后再取走他的性命。 而這個打算在他知道定海珠的所在,為了得到這個傳說中的東狄至寶,而帶著寶意從北周離開,回往東狄的時候,他就放棄了自己的報復。 在得到定海珠之后,一品閣加諸在東狄皇室身上的詛咒會被消除,而他也會接過守衛東狄的責任,以一種同他父親當年不同的形式,延續他們岳家的職責。 想要殺死歐陽昭明,讓他償清當年他欠下的血債,或許就只能等到東狄的鐵騎踏破北周京都的那一天才能見到了。 這中間也許要過去幾年、十幾年。 可是沒有想到,面前的人就告訴他,他替他殺了歐陽昭明。 這個手上沾染了他岳家軍無數兒郎性命的人,終于用他的性命償清了這罪孽。 他死了,自己執著了這么久的事情,似乎也可以畫上句號。 可是月重闕并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樂,復仇的感覺并不如想象中甜美。 也許是這么多年來,他都是在病痛折磨中以向歐陽昭明報復為目標,掙扎著活了下來。 現在他身上的傷痛已經被治愈了八成,剩下的那兩成慢慢調養也會好起來。再驟然失去這個目標,總讓他有種接下來不知該做什么的感覺。 賢王聽他問道:“你是怎么去截殺他的?” 賢王咳嗽了一聲,說道:“他在進入東狄的時候,我就已經察覺到了?!?/br> 他選擇的這個繼承人雖然很優秀,成長得也很快,但是在他心中為一件事所牽掛的時候,很容易就會漏了別的信息。 因為確定月重闕沒有注意到歐陽昭明跟在使團中潛入東狄的事,所以賢王才從自己隱居的地方離開,來到了皇都。 月重闕聽他說著他如何在歐陽昭明身邊布下眼線,又如何監控著他的一舉一動,在他離開皇都的時候也匆匆地跟了過去。 再看賢王身上的傷勢,月重闕便知道他這重傷是如何來的了。 賢王停下了咳嗽,平復呼吸。 他們二人在這里商談,周圍沒有留下其他人,在賢王的咳嗽一陣緊跟一陣的時候,也沒有人進來問詢或者是為他斟茶。 月重闕見他平復下來之后,抬眼望向自己,說道:“在殺他之前,他問了我是為什么來。我告訴了他,是你想要殺他,他欠的是你家的債,雖然你不是親手殺了他,但是他在死之前也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岳家軍的那些英靈在六尺之下可以安息了?!?/br> “我知道了,不必再說了?!痹轮仃I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你的傷勢雖重,但是等我拿到定海珠——” 他想告訴賢王,等自己拿到定海珠,他身上的傷勢再重也沒有問題,而失去母蠱壓制的隨時可能發作的蠱毒,有定海珠所生出的靈泉也可以解。 但賢王卻搖了搖頭:“現在有沒有定海珠都不重要了?!?/br> 月重闕的聲音卡在喉嚨里,這如何會不重要? 賢王對他擺了擺手,說道:“陛下駕崩,傳位給十四皇子,又封了你做大將軍王,無論是皇后還是那些成年的皇子,亦或是朝中那些臣子,都不會甘心。這個皇都中很快要生出一場風暴,你要專心于這里,只有收攏軍心,才能立于不敗之地?!?/br> 否則要是皇都這樣亂起來,他們做再多的事也沒有用。 賢王的聲音雖然平靜,可是語氣里卻帶著一股凜冬般的肅殺,“到時候該抓的抓,該殺的殺?!?/br> 月重闕沉默了片刻,才點了點頭:“我明白?!?/br> 這個時候,確實要用鐵血雷霆的手段鎮壓,盡快結束這場動亂。 “好了?!辟t王像是交代完了所有想跟他說的話,微笑道,“沒有別的事情了,就先到這吧?!?/br> 他頓了頓,又道,“你的傷好了,是怎么好的?” 這是月重闕回東狄以后他們第一次相見,而他身在北周發生的那些事情,賢王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關注著,不知道細節。 月重闕于是同他說了靈山寺的空聞大師跟寶意的事。 聽到寶意的名字,賢王將她跟自己在山上見到的那個少女對上了號,然后問道:“是那個跟在歐陽昭明身邊的小姑娘嗎?” 月重闕看向他:“她跟在歐陽昭明身邊?” 賢王說道:“不錯,我知道她從你的隊伍中逃離了?!?/br> 不對,月重闕神色一凜,說道:“不對?!?/br> 他原以為寶意能夠這樣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是那個北周的影衛引開了他們的視線,但中間必然還有其他人接應。 他以為那是歐陽昭明,可是按照賢王剛剛所說,歐陽昭明是后面才去的,他跟月重闕的隊伍甚至在中途還擦肩而過,那憑借寶意自己一個人,她是怎么做到那樣逃出去,后來還能跟他會合的? 賢王聽他說道:“你說在她身上還有靈泉?” 他想到謝易行見了自己說的那些話,故布疑陣的謝易行,一直隱藏在他身后的寶意…… 糟了,他們一直盯錯人了! 不光是他,就算是本就知道靈泉秘密的柔嘉也是一樣,他們都以為靈泉之主應該是謝易行,可是卻忽略了寶意。 她跟歐陽昭明會合了。 月重闕倏然而驚,他看向賢王,問道:“你說你見到他的尸體了嗎?” 賢王搖了搖頭,“我震斷了他的心脈,看著他落下了山崖?!?/br> “但是寶意在他身邊?!痹轮仃I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