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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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寧王休沐,叫了寶意來自己的書房。 寶意今日穿了身藕荷色的衣裳,來到父親的書房,看到父親正在書房里看書,面前擺著一盤棋,見自己來就朝自己招手:“來,魚兒,來陪爹下一盤棋?!?/br> “是,爹?!睂氁庑廊蛔吡诉^來。 不過她的棋力真的是馬馬虎虎,也就是上輩子在莊上的時候,跟白翊嵐在一起,兩人不時下一下,才有機會練。 寧王放下書,讓女兒執了黑,自己執白,父女二人在棋盤上下起了棋。 下了片刻,就有小廝端了切好的冰鎮西瓜進來。 寶意一看,捻著棋子問道:“爹吃了我昨天送來的西瓜嗎?” 她知道父親昨天回來的晚,不一定就嘗了。 “吃了?!睂幫踉谄灞P上落了一子,夸道,“我們魚兒親手種的瓜就是好吃?!?/br> 寶意往這邊送了三只瓜,個頭都不小,昨天寧王妃只切了一只,今日見女兒過來了,又切了一只,讓送了一半到書房里來。 這西瓜冰鎮過,比昨天更加好吃。 寧王只覺得在自己家里待著,有女兒陪著下棋,還嘗著這西瓜,果然是快活勝神仙。 他一手拿著西瓜,另一手拿著棋子,見寶意在棋盤上落下一子之后,忍不住笑出了聲。 “爹?”寶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沒什么?!睂幫蹩粗畠哼@茫然的小模樣,一邊笑一邊擺手。 果然是人無完人,金無足赤。 他的女兒侍弄花草厲害,廚藝也好,書畫上又像她的曾祖父一樣,頗有天賦,可是在這棋藝上就是真的不行了。她這一步下去,露出了那么大的破綻,她自己還不知道。 不過這樣走得隨性,不重勝負,也是難得的品質。 寧王看清了女兒的棋力,便說道:“不下了?!?/br> 再下下去,都像是他在欺負女兒了。 寶意跟著放下了棋子,見父親指了指書桌,于是朝著桌案的方向看去。 “來?!睂幫跽f,“爹聽說你拜了一位先生為師,跟他學書畫。賞花宴那日,爹沒有看到你的畫作,聽五公主帶回宮中,陛下一見心喜,還要去放在自己的書房里欣賞了兩天。正好爹這書房里少了一幅畫做裝飾,今日你就為爹畫一幅如何?” 寶意心道,原來如此。 爹今天是要考校她的功課。 一想明白,她就主動說道:“既然爹爹說了,我豈有不遵從的道理?” 寧王一樂,見女兒從面前站起了身,然后望著自己,一本正經地道,“不過爹要考校我的四藝,直說就是了,何苦還跟我這樣的臭棋簍子下棋?琴棋書畫四藝,女兒只在書畫上還算有幾分天賦——” 寶意一邊說著,一邊來到了寧王的桌案后,從筆架上挑了支筆。 她拿著筆,看向坐在窗下的父親,“這琴藝跟棋藝實在是稀疏得很,女兒自己承認了,爹下次就不用這樣拐著彎來考我了?!?/br> 寧王聽著,哈哈地笑了起來。 笑聲從書房里傳出去,傳到外面。 寧王妃聽著,捧起茶杯的動作頓住。 柔嘉坐在她身邊,側耳聽著寧王的笑聲。 她說道:“父親聽起來很是高興,書房里是誰在做客?” “不是誰?!睂幫蹂壑泻?,轉頭看向柔嘉,“是你meimei在書房?!?/br> 柔嘉一聽到這話,臉上恭謹柔順的微笑不變,眼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冷意。 但是很快,對著寧王妃又變作了隱隱的失落和羨慕。 寧王妃聽她說道:“meimei跟父親到底是血濃于水,父親在我面前從未有過這般開懷的模樣?!?/br> “怎么會呢?”寧王妃說,“你父親待你們都是一樣的?!?/br> 今日原本是只叫了寶意過來的,可是沒想到寶意剛去書房,柔嘉就跟著來了。 寧王妃于是命人切了西瓜,一半送到了書房,一半則送到屋里來。 門簾一動,紫鳶把切好的西瓜端進來,上面已經插好了精致的銀叉。 一放到桌上,寧王妃便親手取了一塊遞給柔嘉,說道:“天熱,吃些西瓜?!?/br> 柔嘉說了一聲“謝母親”,接過這西瓜放進口中一嘗,卻是無比的好吃,跟她昨日在自己院子里吃到的不是一個等級。 “母親?!彼弥@銀叉沉吟了片刻,問寧王妃,“這也是寶意送來的嗎?” “是啊?!睂幫蹂约阂踩×艘粔K,“這是你meimei親手種的,你昨日沒有嘗到嗎?” 柔嘉將這剩下的半塊西瓜也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咽下之后,才將叉子放在了碟子上,說道:“自然是嘗到了,不過meimei送到母親這里來的格外的甜呢?!?/br> 昨天她還想著寶意還一視同仁,沒有想到也是這般差別待遇,眼下看著這瓜她就不想吃了。 左右她今日來也不是要吃瓜,而是要借著生辰的理由,來為跟去秋狩的事做鋪墊的。 寧王妃就聽她說道:“我有一事想要求母親……” 書房中,寶意很快畫了一幅竹枝圖。 寧王見到在這畫紙上,一叢修竹從旁逸出,就好似于這窗邊見到這竹林一景。 竹葉或濃或淡,秀勁絕倫,多不亂,少不疏,在底下提的字亦是趣致,頗見功力。 寶意最后一筆收勢,落款依然是落了自己的封號。 就聽父親在身旁欣然道:“好!” 果然,女兒師從大家,天資橫溢,書畫之中不只得荷花一味,畫起竹子來也是有大家之風。 寧王自己就是愛竹之人,在這書房之外種的便是青竹。 這畫一成,裝裱好之后掛在墻上,房內房外相映成趣,風雅無比。 寧王自豪無比地道:“我兒在書畫上有這般造詣,已經勝過京中大多女子,更勝無數男子,便是琴藝棋藝稀疏也沒什么,哈哈哈哈?!?/br> 他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了這墨跡未干的竹枝圖,恨不得這就拿出去同眾人炫耀。 第82章 能讓家人為自己感到驕傲,這是寶意最高興的事情。 相比起來,她這勤奮練書法、練畫,練到手臂酸軟、手指磨破也不算什么了。 寧王珍之又珍地把這幅竹枝圖放下了,然后看著女兒:“魚兒,你送爹禮物,爹也要送你禮物。你的生辰很快就要到了,這是你回到我們身邊以后過的第一個生辰,你娘親從昨晚就一直在說要大辦你的生辰宴。這些事情爹不懂,所以爹就想著來問問你,如今你還想要什么?” 寧王這是一副只要女兒說,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摘下來給她的架勢。 “生辰”,寶意光是聽這兩個字都感到恍惚。 她長這么大,都還沒過過自己的生辰。 “爹?!彼ё×烁赣H的手臂,輕聲道,“女兒不要什么,生辰也不需要大辦,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女兒就很高興了?!?/br> 寧王聽著女兒的話,心中酸澀。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聽寶意說道,“我最想要的就是一直一直跟爹娘、祖母還有哥哥們在一起?!?/br> 這是寶意最大的愿望。 上輩子太短,她錯過了,好不容易有了這一輩子,回到了家人身邊,她只想能再長一點。 只是感受著從父親掌心傳來的溫度,寶意又想起了那個夢境。 那個夢境中發生的一切,不僅叫她半夜驚醒,眼下想起來也叫她心中憂思。 就像是一只鞋子落地,等待著另一只掉下來,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落下。 寧王實在心疼,對著女兒許諾道:“只要魚兒想,我們一家人就會永遠在一起?!?/br> 寶意現在是年紀還小,等過幾年要出嫁,寧王也覺得自己舍不得。 好不容易尋回來的掌上明珠,不能這樣輕易就嫁與了他人。 寧王甚至忍不住想,招個上門女婿可不可行,這樣兩人成親后就依舊住在府中…… 父女二人在這書房里,氣氛實在是好。 寶意默默依偎了父親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離開。 寧王也放下了手,想起今日叫寶意來,到底還是有柔嘉的事情要告訴她,不能這樣就忘了。 他于是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道:“說到生辰,你跟柔嘉就只隔著一個月?!?/br> 當初寶意被帶回府的時候,明明七歲了,看起來才四五歲。 陳氏對外只說是她生下的第一胎沒了,這是她的第二個女兒。 如今知道了寶意跟柔嘉是同年生的,便能大致推算出柔嘉的生辰是在什么時候。 寶意聽著父親的話,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說起這個。 迎著女兒的目光,寧王低沉地道:“今年發生了這么多事,柔嘉的生辰也早早過了,所以我跟你娘想,今年你們二人的生辰是不是就一起辦了?等到明年再分開各辦各的?!?/br> 寧王說著,觀察了女兒的神色片刻,才有些小心地問道,“好不好?” 寶意看著父親這眼眸里藏著的小心,明白過來父親為什么要提到柔嘉的生辰。 他跟母親固然是想為自己打扮生辰宴,可是也怕柔嘉驟然失去身份,在這府中難過。 所以不想改變這生辰的慣例,起碼今年不變,但是又怕自己傷心,怕自己在意,所以才先來問自己的意思。 若是換了賞花宴之前,不知道柔嘉有這么多的心思,這么多的算計,寶意還會干脆地答應。 可自從知道柔嘉處處都想著爭強,要用手段蓋過自己以后,寶意心中就有怒氣。 明明是她搶占了自己的人生那么多年,現在不過是一切歸位,憑什么她還覺得是自己奪走了她的一切,要那樣的耍心機? 寶意記得過去七年,每一次本該是自己的生辰都是柔嘉在過。 有父母親朋陪在身側,眾星拱月,她是多么的開心,在人群中是多么的耀眼。 那時候的寶意在她院中,分到一點點都覺得快樂,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