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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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比剛剛那劫持了自己的人更加危險,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也沒見站在院中的人怎么動作,那些橫亙在他們面前的透明絲線就像被某個機關抽動了一樣,瞬間就收了回去,從整個空間里消失了。 沒了兇器,這里剩下的就只有滿地的尸體。 寶意站在原地,看著這目如春水的男人朝著自己走過來。 她的本能讓她想要逃,可是直覺卻讓她站在原地不動。 她見了這些事,毫不懷疑自己一跑,身后就會飛來一只袖箭,同樣把她扎個透心涼。 兩人之間的距離隨著他的腳步變得越來越小。 終于,這位權傾朝野的太尉來到了她面前,朝她伸出了那修長白皙、指甲瑩潤的手指。 光是看這屬于讀書人的、舞文弄墨的手指,完全看不出上面沾染了那么多條人命。 寶意令自己不要后退,眼睛看著他,然后感到那同一般人一樣溫熱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食指和中指輕抬自己的下顎,拇指稱得上溫柔的在自己的腮邊擦過。 寶意感到害怕,即使是在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她也未曾像現在一樣體驗到純然的恐懼。 這肌膚接觸只是一瞬間,面前的人就把手收了回去。 寶意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移動,就看到那原本白皙的手指上沾染了暈開的血色。 原來是剛剛那人在中箭的時候,濺到自己腮邊的血。 “好了?!彼犚娒媲暗娜藢ψ约洪_口道,“你走吧?!?/br> 竟然完全沒有提出要她封口的要求,就這么放她走了。 寶意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是她抬起眼,看到面前的人只是那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就不敢在這里挑戰他的耐性。 他既然說放自己走,那她就走是了。 歐陽昭明看著她就這么毫不猶豫地轉過了身,向著臺階走去。 看她走路的樣子,明明還因為剛剛看到殺人的場景,嚇得有幾分腿軟,可是氣勢卻是堅決。 他頓時覺得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少女更有意思了。 在這京城里,誰敢這樣輕易相信他的話? 他說讓他們走,他們哪敢就這樣直接轉過身離開? 個個都是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再硬的風骨也在他面前折碎。 殊不知,他有時候讓他們走,就是純粹的讓他們走,沒有絲毫恐嚇的意思。 寶意上了臺階,看著近在咫尺的院門,掌心冒出了汗。 再走兩步,只要出了門,身后的人應該就不會跟過來了。 這樣的念頭支撐著她,就算要腿軟跌倒在地,也要先走出這扇門再說。 她抬起了手。 “慢著?!?/br> 就在她的手掌要觸碰到院門的時候,忽然聽見背后響起了那溫潤如玉的聲音。 寶意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光是聽這聲音,完全無法把這個人跟那樣殺人不眨眼的性情聯系在一起。 寶意不敢違抗,停下腳步從原地轉過了身,讓自己鎮定地看向站在臺階下的人:“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臺階下的人眼中浮現出一絲興味。 然后,他對明明害怕得臉都白了,卻又能奇異地表現鎮定的寶意說:“你來后山尋何人?” …… 從這滿地桃花與血的院子里出來,寶意目標明確的向著這后山第三高的院子走去。 那院子跟旁的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她要找到霍老就住在那里。 寶意沒有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是從歐陽昭明口中知道她要找的人在哪里。 方才那人把她叫住,問了她這句話,仿佛只是純然出于好奇。 寶意沒有猶豫,直接告訴了他自己來這靈山寺是為了尋霍老,因為不知確切地方,才誤入了他的院子。 這人像是常常在靈山寺出入,對這后山住的人了如指掌。 在聽見寶意說她是來找霍老,卻撞到自己院子里來的時候,他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給她指了路:“霍老可不住在這里,他住在那座第三高的院子上,你出去一直往上走,青瓦白墻的那一間就是。 “這回可不要再走錯了?!?/br> 第18章 太陽爬上了頭頂,寶意秀氣的鼻尖上冒出了汗。 后山院子第三高,青瓦白墻。 她停住腳步,找到了。 才一走近,就已經聽到了里面有行走的動靜。 寶意連忙加快腳步走了過去,想著霍老一定是在里面了! 今日之行不算順利,但只要找到人,她就覺得走這么一趟不虧。 來到院門外,寶意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然后才來到那扇半開的門前,朝著里面望了一望:“請問,霍老在嗎?” “誰找他?” 院子里傳來一把無精打采的蒼老嗓音。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手里拿著把小米正在喂麻雀的小老頭轉過身來,望向寶意。 他這院子跟剛剛那青衫公子的院子不一樣。 那里如果說是前者是處處透著雅致,那這里就是處處都亂得很了。 寶意看著這小老頭,他的背影佝僂,身形干枯,臉上的氣色也不大好。 哪怕她不懂醫術,也看得出這小老頭身上患有重疾。 如果說光憑借他的衣著,寶意無法判斷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大師,那看他這病蔫蔫的樣子,她就肯定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霍老沒有熬過這個冬天,原來是在這時候就已經顯出了端倪。 這病蔫蔫的小老頭把手里剩下的小米撒了,任由那些小麻雀在地上啄食。 人則背著手,轉過身來望著寶意。 寶意迎著他的目光,忙道:“見過霍老?!?/br> 小丫頭還算有眼力,竟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病蔫蔫的小老頭想著,對她敷衍地點了點頭。 他自發病以來,就一直留在這后山上,好幾個月沒有下去,而他隱居在這里的事也沒多少人知道,于是根本沒人來看他。 這個小丫頭一來,有許久沒見過人的小老頭就覺得有想說話的欲望了。 他背著手,問寶意:“你是哪家的丫鬟?你家主人要來找我?” “不是我家主人要找你?!?/br> 見他打算跟自己說話,寶意連忙邁過門檻走了進來,“是我要找你?!?/br> 新鮮。 平素來找他的都是做大生意的,這么個小丫鬟單獨上門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病蔫蔫的小老頭上下打量著她。 小丫鬟雖穿得就像是出自高門大戶,但她可不像個有錢的。 寶意被他看著,兩手交握在身前,一邊緊張地扭著手指一邊說: “幾日前,我不小心把主家的一枚墜子打碎了,怕被責罰。偶然聽人家說在靈山寺的后山有個老先生能夠幫我,所以——” 所以就趁著佛誕日跟主家一起來上香,然后偷偷跑到這后山來找自己了。 小老頭一方面覺得這小丫頭運氣好,一方面又覺得她的運氣很不好。 好運的是居然能夠瞎貓碰上死耗子,找到自己的隱居之地,不好運的是—— 小老頭覷她:“我幫不了你,我快死了?!?/br> 他這病治不好,很快就要病死了,哪有什么精力來替她仿造什么玉墜子。 他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 “我可以給您找大夫!” 見他揮手要讓自己出去,寶意連忙上前一步,急急地道,“我還可以找人來照顧您!” 她自己雖在王府當差,不能時常出來,但是想要找個人來照顧霍老還是可以的。 加上王妃之前的賞賜,寶意手中已經小有積蓄了,只要有藥,只有有人照顧得當,她覺得霍老是能好起來的。 霍老放下了手,看著神情懇切的寶意。 雖知道少女是因為有求于自己才這樣,但他也是久違地感到了被關懷。 他哼了一聲,轉過身去:“錢算什么?” 錢這種東西他多了去,只是早年沉迷偽造,沒有成親也沒有子女。 晚年脾氣又變得古怪起來,能找到治得了他的病的大夫跟受得了他脾氣的看護,才是最難的。 寶意見他背對著自己往屋里走,還以為他是要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