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書迷正在閱讀:系統太多怎么辦、仙界種田日常、重返王侯家(重生)、越野性難馴的他越喜歡、穿成豪門假千金[民國]、我靠信息素上位、極度勾引 1v1 h、淺暗、男神自帶降智光環[綜]、[綜漫]屑老板太喜歡我了怎么辦
“那你還是回家吧,父親若知道你偷偷來此地練武,定會罰你不可?!?/br> 話說出口,晏初又有些后悔。他這樣說,倒好像是自己不待見小姑娘,急著要趕她走一樣。他平日極少和小孩子說話,一句話思量半天說出口,往往還是說錯。但小姑娘對晏初的糾結一無所知,依舊笑的眉眼輕彎:“我今日來這里,不是為了學武?!?/br> “那是為了什么?” “你猜猜?!?/br> “猜不出?!?/br> 顧盼到底是孩童心性,喜怒哀樂都明晃晃寫在臉上,聲音里的氣急敗壞也格外明顯:“你都還沒猜呢……” 晏初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二人便又冷了場。想著今日還要練武,晏初轉身欲走,卻被小姑娘拉住衣角:“我今日來這里,就是專門找你的?!?/br> “找我?” “我的生辰過幾日便到了,兄長租了條船??吭谘銞?,打算游湖泛舟替我慶生。但是生辰那一日去的人就多了,不能盡興。趁著他這幾日被調去了郴州,那條船閑著也是閑著,我們趁此機會偷偷去游玩一番也不打緊?!?/br> 即使晨光熹微,晏初仍感受得到小姑娘毫不掩飾的灼灼目光,黑亮的瞳孔里映著他的小影子。白衣黑發,玉帶長劍,都被小姑娘完完整整裝進眼睛里。 晏初不動聲色移開視線:“我今日還要練武,你自己去吧?!?/br> 小姑娘耷拉著腦袋:“一個人玩兒多沒意思?!?/br> 晏初還是清清冷冷的:“又不是非我不可,你可以帶著別人一起,人多也熱鬧?!?/br> “可他們劍法都不如你厲害,我就想和你一起玩兒?!?/br> 晏初微微皺眉,一板一眼道:“游湖和劍法有什么必然聯系么?” “哥哥,去吧去吧!可好玩兒了!” 小姑娘故意拖著尾音撒嬌,稚嫩童聲帶著孩子獨有的柔軟。一聲聲哥哥,叫的晏初心里有些奇妙的感覺,他不曾有過meimei,也不知道做別人兄長該當如何。 “聽說那條船是特意從江南運過來的,里面還有好些個奇珍異寶,全是我們這里沒有的好東西。你就不想去看看么?” 聽得這話,晏初略微猶疑不定。到底是少年心性,饒是晏初一向比同齡人成熟許多,心思也不免搖擺起來,有些抵擋不住誘惑。 小姑娘嘴角又翹了起來,理不直氣也壯:“你一味推脫也沒有用,這次拒絕了我,我還會變著法兒找你。好哥哥,去吧去吧!” 晏初低著頭一言不發,一只手握在腰間佩劍的劍柄處,松一下,緊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算是默認。 顧盼歡呼雀躍一聲,露出一個只有孩童才擁有的純粹的笑。 去往雁棲湖的路并不算遠,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長街上,身后的影子錯疊在一起。樹蔭不能全然擋住日頭,長街上間或散落著支離破碎的光圈,二人的身影隱沒在細碎光影里,明明滅滅,飄飄渺渺。 春日暖洋洋的陽光照得人神思慵懶,顧盼卻沒有絲毫困意,上躥下跳鬧騰得很,像只不安分的大貓。小姑娘一路蹦蹦跳跳往前走,遇見擋路的小石子便一腳踢到路邊角落里,不過是些簡單幼稚的小把戲,小姑娘也玩得樂此不疲,全然不理會旁人了。 晏初不遠不近跟著,默默不語。 小姑娘轉過身瞧著晏初,擺擺手示意他快跟上,晏初幾步躍至她身側,輕盈如尾羽拂過樹梢。 一陣風起,將幾縷紛飛的柳絮吹到顧盼的臉上。顧盼瞇起眼睛皺了皺鼻尖,腳下一個不留神,差點被石塊絆個大跟頭。 “走這么急做什么?!?/br> 晏初嘴上不饒人,手卻已經伸出來把小姑娘扶穩了。 風又起了,柳絮紛飛。小姑娘朝他道聲謝,比方才乖巧許多,溫溫順順像只被主人馴服的獸。 但很快晏初便發覺小姑娘的安靜只是假象,她只是看上了路邊的糕點鋪子。這只鬧騰了半天的大貓餓了。 “想吃?” “嗯??墒俏彝藥уX?!?/br> “我也沒帶錢?!?/br> 小姑娘霎時委屈起來,伸出一根手指在晏初面前晃了晃:“我好餓呀,要是有一袋糯米糍就好了?!?/br> 晏初微微皺眉:“不然我回去拿錢?” 顧盼嘿嘿一笑:“逗你玩的,這條街上都是我家的商鋪,不用錢的?!?/br> 晏初:“……” 顧盼走了一路沒停歇,此刻熱得面頰微紅,額頭沁了一層密密的細汗。晏初便讓小姑娘在陰涼里等他,自己往糕點鋪去了。他雖然只是個半大孩子,但也比同齡人稍微懂事一些,顧盼叫他一聲哥哥,他自然要多擔待一下,只是不知道自己做兄長做的合不合格。 半晌,晏初提著兩袋糯米糍走過來,隔著半條街都能聞見誘人香氣。小姑娘遠遠望見晏初回來,忙一路小跑到他面前,仰著頭伸出兩只小手,湊成一個小小的捧。 綠豆餡的糯米糍團雪白松軟,外層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白芝麻。顧盼用兩只小手捧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一副舍不得吃完的小模樣。 “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歡吃這些東西?!?/br> 顧盼驚得連嘴里嚼碎的糯米糍都忘了咽下去,一雙濕漉漉的杏眼微微睜大,好像聽見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竟然會有人不喜歡吃糯米糍!” 小姑娘臉頰鼓鼓的,嘴巴里塞得滿滿當當,有些口齒不清。帶著一袋糯米糍,小姑娘只顧著吃這一路便安靜了許多。 但安靜只持續了一小會兒,二人才走到雁棲湖邊上,小姑娘已原形畢露,朝四周不斷張望,而后指著一處興沖沖道:“看到那條大船了嗎?是我哥的船!我哥可厲害了,那條船是這里最大的一條!” 小姑娘一口一個“我哥”,言語間滿滿都是對自家兄長毫不遮掩的親昵與依賴。晏初低下頭,一張臉隱沒在光線照不到的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他心里,或許是有些羨慕顧家兄妹罷。 晏初是晏家獨子,身邊沒有任何兄弟姐妹,只有對他寄予厚望的母親,和盼望他能子承父業的父親。他與同齡人接觸不多,也不曾主動與他們親近。好像很久了,他總是忙忙碌碌,形單影只。整日里除了學習就是練武,沒有一刻停歇的時候,雁棲湖離將軍府不過兩條街的距離,他長這么大,竟是第一次來這兒。 倘若他也有個兄弟姐妹,也許……就不用承擔這么多期望與責任吧。 “嗯,你兄長很厲害?!?/br> 晏初迎著湖邊熹微的風,聲音有些發澀。 聽到晏初的夸獎,小姑娘頗為自得,藏不住的驕傲得意的小模樣,歡喜得不得了。這樣直白表露的情緒,并不會讓人覺得傲慢自負,反倒顯出幾分天真爛漫。 小姑娘輕車熟路跳上船,回頭瞧見晏初還在愣神,朝他揮揮手喊道:“哥哥,快上來呀!” 晏初這才如夢初醒,跟在小姑娘身后邁上船。守船的船夫慌慌張張沖著顧盼作了個揖,雖不識得晏初,也知曉他的身份非富即貴不是凡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船上雖大,但有些空曠,想必是慶生的東西還不曾裝飾完全。顧盼按捺不住好奇,到處東翻西找。也不知從哪兒翻出來的筆墨紙硯,忽然詩興大發,對著游船外的好風景開始吟詠作詩,留晏初四處閑逛。 不過半盞茶功夫,小姑娘便朝晏初招招手,讓他過來欣賞她的詩作。 晏初去接的時候,小姑娘看見了他的雙手,修長白皙。無人知曉內里的粗糙與老繭。 她忽然冒出來一個荒謬的想法,這其實是一雙適合執筆丹青的手。 晏初拿過紙張看了看,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今日天氣晴,同赴小洞庭。游船大又靜,窗外好風景。 晏初終于繃不住笑了笑,臉上有了不同往日的生動,把那一身少年老成的感覺沖淡了,真正是孩子該有的鮮活氣息。 “你是在笑我字寫的難看,還是笑我寫的詩句不好?” 晏初似乎才驚覺自己情緒太過鮮明,稍稍斂去嘴角笑意,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你的字……唔……自成一體,詩句獨具特色,稍遜李杜?!?/br> “你分明就是在笑我!” 但好在小姑娘還有幾分自知之明,低著頭小聲咕噥道:“也許確實不那么厲害……” 無意瞧見擱置在船尾的槳,顧盼玩心大起,興致勃勃劃了一陣子??上」媚飫澊乃綄嵲诓辉趺礃?,船沒有行進多少不說,反而攪得船開始左右晃動起來。 晏初有些頭暈,扶著船舷無奈說道:“顧盼,我快要吐了?!?/br> 顧盼這才發覺身后人越發難看的臉色,松了手不再劃槳,聚精會神看水鳥捕食小魚兒。 船隨風飄飄蕩蕩,小姑娘突然轉過身問他:“你會畫畫嗎?” “會?!?/br> 顧盼于是取了紙筆給他,興沖沖道:“我哥在這里游湖的時候,時常在船上畫畫。他總說這里的景色很美?!?/br> 紫檀木鎮尺在攤開的紙面上一遍遍刷過,直至宣紙平展無一絲褶皺。晏初遲疑片刻,執筆蘸墨寥寥畫了幾筆。 晏初是難得的練武奇才,所有人都盼著他能子承父業,來日做個驍勇善戰的大將軍,讀書作畫對他來說只能當做不入流的興趣。別人都是這么想的,但是自己也是這么想的么?晏初不知道。說到底他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小小年紀便把自己束縛在枷鎖里,不敢癡迷于所愛之事。今日縱容一些,應當也無妨。 筆尖繼續在宣紙上游走,不過幾息之間,山與湖的輪廓已漸漸浮現在紙上。 鬧騰了這么久,顧盼也有些累了,便尋了一把太師椅坐下。太師椅寬大得很,顧盼又小手小腳的,盤著腿坐下剛好能完全包在里面。許是春光正好,不知何時困意襲來,顧盼倚著太師椅的扶手睡著了。醒來時春色依舊明媚,晏初一幅畫也只剩最后幾筆。顧盼不好打擾,只在一旁托著下巴默默看著,少有的安靜。 眼見著快要畫完,顧盼看得不甚分明,湊近仔細瞧了瞧,而后新奇問道:“站在船頭劃槳的那個小人兒,是我嗎?” 小姑娘倏然出聲,倒是驚到了晏初,匆忙添上了最后幾筆。 “是你?!?/br> “我猜出來了!” 小姑娘笑得眉眼輕彎,眼中迎著暖陽,像燒著兩捧小小的火。 是他落筆也繪不出的鮮活模樣。 顧盼拿起畫細細瞧了瞧,一湖一船一人,左上角還題了兩句詩。一撇一捺力道略深,筆畫收束時帶著晏初獨有的沉穩。世人皆稱字如其人,喜歡寫這種字的人,也大多是不爭不搶的溫潤性子。 “我原本以為,習武之人的字都和我的一樣丑,想不到你竟寫的如此好看?!?/br> “你若勤加練習,日后也能寫的端正?!?/br> 晏初拿起畫軸卷起來,一湖一船一人逐漸隱沒在卷軸里。 天驟然陰沉下來,光線逐漸昏暗。晏初抬頭看了看云,平淡的嗓音聽不出什么情緒:“回去吧,快要下雨了?!?/br> “可我還沒玩兒夠呢……” 顧盼嘴上抱怨著,還是跟著晏初乖乖下了船。春日的雨總是來的猝不及防,二人才走到半路,大雨已噼里啪啦重重敲打下來,風一刮,更是糊了顧盼一臉冰涼的水。 上京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大的一場雨,仿佛要淹了整個城。雨下得急,二人并未帶傘,但小姑娘看起來一點兒也不介意,挽起褲腿拉著晏初在雨中狂奔,咯咯笑了一路。 小姑娘的紅頭繩不知何時已繃斷了,長發隨著急速奔跑在雨中飛揚。晏初低下頭,飄渺水汽中,看見小姑娘鹿皮靴上飛濺的泥點子,和濕了一大半的褲腳。 晏初有些懊惱:“若是記得帶把傘就好了……” 顧盼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他,笑容像今日早些時候還未消失在雨中的太陽:“打傘多沒意思!淋著雨回家多好玩兒!” 下了雨的路面濕滑,話未說完二人已雙雙摔倒在地,水花濺了一身。晏初少有的狼狽模樣,沾染了一身泥濘污跡,濕漉漉像只禿毛小雞仔,打濕的長發凌亂貼在身后。小姑娘揉一揉摔疼的屁股,笑得越發沒心沒肺。 第3章 □□ 顧盼雖說淋了雨,好在沒有著涼。眼見著快到了小姑娘的十歲生辰,顧丞相便借著這個由頭將她關在了家里,不準她再去將軍府練武。 連著數日不曾見到顧盼,晏初雖心有疑惑,可也不曾向旁人詢問過,仍是每日按部就班學武。但他大病初愈,身子骨還沒好利索,在場中也是休息居多,閑暇之時便拿了幾冊書卷研讀。晏將軍固然嚴苛,可耐不住晏夫人天天抹淚,只能裝作不知,晏初便偷得了幾日閑。 別的姑娘都喜歡針織女紅,胭脂水粉,顧盼偏愛舞刀弄槍,沒有半點閨閣氣。雖說這件事兒曾引得京城中議論紛紛,但作為顧丞相的掌上明珠,小姑娘的生辰沒有幾個人敢怠慢。生辰當日顧府一片歡慶祥和,往來賓客紛紛擾擾,連帶著顧家旁邊的街上也熱鬧起來。 任憑一墻之外的長街上歡聲笑語不斷,晏初只端坐在庭院里一心一意看書,不曾分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