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王八并沒有說話,一是它已經熟透了,二是它也不會說人話。 若是它死前能開口,定然會告訴虞蒸蒸:雖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虞蒸蒸端著甲魚湯,手里還攥著一根紅蠟燭,蠟燭從佛堂里順來的,都說是燭光晚餐,沒有燭火怎么行。 她給容上盛了一碗甲魚湯,笑瞇瞇的遞到了他的手里。 他受寵若驚的看著碗里的甲魚湯:“多謝仙尊?!?/br> 虞蒸蒸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含笑,露出猶如老母親般慈愛的笑容。 他臨死之前,還不忘說她燉湯難喝,如今過去了七年之久,她苦練燉湯的技術,就不信俘獲不了他的心。 在她關懷的注視下,他喝了一口甲魚湯。 他的面色微變,可感受到她炙熱的目光,他只好將那一口苦澀的甲魚湯咽了下去。 就這樣,他一口又一口的喝完了這一碗湯。 虞蒸蒸等啊等,卻連他一句夸贊都沒等到,見他又要盛湯,她按住了他的手,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容上想搖頭,可看到她期待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咽了下去。 可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聽什么。 虞蒸蒸見他不說話,便隨手給他夾了一塊甲魚rou,拐外抹角的提示道:“再多吃兩口,好好想一想,有沒有什么話想說?!?/br> 容上順著她的話,垂下頭看向碗里的甲魚rou。 這是……王八的腦袋? 他猶豫了一下,夾起她給的王八頭,放在嘴里嚼了兩下。 虞蒸蒸一臉期待的看著他:“怎么樣?” 容上微微頷首:“這guitou真大?!?/br> 虞蒸蒸:“……” 容上咀嚼的動作一頓,似乎是察覺到了話里的歧義,他指著嘴里的王八頭:“我是說,嘴里都塞不下了?!?/br> 第71章 番外二·火花 也不知怎地,他越解釋越引人誤會,最后卻是把她說的老臉一紅,忍不住浮想聯翩起來。 他是在說王八,還是在說他自己? 王八她是不清楚,不過若是他的話。 好像……是挺大的。 容上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見她埋頭不語,只以為她是不悅了。 他立起身來,對著她俯身一拜:“弟子言辭拙笨,還請仙尊見諒?!?/br> 虞蒸蒸微抬眼眸,迎著橙黃的燭火,瞥見了他殷紅如血的唇瓣。 一晃七年過去,他的容貌似乎并未怎么變過。 又或者說,從她第一次見到容上,容上的樣貌就未曾變過。 相識十四余載,她從一步三晃的女娃娃,長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而他,自始至終都是少年如畫的模樣。 她的眸光怔愣,目不轉睛的凝望著他。 容上感受到那一道灼熱的目光,垂下的雙眸微微抬起,朝她回望過去。 雪地瑩白,月光xiele一地,盈盈琉光映在她烏黑的青絲上,襯的她眉目溫柔,仿佛籠上一層潔白的圣光。 他的喉結滾動,眸光只停留一瞬,便別過了頭:“天色不早,仙尊可要回去?” 正在失神的虞蒸蒸,被他略顯低啞的嗓音喚回現實,她垂下眸光,望著飄落至腳尖的白色雪花:“陪我走走吧?!?/br> 容上沉默良久,不知過了過久,他才低聲應道:“好?!?/br> 虞蒸蒸正要走,卻發現甲魚湯還剩了大半碗。 說是苦練廚藝,其實這七年里,她也沒碰過多少次廚房。 倒也不是她懶,主要是鬼宗門人不讓她進廚房。 她常常思念容上,每每看到容上留下的龍筋,她便會忍不住想起,他將龍筋交給她時的碎碎念。 ——龍筋留著燉湯喝,你燉湯的手藝不好,我留了一個廚藝精湛的下屬給你。 一想起他說的話,她就會沖進廚房里,沒日沒夜的蹲在廚房里炒菜燉湯,一做就是承包整個歸墟山三五天的伙食。 可似乎她每次下廚,都會讓裴前膽顫心驚。 若是裴前感知到她有進廚房的心思,便會提前找好外出的借口離開,生怕被她逮住當做實驗的小白鼠。 其實她炒的菜味道還可以,就是不知怎地,那燉出來的湯,就有些一言難盡。 知道的以為她在燉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煮屎。 基本上每次她下廚過后,歸墟山空置的茅房,使用率就會飆升到百分之三百,三五日內歸墟山上都飄蕩著四溢的屎香。 經歷過幾次漫天臭氣的摧殘后,她下廚做的飯菜就被鬼宗門人聯名抵制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即便如此,她每次燉湯之時,依舊還是會產生一種迷之自信。 虞蒸蒸朝著湯碗伸出手,準備將剩下的甲魚湯倒掉:“去城里走走,欒城夜里沒有宵禁,我帶你去酒樓好好吃一頓?!?/br> 容上快她一步,他捧起湯碗,將碗里的甲魚湯一飲而盡,只余下一只空蕩蕩的龜殼。 她微微一怔,卻見他端著碗進了廚房,似乎是洗碗去了。 容上洗涮干凈后,一邊往外走,一邊用絹帕細細擦拭著手指。 這一幕十分熟悉,以往他殺過人后,也都是這樣擦拭手指。 只不過,今日他擦的是水,可往日他擦的是血。 虞蒸蒸輕嘆一口氣,看來他是真的失憶了。 其實她沒有搞明白,陸任賈為什么甘愿以命續命去救容上。 陸任賈靈力幾乎消散殆盡,早就有命不久矣之兆,能死撐這么多年,已實屬不易。 就算加上她輸送給陸任賈的靈力,他最多活個兩三年也要嗝屁。 雖然他活不了多久,但能活一日是一日,越是到生命盡頭,他該越是惜命才是。 雪惜是他的同門,更是他心存愛慕的對象,雪惜臨死之際,他都沒有勇氣以命抵命。 容上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何心甘情愿的為容上續命? 虞蒸蒸怎么都想不通,她見容上越走越遠,眨眼間已經翻過了墻頭,只好放棄胡思亂想,快步跟了上去。 她身輕如燕,稍一踮腳,便飛身躍上墻頭。 望著雪地里的容上,她并未立即跳下去,而是側過身去,輕輕踮起腳尖,微微張開雙臂,沿著墻檐走了起來。 鵝毛白雪猶如棉絮,飄飄灑灑落在肩頭,她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仿佛已經變身成唯美畫風的韓劇女主。 一步,兩步,她像是一只優雅的白天鵝,微微揚起下頜,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 虞蒸蒸甚至都不用垂首,便知道站在墻檐那一端的容上,此刻正在盯著她看。 她挑唇輕笑,她已經不是七年前單純無知的虞蒸蒸了,她現在是鈕鈷祿·虞蒸蒸。 就算他失憶了,只要給她十天的時間,她也可以讓他重新愛上她。 接下來,便是考驗她演技的時候了。 自古以來,英雄救美就是愛情的催化劑。 根據她看過的幾百本古早狗血文來看,若是美人失足從高處墜落,保準要有一個風華絕代的公子接住那美人,一邊接還要一邊轉圈圈,仿佛腳底下踩了旋轉木馬似的。 若是她‘不小心’踩滑了,失足掉下去,容上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接住她。 屆時兩人雪地相擁,四目相對,還愁摩擦不出愛情的火花來? 虞蒸蒸笑容越發明媚,她抬起的腳尖稍稍歪了兩寸,身子一下便失去了重心。 她眼中的自己,輕輕揮舞著手臂,猶如翩然起舞的蝶翼。 她甩開發間的簪子,烏黑的青絲瞬時間散落腰間,潔白的雪花伴著微風迎面拂來,吹動鬢邊的青絲撫過面頰。 如此凄美動人。 事實上,虞蒸蒸兩只手臂來回呼扇,活像是一只大撲棱蛾子。 她用力的甩著自己的腦袋,刮來一陣寒風,將她的頭發吹的亂糟糟的,裹在臉上宛如黑漆漆的羊屎蛋子。 容上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揚,而后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沒有預想中的懷抱。 沒有預想中的轉圈圈。 更沒有預想中的英雄救美。 虞蒸蒸一頭栽進了雪地里,在雪地里摔出一個兇殺案案發現場的人形圖來。 好在積雪足夠厚實,軟綿綿的摔著倒也不疼,可若是沒有那雪地在,她今日必定要摔出個腦震蕩不可。 虞蒸蒸嘴角的笑容凝固,半晌才將腦袋從雪坑里抬起來,她面目猙獰的看向容上:“你為什么不接住我?” 容上神色無辜:“男女授受不親?!?/br> 虞蒸蒸:“……” 她的面部肌rou抽搐了兩下,太陽xue處的青筋突突跳動,一時間竟是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虞蒸蒸有氣發泄不出來,只能自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雪,突突的向前沖去。 容上跟在她身后,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雪地里的腳印一大一小,銀白的月光灑在大地上,璀璨的星光微微閃爍,映出兩人被拉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