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山水還能開口喊師父,而虞蒸蒸處境就尷尬極了。 她不知道該叫誰來救她。 向逢就不提了,她天天擠兌向逢和安寧,他心里頭不知道怎么記恨她呢。 而虞江江和子瑜子倩,都恨不得她立馬陷進去死掉才好,更不要提救她了。 排除掉他們,就只剩下了兩人,一個是鬼王,另一個則是蕭玉清。 前者想都不用想,世人皆知鬼王無情冷血,不踹她一腳讓她加速沉陷就不錯了,怎能奢求他出手相救? 如今她唯一希望就是蕭玉清,可這流沙危險至極,稍不注意就會搭上自己性命。 她和蕭玉清非親非故,憑什么讓人家為她冒這個險? 正在她猶豫之際,向逢一眾人急匆匆趕了過來。 容上不疾不徐跟在他們身后,腳步悠悠,猶如剛吃過晚膳,出來散步消食一般悠哉。 虞蒸蒸瞧見他那懶散自在神情,就恨不得把他拖過來,讓他也感受一下被流沙吞噬快樂。 他悠然自得,與向逢驚慌失措,形成了鮮明對比。 山水方才喊師父是下意識本能,又或者說是一種潛意識習慣,在山水心里,向逢是她有了靈識以來,對她最好一個人。 當她陷入恐慌,自然而然就率先想到了他。 可見他不管不顧就要沖上來,山水卻嚇得慌忙擺手:“師父,這里有古怪,別過來……” 流沙此刻已經淹沒到她們兩人膝蓋處,向逢面色煞白,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山水說沒錯,這里確有古怪。 沙峪谷原本是魔修們老巢,在魔修們將搶奪元神主意打到了鬼王身上后,此事不知怎么走漏了風聲,傳進了鬼王耳朵里。 而后鬼王就直搗老巢,將魔修們打傷亡慘重,差點沒把魔修滅了族,幸存魔修們被迫遷離沙峪谷,這地方就成了一片廢墟。 沙峪谷是從人界到歸墟山必經之路,他之前去外頭接活賺靈石貼補鬼宗門,經常頻繁出入此地,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 這流沙地原先就有,但路人若是不慎陷進去,頂多也就是流沙沒過腰間,卻并不會將人吞沒。 向逢眸光落在了她們身后不遠處血沙上,再一聯想剛剛此地傳來蓬萊山男弟子呼救聲,便猜到那流沙上殷紅鮮血是誰了。 她們周圍三五米之內,全是流沙地,別說救山水了,他根本夠不著她。 眼看著她們越陷越深,向逢驀地想起了什么,連忙道:“山水,你現在立刻變回原形!” 他離山水太遠,附近又沒有藤蔓或足夠長物體可以施救,若是山水變成棺材模樣,就有兩米多長,再加上他赤霄劍長度,便差不多足夠他將她救出來了。 想到這里,向逢稍稍松了口氣。 可下一刻,他剛緩和心情,又緊繃了起來。 山水不愿意配合他,她身子僵直著,卻遲遲沒有動作。 她不想變成棺材,最起碼不想在安寧面前變成棺材。 向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見她定在原地不動,他面上布滿焦急之色,咬牙低吼道:“聽話,快變回原形?!?/br> 山水垂首不語,也不回話。 虞蒸蒸察覺到了山水心思,她知道不管向逢怎么喊,山水都不會變回棺材模樣。 許是受到安寧影響,山水近來變化越發明顯。 之前山水從未因為自己是棺材而自卑過,甚至還一度以自己是棺材為傲,記得上次在欒殿之中,山水還很驕傲跟她說,自己睡起來很舒服。 但此刻,山水卻因為棺材原形而感到自慚形穢。 沙峪谷風越來越大,吹眾人都睜不開眼睛。 向逢心急如焚,她們在流沙內待時間越久,下陷速度便越快,再這樣下去,她們下場就會和那兩個男弟子一樣,化為流沙里一灘爛血。 山水不愿變回原形,索性就自暴自棄僵持著,而虞蒸蒸卻做不到像山水這么淡定,她似乎感覺到腳底傳來了輕微刺痛感。 回憶起那兩個男弟子被吞沒前痛苦猙獰神色,虞蒸蒸額頭上冒出一層薄薄冷汗來。 容上神態慵懶倚靠在山石上,他唇邊含笑,望著她們如螻蟻般苦苦掙扎,像是在欣賞什么美景似。 他倒要看看,她要喊誰救她。 若是她誠心懇求他,他或許可以大發慈悲,出手救她一命。 虞蒸蒸唇瓣輕顫著,她眸光遲疑掃過蕭玉清,以及他身旁那個悠然自若白衣男子。 她望著容上,猶豫著緩緩開口。 容上唇角笑意漸濃,他懶懶倚著山石動作微頓,身子下意識朝前了些,似乎是在等著她喊他。 虞蒸蒸:“蕭大哥,救我!” 容上:“……” 蕭大哥? 他眸光陰鷙,唇邊笑意消失,齒間反復咀嚼著這三個字。 被點名蕭玉清一怔,他抬眸朝她望去,似乎也有些意外。 很快他便斂住了眸光,將方才外泄情緒遮掩好,沉聲應道:“虞姑娘不要妄動,容我想想法子?!?/br> 聽到這話,容上輕嗤一聲。 待蕭玉清想好法子,估計她也死在流沙里了。 正在氣氛僵持之時,一條絲帕不知從哪里被大風刮了過來,出現在了虞蒸蒸和山水視線之中。 緊接著,安寧從人群中沖出,追著那絲帕向前疾步跑去。 眾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安寧已經沖進了流沙里。 安寧不出意料陷進了流沙之中,她眸光中滿是驚慌失措,手臂卻還在執著向上揚起,試圖抓住漂浮在空中絲帕。 這條絲帕是主人贈給她,她很喜歡這帕子。 向逢看到這一幕,簡直要崩潰了。 一個還沒救出來,另一個又跑了進去,就為了一條手帕,這不是進去送命嗎? 他吸了口氣,將赤霄劍取了出來。 今日沙峪谷古怪至極,就像是有人提前設計好一般。 若是他御劍飛于流沙之上,只怕也是兇多吉少。 但即使如此,他也必須冒險一試。 那流沙都淹沒到山水大腿了,她又不肯聽話變成原形,他能想到法子,便只有這一個了。 向逢腳步沉穩踩在赤霄劍上,朝著山水方向勻速前進,相比起剛陷進去安寧,此刻山水處境更加險峻。 他幾乎貼著流沙御劍飛行,每向前一寸,他身子便僵硬一分,前進十分艱難。 這三五米距離,猶如隔了一片無邊無際江海,向逢屏住呼吸,總算能伸手夠到了山水。 他朝著山水伸出繃緊手臂:“把手給我?!?/br> 山水眼眸中籠上一層水霧,輕顫著伸出手掌:“師父……” 向逢正要抓住她伸來小手,背后卻傳來安寧尖叫聲。 安寧為了抓住絲帕,用力扭動掙扎,身體以不可言喻速度向下沉去,竟下陷比虞蒸蒸她們還快。 也就是這一眨眼功夫,流沙已然吞噬到了安寧腰間,她神色痛苦不堪:“向逢哥哥,我好疼……” 安寧周圍流沙漸漸出現血色,那一抹鮮紅,赫然與那兩個男弟子葬身之處重疊在眼前。 向逢攤平手掌攥成了拳頭,他咬牙調頭,飛到安寧身旁,一把將安寧從流沙中拽了出來。 山水怔怔看著自己伸出手臂,微微張啟唇瓣,輕顫了兩下。 師父……不要她了? 許是見向逢無礙,蕭玉清也學著向逢模樣,貼行在流沙之上,緩緩朝著虞蒸蒸挪動。 虞江江怨恨看著她,她和蕭玉清非親非故,哪來臉讓他舍命相救? 為什么她看上男人,虞蒸蒸就非要和她搶? 虞蒸蒸活在世上,簡直就是個禍害! 被虞江江用眼神凌遲了一百遍虞蒸蒸,壓根沒注意到虞江江陰狠神情。 她一臉專注看著蕭玉清,見他龜速前進動作,簡直要淚崩了。 腳底疼痛感逐漸加重,像是有一把刀在剜她rou,她疼掉出了眼淚,鼻尖哭通紅。 因為方才那一聲‘蕭大哥’,容上本來想讓她嘗些苦頭,既然她覺得蕭玉清能救她,那她就慢慢等著好了。 可聽到她可以隱忍抽噎聲,看到她哭紅眼圈,容上不禁有些煩躁起來。 蕭玉清怎么這么廢物? 就這么兩步路程,用腦袋走路都比他快。 容上輕嗤一聲,果然還是要讓他出馬。 他慢慢悠悠往前走了兩步,耳邊卻驀地傳來虞蒸蒸痛苦尖叫聲,她身旁流沙泛起一抹血紅色,許是因為流沙下掩埋怪物嗅到了血腥味,竟急不可耐加速吞噬起她身體。 前一瞬還在慢吞吞走路容上,下一瞬便出現在了虞蒸蒸身旁。 他踩在流沙上,如履平地般從容。 容上拎著她后衣領子,猶如拎小雞崽子似,輕而易舉將她從流沙中拽了出來。 她腳底被啃蝕血rou模糊,鮮血爭先恐后從傷口汩汩流出,他望著那沾染著臟污血泥雙腳,眸光陰鷙瞇起了長眸。 容上像是扛麻袋一般,將她抱起搭在了自己肩上,他彎下腰將手臂伸進了流沙之中,手臂混著流沙攪動幾下,從流沙里拖拽出一個全身烏漆嘛黑不明物體。 他知道這玩意,是魔修特產,叫什么鷹頭鷲。 鷹頭鷲喜歡吃人頭骨,一雙鳥喙無堅不摧,再堅硬物什都能被它鳥喙輕易啄碎。 這只鷹頭鷲鳥喙上沾著鮮血,似乎喙中還有血rou殘渣,容上眉骨微動,抬手捏碎了它鳥喙。 鷹頭鷲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下一瞬便在他手中化作灰燼,從他指縫之間緩緩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