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虞蒸蒸:“……” 原本冰涼圣泉水,驟然升溫,像是剛剛燒開熱水,燙她忍不住躍了起來。 想到山水叮囑,她努力控制住激動心,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僵硬著身子將剩下天階走完。 本想下去后詢問一番山水,可山水已經有事先走了,她只好穿上鞋子,隨著大部隊先回了住處。 剛一回去,她便聽到天和苑外有人議論,道是向護法在圣靈殿當場留下了一個元嬰期女修,送去了欒殿伺候鬼王。 眾人都有些眼紅,誰都知道虞蒸蒸侍候鬼王一夜,便被鬼王賞賜了一件鱗翅天蠶絲所制白袍。 也不知這女修,又能從鬼王那里拿到什么極品法器。 虞蒸蒸沒有理會他們,他們是不知道鬼王有多可怕,她去過一次欒殿,此生便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進屋后,她取出靈草仔細觀察了半晌,靈草似乎長大了一些,可看起來又好像沒什么變化。 澆過水后,她小心翼翼將靈草重新放回儲物鐲中。 虞蒸蒸一宿沒睡,虞江江大半夜抱著青巖劍在榻邊盯著她看,她怕自己睡著就醒不過來了。 翌日一早,院子外便傳來哭聲,虞蒸蒸走過去才知道,昨晚送去欒殿女修,死了。 山水將尸體運送了回來,尸體上遮蓋著白布,死者露出一只結滿冰晶手臂,瞧著應該是凍死。 虞蒸蒸有些后怕,那日若非是鬼王扔給她這件白袍,她怕是也要和這女修一樣活活凍死。 她突然想起鬼王通信鐲還在她手上,連忙將山水喊道一旁,把通信鐲交給了山水。 山水有些為難:“王上今日好像不在欒殿,沒有王上命令,鬼宗門人不能私闖欒殿?!?/br> 她繼續道:“蒸蒸姑娘不是鬼宗門人,你若是想去,我可以陪你過去?!?/br> 虞蒸蒸聽出來山水也怕鬼王,她嘆了口氣,和山水一同朝著無川河走去。 無川河依舊白霧彌漫,這次她沒讓山水打頭陣,而是自己走在了前面。 一上獨木橋,大師兄幻影便隨之而來。 他笑瞇瞇看著她,甜言蜜語妄圖哄騙她手中靈草。 虞蒸蒸有了一次經驗,這次走穩穩當當,抬手就將靈草砸在了大師兄腦袋上。 本以為幻影被燒干凈便算完了,可沒走多遠,她卻又在獨木橋上看到了大師兄身影。 這一次,他負手而立,一身白衣立在獨木橋上。 虞蒸蒸看著他背影被氣笑了,原先他都是站在河里,這次膽子大了,敢往橋上跑了? 她捧著靈草,低聲喊道:“大師兄?!?/br> 容上一怔,側過頭看向她。 他皺起眉頭,她怎么會在這里? “你……” 虞蒸蒸微微一笑,以一百米沖刺速度沖向他,使出吃奶勁兒,對著他后腚飛起就是一腳。 只聽‘噗通’一聲,無川河里泛起了一片巨大水花。 跟在她身后山水,煞白了小臉:“王,王上……” 虞蒸蒸笑瞇瞇轉過頭:“山水姑娘,你說什么?” 第12章 山水要哭了,她看了一眼逐漸恢復平靜無川河,又看了一眼笑容滿面虞蒸蒸:“快,快走!” 再不離開這里,怕是她們兩個今天都要葬身無川河了。 虞蒸蒸以為山水是站不穩腳了,才要催著她往前走,她一手抱住靈草,一手抓住山水手,穩穩當當拖著山水就過了獨木橋。 山水本來是想帶著虞蒸蒸往回跑,哪想到虞蒸蒸直接扯著她過了河,她仿佛感覺到了身后陣陣襲來寒戾之氣。 如今再想回去,已經太遲了。 便是死,山水也不想死在無川河里,最起碼被王上直接殺了還有尸體,進了無川河便什么都沒了。 山水拉著毫不知情虞蒸蒸,朝著欒殿內跑去,只要遠離無川河,想必王上就不會將她們扔進去。 虞蒸蒸下了獨木橋還未站穩,就被山水像是拖死狗一般往欒殿中拖去,若不是地面上都是雪,等她被拖到地方,大概半條命也沒了。 她吃了一嘴雪花,臉色鐵黑道:“山水,你跑什……” 話還未說完,她一轉頭便看到了變身成豪華雕花紅木棺材山水,以及棺材不遠處,一個滿身漆黑臟污男人。 虞蒸蒸:“……” 她望著瞧不出本來面目男人,欲言又止試探道:“您是……鬼王?” 這一身黑不拉幾,隱隱還透著鐵腥味,總不能是拉屎時候,不小心掉茅坑里了吧? 容上沒有回答她,他微微抬起手掌,掌心中蘊出一簇三尺高冰棱之霜,黑漆漆眸底滿是殺意。 她膽子真是越發大,竟敢將他踹進無川河。 那日她浪費他一顆龍脊髓之事,他還沒來得及找她算賬,今日倒是自己送上門來找死。 虞蒸蒸看著那一米多長冰柱子,小腿肚子都打寒顫了,不用說了,這人肯定是鬼王無疑了。 他是因為掉茅坑事情被她察覺了,所以想要殺人滅口? 鬼王不是神嗎?為什么神也會拉屎? 她真是太倒霉了,送個鐲子都能碰見這種事情…… 虞蒸蒸將手腕上通信鐲褪下來,眼淚一顆又一顆往下掉,腦袋都快垂進雪地里了:“我是來給您送通信鐲,我什么都沒看見!若是您不放心,我這就離開鬼宗門,這輩子都不踏入修仙界一步……” 容上對她碎碎念無動于衷,今日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要送她駕鶴西游。 在冰棱脫手瞬間,欒殿上泛起天雷滾滾,伴隨著轟鳴雷聲,映著藍紫色閃電密集在空中亮起。 要下雨了。 容上面容蒼白,他攏住冰冷手掌,輕瞥一眼抱頭痛哭虞蒸蒸:“起來,跟孤進去?!?/br> 他率先走進欒殿,走到她身旁時,伸腿踢了踢紅木棺材:“還有你?!?/br> 等虞蒸蒸反應過來之時,他早已經走沒影了。 山水可能是被嚇懵了,半天恢復不了原形,虞蒸蒸沒法子,只好扛著棺材進了欒殿。 剛一進去沒多久,殿外便響起了淅淅瀝瀝雨聲,一層冰寒之色結界將整個欒殿籠罩住,將響徹云霄雷電聲隔絕在外。 內殿傳來淡淡嗓音:“進來?!?/br> 虞蒸蒸明白了,他這是又要沐浴。 她擦了擦濕潤眼角,上次讓她用沾屎麥麗素給他涂后背就算了,這次他一身都是糞便,她從哪里下手才好? 山水變不回來,她只能自己一個人進去。 虞蒸蒸邁著八十歲老太太小碎步,顫顫巍巍走進了內殿。 他方才還漆黑一身,此刻卻已經恢復了原本模樣,只是白袍衣角上似乎沾染著點點猩紅色,看著有些滲人。 虞蒸蒸只偷瞄了一眼他背影,便快速垂下頭。 她想他可能是得了痔瘡。 容上褪下外袍,赤著上身走進了湯池:“拿藥來?!?/br> 他嗓音微微有些低啞,抓住池沿大掌不易察覺輕顫兩下,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勉強坐進了湯池中。 龍脊髓快要用完了,若是下次雷雨時,他還未尋到那女人孩子…… 容上眸底閃過猙色,東皇一族不滅,他便是死也不能瞑目,那女人和她兒子都必須死。 紅藥瓶還在上次虞蒸蒸擺放位置上,她從藥瓶里取了一顆藥丸,小心翼翼走了過去。 這次湯池是冷水,沒有那氤氳霧氣,她才看清楚他搭在池沿上手臂。 皮膚雪白細膩宛如凝脂玉,埋在他手腕下血管清晰可見,修長而削瘦手指叩在池沿,輕輕彎起了指關節。 單看這手臂,鬼王怎么都不像是耄耋之年,倒有些像弱冠之年翩翩少年。 一聲低低輕咳聲打斷了她思緒,她驀地驚醒,連忙拿著藥丸向他后背上涂去。 他后背看起來,似乎比那日更加觸目驚心,黑色符文咒語隱隱透出一絲絲血紅,脊柱上蜿蜒丑陋長疤更添幾分猙獰之色。 虞蒸蒸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在她涂藥時,他手臂一直保持著緊繃狀態,仿佛在承受什么難以言喻痛苦。 她下意識加快動作,迅速將藥丸涂遍他后背:“涂好了?!?/br> 容上并沒有放松下來,他側過頭去,正好與她眸光相對:“出去。沒有孤命令,不準進來?!?/br> 虞蒸蒸猝不及防看到了他臉,不是想象中油膩中年,也并非是什么絕世美少年。 五官都不丑,但組合到一起就成了一張平凡無奇臉,普通到看過一眼就能忘記。 多少還是有些失望,她方才看到他雪白皮膚,就自動給他腦補了一張傾城容顏。 如今看到真人,只覺得有一種網戀奔現失敗惆悵感。 容上對她反應還算滿意,他銷聲匿跡一千多年,常常以假面示人,這張臉是他最喜歡用。 他原本懶得偽裝容貌,她就算知曉他身份又能如何? 若是不想外傳,只要殺了她就是了。 但就在剛剛打雷時,他改變了主意。 從南海傳來消息,人界尋到了那對母子蹤跡,他監測了未來五日天氣,近來人界會有雷雨天。 他需要一個人給他涂藥。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可以隨手殺死人。 虞蒸蒸和他對視了一瞬,連忙垂下了頭, 她想問他,她和山水能不能走,但她不敢開口,他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