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
真是礙眼。 “那又如何?”他仍舊想要蠱惑,從中作亂,“你不是最同情弱者了嗎?我已經被喬弋舟打得這么慘了,他卻還是不想收手。林鴿……我需要你……” 林鴿渾身發顫,眼眶早已紅了。如果之前他看到喬弋舟單方面碾壓,或許真的會覺得他出手太狠,不顧隊友。 可如今……在知曉了喬弋舟身份、和楚燎的行動之后,他已經不這么想了。 他……他們已經被逼到窮途末路了啊。 林鴿:“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誰才慘?” 聽到這句話,‘賀聞宣’忍不住發笑:“你是想說他?” 林鴿指著喬弋舟,幾乎以咆哮的口吻:“一路上過來,他哪里不狼狽?哪里不是破破爛爛?” 林鴿跪了下去,幾乎泣不成聲:“就tm,為了救你……” 這樣的話,在場之人,或許只有被隊友保護得極好的林鴿才會說出口。 前有江時,后有喬弋舟,都保護著他,令他不像是經歷了游戲的玩家。 他們經歷了太多,感情的感知能力早已麻木,對于痛苦的理解從不會這么深。就算是喬弋舟和楚燎自己,都不會這樣表達。 正因為飽含著痛苦,一往無前的前進才會難能可貴。 虞羲悄然望向喬弋舟,只覺得他的側臉全都隱沒在黑暗之下。 他邁開了腳步,邊走邊說:“我知道你介意什么,我也是怪物,我們都沒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你在害怕,我又何嘗不是?” 喬弋舟朝他伸出了手,眼神變得柔和:“不像個人,那活著像個人,不就好了?” 賀聞宣的身體在不斷顫動,痛苦的在地上抽搐了起來。 仿佛向他伸過來的那只手,是一把利劍般,戳破了那些惶恐不安。 可笑的是,喬弋舟才是令人害怕的集合體,卻刺破了別人的害怕。 無數怨氣從他身體里飛了出來,在快要逃離時,被喬弋舟攔下,以進食的樣子吞噬殆盡。 賀聞宣卻變得更加不穩定:“唔??!” 眾人想要上前查看他的狀況,卻被楚燎攔下:“別去,他在退化?!?/br> 虞羲倒吸一口涼氣:“退化?” 楚燎的神態分外平靜:“我也退化了,沒什么可怕的?!?/br> 虞羲看著這一幕,只覺心情五味雜陳,復雜至極。 楚燎的姿態,仿佛是在嘲諷著那些追求著強大而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她也是其中之一。 心臟猶如被放在烤架上,焦灼疼痛。 她的腦海里,不知怎的,浮現起一句一直流傳在c區的話。 ——進入游戲后,要想活下去,最開始舍棄的就是人性,可若是要活得長久一些,需要找回的也是人性。 以前不懂,如今卻是刻骨銘心。 外圍一直有鬼怪圍上來,她們不敢全部都圍在這里,只是為他們擴出一個圈,留下他們幾人。 外面在廝殺,里面卻十分平靜。 喬弋舟望向林鴿:“你不去拼積分嗎?” 只要能到前五,就有機會出去了。 林鴿搖頭:“不了,我現在還不想出去?!?/br> 他在鬼怪群中看到了江時,只是遙遙相望了一眼,還未能同他說上話。 他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沒弄明白,就像是被關在溫室里生長的花,總得自己看,自己走。 三人便這樣靜靜陪伴著賀聞宣,直至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外面和里面的空間扭曲,甚至有現實的投影。 熙熙攘攘的街道和人群,都令人那樣熟悉而向往。 楚燎仰著頭,眼瞳一片漆黑。主系統靠玩家自相殘殺來進食,從而補充自己。他自然也可以利用這股力量,來撕裂主區空間。 當初他篡改的規則,便是這個原理。 賀聞宣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緩緩的睜開了眼,只是整個人完全被汗水打濕,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他望著喬弋舟,張了張嘴,出口便喊:“老……” 喬弋舟敲了下他的頭:“老什么老!” 賀聞宣意識完全清醒,發現自己處于眾人中央,立馬便張牙舞爪:“你們怎么都圍著我……艸,林鴿你竟然還哭了?把眼淚給老子憋回去,老子最討厭這種rou麻的事了?!?/br> 喬弋舟悶笑了兩聲,抬眸望向最上空。 裂痕已經蔓延了下來,即將抵達白塔的高度,相信不久之后,便會徹底到達地面。 狂風卷起,吹得人發絲凌亂。 楚燎的手悄然附上喬弋舟的頭頂,這一刻終于來臨了。 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并沒有什么所謂的積分前五能出主區空間。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引誘玩家擊殺鬼怪,從而獲取可以撕裂空間的力量。 力量退化的他,已經無力改變什么。 這是他能唯一做的,送喬弋舟安全出去的辦法。 s級boss,誰也無法容忍他的存在。 或許這樣的‘保護’,堪稱自私吧。 喬弋舟渾然不知,面上露出笑容:“太好了,終于有機會離開了!” 楚燎:“……嗯?!?/br> 喬弋舟:“你說,如果我們都有機會出去,會在一個地方嗎?” 楚燎痛苦的捏白了手:“……會?!?/br> 裂縫越來越大,到最后已經近在眼前了。 十米……九米……很快便要觸及到地面。 鬼怪們自然不肯放他們離開,集體聚攏堵在了前方。眾人一看這樣的情形,不由絕望:“這該怎么辦???我們突破不過去的!” 喬弋舟走到了最前方,力量cao控著蠱場所出的惡鬼們,同那些鬼怪打斗了起來。 數團黑氣在天空互相碰撞,碎落成猶如白雪般的黑灰。 那些黑灰沾染到了皮膚,顯得異常刺骨。 喬弋舟滿頭冷汗,本能當中的暴戾快要隱藏不住。如果再這樣濫用力量下去,他或許又將無法控制自己。 畢竟,惡鬼就是惡鬼。 喬弋舟死死的咬住了牙關,力氣大得連嘴唇都在出血。 身旁的楚燎忽然牽起了他的手,在他耳旁飛快的呢喃了一句話。 喬弋舟猛然蘇醒了過來,沒有再繼續咬著自己。猛然朝那邊望去的時候,才瞧見天空互相撞擊的黑氣,像是炸開的煙花那般。 楚燎立在之下,臉頰上的黑紋沾染了那些黑灰,像是有生命似的蠕動起來。 喬弋舟:“怎么會……明明已經……”消減了那么多。 楚燎用力的把他朝前一推,令毫無防備的喬弋舟的身體朝后跌了一大步。身后那個撕裂的縫隙,像是有巨大的引力似的,把靠近它的第一個‘對象’吸了過去。 楚燎:“舟舟,你大概不會見到我。我忘記告訴你,等你出去之后,會回到進入主區的那一刻。就算我能出去,我們之間……也相差了七年?!?/br> 喬弋舟張大了嘴:“楚燎!” 他又太多話沒能說出口,楚燎分明說過……不會再這樣獨自面臨危險。 他的命,不該成為廉價的賭注。 楚燎:“對不起,所有人都容不下你。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保護你的方式?!?/br> 他的聲音,最終淹沒在垮塌的白塔廢墟之下。 — 喬弋舟回到了那個廢棄倉庫,被人救走送往了醫院。 一路上,意識模糊的他不斷叫著楚燎的名字。直到這具身體的母親趕來,喬弋舟才蘇醒了過來。 他怔怔的看著四周,有種自己還身處游戲的錯覺。 有時候會精神恍惚,夜里總會悄悄藏起水果刀,根本不敢闔眼,害怕在睡夢中被人割斷喉嚨。 喬母瞧見他這個樣子,便覺得自己的兒子瘋了。 她不由痛哭流涕,認為是自己的再婚導致了這些。 “舟舟,mama知道你受了驚嚇,這里不會有人害你的?!?/br> 喬弋舟:“……方焱呢?” 喬母:“什么方焱?” 喬弋舟:“他是我哥!是你再婚的丈夫的孩子!” 喬母更加崩潰:“根本沒有什么方焱,那個家里的孩子……就只有你一個啊?!?/br> 在得知了這些信息之后,喬弋舟才徹底害怕了。 他的記憶恢復得并不完整,以往的父母是誰,已經想不起來。唯有那些同伴,他記得極其深刻。 可如今所有人都告訴他,是他自己臆想了,根本沒有這個人。 他雖然逃離了那個恐怖的地方,但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恐怖,猶如一個異類,茍延殘喘的留在了時間的罅隙之中。 對了……楚燎。 喬弋舟被喬母接回家的那一天,還未進家門,便跌跌撞撞的逃離了這里。 十九歲的楚燎遠在七年前。 如果他出來了,那現在應該是二十六歲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