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醫院的時候，手術還沒結束。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垂喪著頭。李海搭著他的肩膀，默默的陪著他。

    兩個小時，像兩個世紀那么久。端木的心一直懸著，仿佛他和凌芧之間的一門之隔就是陰陽相隔。他不敢想象醫生出來之后第一句會說什么話……

    終于，手術燈熄滅了。醫生推門出來。他有些怯，就怕聽到不好的消息，不敢向前……

    “誰是患者家屬？”

    “我……”

    “患者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因為腦部受撞擊有淤血，現在還在昏迷中。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你去吧！我在這里等嫂子出來?！崩詈Ｅ呐乃绨?。

    主治醫師辦公室。

    “醫生，我老婆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這個不好說。我們打算先觀察一天，如果生命各項指標穩定的話，考慮給她動手術清除腦部淤血?！?/br>
    “手術風險大嗎？”

    “如果患者沒有其他特殊病史的話，成功率是九成。至于手術后會出現哪些并發癥，這就不好說了?！?/br>
    他的額頭和手心一直在冒冷汗，醫生說，必須要他簽字才能動手術。明天會有一個專家會診，他可以旁聽。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一個人的生命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且還是他唯一的愛人。

    “那……手術會有什么后遺癥？”

    “反應遲鈍，失憶，智力降低，偏癱，植物人……但這都是因人而異的，也有部分患者的后遺癥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情況。主要還是看患者本人??！”

    端木感覺自己的腦袋在嗡嗡作響，那個今天早上還在他懷里的女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他還沒來得及給她幸福生活，還沒來得及做她的好丈夫……他眼睛濕潤了……

    “也別太悲觀，患者還年輕，只要保住了性命，其他的可以慢慢恢復?！贬t生安慰道。

    “謝謝醫生，麻煩您了！”他給醫生深深的鞠了一躬。

    凌芧被安排在加護病房里，李海在房門口靠墻而立。他從沒見過端木像現在這樣傷心。哪怕是和凌芧分手的時候，也沒有這樣不堪一擊的狀態。

    “放心吧！嫂子吉人自有天相，會度過這一關的。反倒是你，要保重身體！有什么要幫忙的，直說就是，我有空?！崩詈？此t著眼，自己也轉過身去吸吸鼻子抹了抹眼。雖然他和凌芧接觸不多，但她作為好兄弟的老婆，出了這么大的事，只要是端木的朋友，都會替他難過。

    “你先回去吧！”

    “好，那我晚點再過來看嫂子?！崩詈１緛硐朐谶@里陪端木等凌芧醒來，但是他確實還有一些公事要忙，不如先回去，也當給他們夫妻獨處的時間。

    “謝了?！倍四据p輕的說。

    李海按了按他的肩膀，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離開醫院之后，李海在想，端木家剛辦完喜事，新媳婦就出了車禍。這樣的新聞一定會被大肆報道的，萬一自己那個癡情的堂弟知道了，不知會不會接受不了而干出什么瘋狂的事來。

    第二天的新聞，鋪天蓋地都是昨日工業區的那場車禍。醫院門口聚集了好多媒體記者，而端木，一直守在凌芧身邊，沒出過病房。他想到她父母會傷心欲絕，也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隱瞞。但是不出明天，一定會有新聞報道的。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先告訴凌mama，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守著凌父，別再引發高血壓。

    安靜的病房里，只有他們兩個。一個靜靜的躺著，一個靜靜的坐著。他們的手握在一起，心也連在一起，只是，沒有了深情的對視。整個空間，就像一個無聲的世界。

    端木打了個電話回家，叫爸媽最近幾天最好別出門，以免被媒體困擾。還特別交代了要照顧好深深淺淺，那是激起她求生意志的最大動力。

    “小芧，你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今天下午就要動手術了，你一定要堅強，我和深深淺淺都在等著你醒過來?！彼p撫她的臉，親吻她的手。眼淚滴落在她手背上……其實最害怕的是他。

    下午四點，準備手術。護士小姐過來告訴他，因為手術需要，必須要把患者的頭發全部剃掉。端木深情的看著她，撫摸著她光滑的長發，柔聲的說：“小芧，為了治病我們先把頭發剃掉好不好？頭發剃掉之后你就會醒過來了，到時我再陪你一起戴假發，陪你長發及腰，陪你白頭到老?！彼H吻她緊閉的眼，還有發白的唇……

    下午四點半，各項體檢完畢之后，凌芧再次被推進了手術室。這已經是第三次這樣守候她了，隨時生離死別的守候，讓他的心，痛得滴血。

    就在這時，走廊穿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緊接著他被人拉扯起來。

    “凌芧呢？凌芧怎么樣了！”李洵搖晃著他的肩膀，著急的問。

    端木不說話，只是看了一眼手術室。李洵就明白了，她在里面……

    “醫生怎么說的？現在是什么情況？”他抓著端木的手臂，緊鎖著眉。

    “腦部淤血清除手術……”端木淡淡的說，就像說一個普通的詞語那樣面無表情。

    李洵忽然蹲下，捂著臉痛哭起來。

    在之后的等待時間里，李洵和端木隔位而坐，大家都保持著沉默。端木本來想叫他走，但是想到多一個人祈禱，會不會多一分幸運。

    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會變得特別迷信。端木就是。他本來是和唯物主義的無神論者，但今天，他什么都信了，一切能保佑人的神明，他都信了。他的心里一直在默默的祈禱，只要凌芧能夠平安醒來，他一定會多做善事回報社會。

    李洵心里想，要是真有以命換命的辦法就好了。他愿意折壽十年換凌芧的平安度過難關。

    這兩個男人，在手術室門口寸步不離的守了五個多小時。凌芧被推出來的時候，李洵第一個沖上去，萬幸的是，他看到的是那張日思夜想的臉，而不是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