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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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如裳停下腳步,聽里頭沉默了片刻,厲王溫潤清晰的聲音遙遙傳來:“兒臣殘破之軀, 不敢耽誤佳人,先前請母后做主,本也是一時意氣, 仔細一想,也沒這個必要,府中有下人盡心照顧,已經足夠了!” 皇帝沉吟了一陣,道:“你乃皇子,身份尊貴,何況人無完人,何必介意那一點缺陷。你才喬遷那日,周家丫頭跑你府上去鬧騰,朕也聽說了,敏溪丫頭隨了她爹的脾氣,不拘小節。論起來,你們自幼一同長大,她和裳兒一樣算是你的meimei,若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別和她一般見識?!?/br> 趙如裳站在門口聽著這番話,微微蹙起了眉頭。 父皇這是什么意思? 是在提醒七哥嗎? 厲王會不會多想?他若趁今日在父皇面前說明了心意,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舅母那邊才說要給周敏溪定下親事,父皇今日就和厲王說了這些話,所以連父皇也看出了什么嗎? 趙如裳有些著急,不過還好她預想中的情況沒有出現,厲王語氣平靜,帶著一絲自怨自艾的悲傷:“也是兒臣不好,不該讓敏……周小姐大晚上進門來,于她清譽不利,兒臣今后會注意,請父皇放心?!?/br> “我知道,你向來懂事,不叫父皇cao心!”皇帝語氣要溫和了一些,話鋒一轉:“皇后和周夫人看中了安義伯家的公子,這幾日正說和著。你比裳兒敏溪都長了兩歲,婚事也不能耽誤了,朕和皇后再替你相看相看,這兩月就定下來,正好司天監在給你meimei看大婚的吉日,也一道推算些三書六禮的黃道吉日出來……” 皇帝后頭的話,趙如裳不想再聽了,疾步進去,揚聲道:“父皇,您可別亂點鴛鴦譜啊,七哥好歹是當朝皇子,可不能隨便指門親事!” 若是旁人說這種話,皇帝早生氣了,可在掌上明珠面前他向來是沒什么脾氣的,輕輕哼了哼:“胡說八道,父皇是這樣的人嗎?” 厲王坐在輪椅上,大半個身子隱沒在微光里,削瘦單薄,但他神情依舊是冷靜的,看不出一點異常。 趙如裳探究的看過來,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你如今才是待嫁新娘,不好好準備你的大事兒,怎么管我這兒來了?” 他是在開玩笑,可趙如裳一點笑不出來,心里一股悶氣亂竄,不由自主地為他心疼。 “七哥,你的婚事交給我吧,我一定幫你選一個傾國傾城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 皇帝捻著胡子搖頭:“說什么呢?哪有做meimei的給哥哥張羅婚事的?你別瞎cao心,有我和跟你父母呢,再不濟還有禮部那么多人,也輪不上你來安排!” “父皇……” “宜嘉?!眳柾鯚o奈打斷她的話:“眼下要緊的是你的婚事,你別管我了?!?/br> 趙如裳張了張嘴想反駁,看到厲王的神情又生生把那些話咽了回去。 “走吧,七哥,我送你出去?!壁w如裳悶悶道,不由分說上來推著他的輪椅。 兄妹倆沉默著出了太極殿,三月的天已經足夠暖和,宮人在道旁花叢里修剪枝葉,花團錦簇,春日爛漫。 趙如裳推著厲王過去,撿起地上一朵修剪掉的牡丹花,放在他懷里。 厲王一愣,隨即笑起來:“花該配美人,你給我算什么?” “七哥你本就是美人??!”趙如裳毫不吝嗇的夸獎,換來厲王忍俊不禁的笑意。 厲王生了一副好相貌,眉眼都隨了皇帝,朗逸雋秀,有種被磨平棱角的溫潤。 不過趙如裳還沒看過他鋒芒畢露的樣子,任何時候他都是如風如云般溫柔細膩,她甚少見他生氣,不管對誰都是和善謙虛的態度,像之前那個老太監搜刮了每年的新茶,只給他喝往年的陳茶,他也不見生氣。 這個樣子和裴淵很像,實際他們又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裴淵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他一身凜凜之氣,總散發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冷漠。而厲王沒有鋒芒,沒有棱角,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可以任意欺凌的一個不受寵的皇子。 他生來遭遇造就了這樣的性格,趙如裳心疼他曲折不幸的人生,他本該是年少輕狂,恣意風流的當朝皇子,卻因腳上一點殘缺而自慚形穢。 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女子,卻因這重重阻礙,強行壓抑下那些不為人知的心思。 趙如裳能體會他的難過,更因無能為力而慚愧。 她嘆了嘆,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問道:“方才大哥和五哥在爭執什么?大哥似乎挺生氣的?” 厲王道:“處理政事難免有對立的地方,各有各的人脈,各有各的心腹,事情找上門總要低頭去辦,不針鋒相對是不可能的?!?/br> 趙如裳沒想厲王簡簡單單一句話就看得這么透徹,眾皇兄間風起云涌,只有七哥一人置身事外,能保持這份鎮定淡然實屬不易。 趙如裳想起父皇交給自己保管的詔書,忍不住低頭看了看厲王,若七哥身處朝堂之上,處理起朝政大事,比幾位哥哥也不遑多讓吧。 但他將自己束縛,在方寸渺小之地,無欲無求,根本沒有任何野心。 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太極殿下的廣場上沒什么人,趙如裳推著他往前走,低聲開口:“七哥,你若真不想娶親,我可以去給父皇說,往后推遲一兩年不成問題?!?/br> 厲王手里捏著那朵牡丹,方才落在地上已經沾染了泥土,粉色花瓣帶著絲絲縷縷的香氣搖搖欲墜。 厲王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我方才不是和父皇說過了嗎,行不通的?!?/br> 他垂眸,輪椅緩緩往前,他的雙腳始終沒有動過,從前他也用拐杖,后來就不想跛著腳走路,索性坐了輪椅,一天下來鞋底都是干干凈凈的。 他勾了勾沉重的唇,在趙如裳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抹慘淡的笑,聲音清淡無波:“一年兩年尚且能推遲,往后呢?身為皇子總不能一生不娶啊,在別人眼里我雖然是廢人,可也沒到癱床上的地步,等日后御史大夫們進言,父皇也許就會覺得更心煩了……” 趙如裳無奈嘆氣:“七哥,你別這樣想?!?/br> 厲王手里的牡丹經不住輪椅上的顛簸,終于掉了一片花瓣,風一吹,飄飄揚揚的落在了旁邊的磚縫里, “敏溪要嫁人了是嗎?” 厲王忽然主動提起周敏溪,趙如裳還稍有些驚訝,頷首道:“交換庚帖了。舅母的意思,就不讓父皇賜婚了,兩家三書六禮一過便成親?!?/br> 大戶人家的婚事不該這么倉促的,尤其像周家這樣身份的勛貴,從議親到大婚,至少也要半年時間,趙如裳這般金枝玉葉的嫡公主大婚規矩更是繁雜,一兩年時間都可能有。 不過皇帝早早的從去年開始安排,她什么都不用cao心,嫁的還是自己喜歡的人,一日日的等待,總是興奮而歡喜的。 但周敏溪本就不愿意父母強行支配她的人生,對這門婚事更是一萬個反對,倘若舅母真不顧敏溪意愿和安義伯府定了親,只怕小霸王也還不消停。 春日暖陽融融,厲王低頭投下一抹陰影:“替我恭喜她,若有機會,將來她出嫁之日,我必會上門喝一杯喜酒?!?/br> 趙如裳有些酸楚,誰有這么泰然能看著喜歡的女子嫁給他人,能說出這些的話,除了她七哥也沒旁人了。 “為什么?” “斷了某些不必要的念頭?!?/br> 瘟疫自正月橫行,短短一月便蔓延至江陽全縣,朝廷派出三位醫術了得太醫前去,但因邊關一帶一直風起云涌,戰亂不息,難免人心惶惶。 太醫三月上旬到了江陽,三月下旬瘟疫開始有所控制,雖未制出治療瘟疫的藥,好歹看了一絲希望。 三月二十八,敵國又一次進犯,周將軍帶領將士拼命廝殺,但因一時失誤吃了敗仗,前鋒被西京統帥趁亂誅殺,士氣瞬間陷入低迷。 將士拼死抵抗,殺出重圍,折損三千士兵退回營地。 內憂外患,無疑是雪上加霜,黎民百姓叫苦不迭。 與此同時,朝廷收到加急文書,皇帝看到前鋒將軍在內的數位大將,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暈倒在了龍椅之上。 太極殿頓時亂成一鍋粥,太醫們連夜趕過來,守在寢殿里大氣都不敢松。 直到云層翻涌,天邊微亮,皇后頂著憔悴不堪的面容從偏殿過來,陳院使正好吩咐了人煎藥去喂皇帝服下。 皇帝醒了片刻,喝了藥就又睡著了。 皇后看著陳院使忙碌,顯然是要問話的,陳院使不敢怠慢,又給皇帝把了一次脈,等屏退左右,皇后才沙啞著聲音問:“皇上怎么樣了?” 陳院使躬著身,恭敬道:“皇上這是舊疾,多年不能根治,微臣根據皇上病情改過數個藥方,多加調養,益壽延年總是沒問題的,但壞就壞在皇上近來忙于朝政,殫精竭慮。怒火傷肝,是為大忌,皇上如今的身體已不適合虎狼之藥,微臣只能開較溫和的方子,只是療效甚微,恐有不足……” 陳院使的話很婉轉,但皇后卻聽出了他的眼下之意。 皇帝身體已經到了極限,若想短暫的恢復過來,用了猛藥必會傷身,甚至會引發很嚴重的后果。如果只是溫補之藥,那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除了皇帝什么都不管,靜心休養,假以時日總能好轉。 但大敵當前,百姓身處水深火熱,皇帝勞心勞力多年,怎么可能突然放任不管。 可如今的情況,又容不得他再情緒激動,再吐血一次,誰知道還能不能再醒過來。 皇后幽幽嘆息:“你們斟酌吧,一切以皇上身體為重,不能有一絲大意!朝政的事就先不要拿到皇上跟前來,免得皇上又再著急,傷了身子?!?/br> “是,娘娘?!标愒菏诡I了命,恭恭敬敬的退下。 皇后起身往床邊去,不料皇帝睜開眼,虛弱的開口:“讓太醫用溫補的藥吧,朝堂上的那些事……都交給老五處理……” 皇后聞言眼中劃過驚詫:“皇上的意思?” 皇帝形容枯槁,面色灰敗,氣息也粗重:“詔書……在裳兒那里,明日一早宣讀,立儲君,太子監國……” 皇后心里五味雜陳,她沒兒子,誰當太子對她來說都沒太大的沖擊,就是心疼皇帝會忽然做出這個決定。 皇帝手臂抓住皇后的手,有些顫抖:“這江山朕坐了快三十年,也是時候交給太子了……” 皇后反握住他的手,酸澀道:“皇上春秋鼎盛,再過三五年也不遲??!” “不了,朕的身體自己清楚?!被实蹞u搖頭:“好好溫養著,我還想看著咱們女兒風風光光的大婚呢……” 這一句話仿佛牽動了無數情絲,皇后到底受不了了,伏在皇帝身邊哽咽哭泣:“你別說這些話了成嗎?你跟我都要好好的,咱們要一起看裳兒出嫁,再等她以后有了孩子也可以含飴弄孫了……” 皇帝頷首:“放心吧,就算油盡燈枯,也總要熬到女兒嫁人那一天!” 第79章 冊立太子 趙如裳一整夜睡得不踏實, 天還未亮就聽說皇帝不好的消息,想要去看看,又在途中被攔下。 她知道是父皇母后不想自己擔憂, 但皇帝病重,哪有可能不憂心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緊趕慢趕的往太極殿去, 卻見皇帝床榻前站了一個官員, 她認識,是司天監監正。 她一愣, 皇帝躺在床上,虛弱的朝她招招手:“裳兒過來……父皇有話要和你說?!?/br> 趙如裳收起心思,依言坐到皇帝身邊,握住他的手:“父皇,您說?!?/br> “司天監今兒算到幾個吉日,你來挑挑?”皇帝面色有些憔悴,帶著病中的蒼白, 青筋泛起的手舉著一張紅箋。 皇帝所說的吉日, 自然是指她大婚的日子,趙如鼻尖酸澀,接過紅箋看清上面的三個黃道吉日。 八月二十, 臘月初二, 還有來年的正月二十八,都是經過司天監根據她和裴淵的生辰八字,反復推算的良辰吉日。 皇帝道:“父皇想著明年二月實在太久了, 父皇這身體也不知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臘月日子好,接近年關, 時間也還充裕,禮部也能好好的準備大婚事項?!?/br> “父皇別說喪氣話,等天暖和了,您的身子自然也就康復了?!壁w如裳垂下眼,看了看上面的幾個日子,低聲說:“就八月二十吧,挺吉利的!” 皇帝一頓:“會不會太倉促了,半年時間都不到,總不能委屈你??!” 趙如裳壓下心里沉重的酸楚,擠出一抹笑:“兒臣想早點嫁人了??!” 皇帝想了想,還是點了頭:“也行,日子近也好,父皇好好養病,定要看到你出嫁那日?!?/br> 對于女兒的要求,他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的,私心里他自然也希望她能和駙馬早日成親,至少在自己閉眼之前能把女兒放心交到駙馬手中。 趙如裳何嘗不知道皇帝的心思,雖然她盡量說服自己父皇只是一場小病,會有痊愈的那一日,可心里下意識的還是做好了心理準備。 皇帝這兩年的身體已經逐漸虛弱,尤其今年更是病重,趙如裳兒從一開始的惶惶不安中逐漸安定下來,慢慢接受最疼愛自己的父皇,終有一日離自己遠去。 即使這樣,她依舊還是擔憂皇帝,比起能滿足他心愿,大婚提前些時日又何妨,她嫁的,始終是裴淵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