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只有自己一人。

    謝池邊看邊往上走，站在臺階上等了兩分鐘，還是沒人，一望無垠的四周，就他一個。

    “別等了，答應要來的就你一個，”背后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點調侃，“老頭我還以為這個月又能休假呢，畢竟都三個月沒人愿意來了，沒想到還有演員這么關心app的影史，老頭我很是欣慰?！?/br>
    app的影史？

    謝池嘴角微抽了下，不靠譜的嚴鏡。

    他管理好表情，含笑走過去，離得近了，才發現老頭沒有腳。

    之前的云霧遮住了他的下半身，如今云霧散開，老頭分明是懸在落腳地的，他身體帶點不正常的透明，臉的輪廓也有些模糊虛幻。

    謝池：“你是……”

    “是你想的那樣，”老頭說，“我是鬼?！?/br>
    謝池點頭，并未流露出一絲一毫不恰當的驚訝。

    老頭忍不住多看他兩眼，目光落到他右手的兩枚戒指上，表情驟變，立馬又復歸平靜。

    謝池只覺老頭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但自己又的確不認識他，所以只能放下那點莫名，跟著老頭往里走。

    “您在這多久了？”大殿里除了十座雕像外別無他物，可以說是一覽無遺，謝池掃視完畢，偏頭恭敬問道。

    老頭：“快四十年了?！?/br>
    謝池被這個答案驚了一下，那也就是說，app至少有四十年的歷史？

    老頭深看謝池一眼，笑說：“也就一晃而過的事情?！?/br>
    謝池不敢茍同，人能活幾個四十年？

    老頭說：“其實你們來app只是來實現愿望的，至于app本身的信息，對你們來說意義不大，或者說，完全沒意義，所以你們不來，才是正常，來了才奇怪?！?/br>
    他自己顯然也看清了這點，知道自己可能從事著毫無意義的工作，卻并不為此感到難過，只是學會去順應和享受。

    謝池點頭承認。如果不是嚴鏡沒說清楚加上自己剛好有空，他可能也不太會來，有這個功夫，不如多看點恐怖片，為下部電影的拍攝做準備。

    “對了，你這戒指，是不是你的……道具？”老頭低頭，貌似隨口問。

    謝池愣了下，看向自己的右手，明白他指的是戴在自己中止和無名指上的戒指，道：“是的?！?/br>
    老頭笑道：“app現在的道具花樣越來越多了?！?/br>
    他開始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帶謝池參觀瀏覽，邊走邊說：“這殿叫十神殿，聽上去很高端，外表看上去也很高端，其實換個名字更恰當……”

    謝池看著高大雕塑上清晰的人臉，不確定道：“名人堂？”

    老頭怔了下，哈哈大笑：“你倒是聰明，十神，其實是這四十年間，app里出過的十個最杰出的演員?！?/br>
    謝池也沒想到app會搞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還給演員立雕塑，放在神殿里供奉，還起了個神的名號。

    謝池四處看了看，問：“有沒有沈逸？”

    老頭失笑道：“他呀，再熬個兩三年，有這個可能?！?/br>
    謝池一驚，似乎明白過來什么：“您是說，這里的演員，都曾在app里呆了至少兩年，甚至大多四五年？”

    沈逸在app里呆了一年多，他已經是影帝了，老頭卻說，沈逸再熬個兩三年，才有進十神殿的可能，所以這些雕塑上的演員……

    老頭露出幾分自豪的神情，指著周圍的雕塑說：“是的，這里的每一位，都是app影史上永垂不朽的明珠?！?/br>
    他倏然有些落寞，嘆了聲，道：“只是，人永遠只會向前看，只會銘記活人，所以只有和他們朝夕相對的老頭我，還記得他們，而一代又一代的觀眾，早就另覓新歡了?！?/br>
    謝池安慰道：“人之常情?！?/br>
    謝池：“他們是離開了，還是……死了？”

    不知為何提到這，老頭的臉色一下子灰暗了下來，謝池耐心等著，半晌老頭才強作歡笑道：“無一例外，全死了?！?/br>
    謝池又是一驚：“為什么？”

    這樣杰出的演員，竟無一例外全死了。

    老頭不答，只是看向他：“你知不知道觀眾是什么？”

    “鬼？”謝池直接道。

    老頭似乎大感意外：“你知道？”

    謝池只說：“我猜的?！?/br>
    謝池多多少少能猜到點。

    app所服務的人群肯定不是人，如果是人，app支付給他的應該是“錢”這種在人與人間流通的貨幣，而不是“積分”，積分可以實現匪夷所思的愿望，這絕不是“人力”可以達到的，app相當于中間商，他們這些演員，應該是和另一個世界在做交易，而那個世界的法則和能量和這個世界截然不同，所以可以被用來讓他們這些現實世界的活人實現愿望。

    不是人，就是鬼了，八九不離十，剛好拍的又是靈異片。

    鬼看鬼片，也不知道害不害怕，還挺新奇。

    謝池一樂。

    老頭又深看他一眼，表情微微有些異樣：“既然你知道，回答你之前那個問題就方便了?！?/br>
    “為什么叫十神殿，是因為……”老頭頓了頓，似乎在沉淀心情，好讓自己平靜地講出。

    謝池心頭突突跳了兩下，一瞬間竟明白過來什么，表情驟變：“他們是……真的神？或者近乎神？”

    老頭神色復雜地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謝池心頭一沉，終于窺見了更高更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