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幸的女人
斜風嗖冷,陰云沉沉,傍晚時分變天了。 忠良已是幾次打開微信了,看那“孤蘭一支香自憐”的簽名,看那空谷幽蘭中佇立的孤零倩影,心緒惆濃。 孫錄昊到現在也沒有發來晚上林萍請客的地方,準是孫錄昊忘記了。這家伙搞個了房屋中介,整天忙的神神道道的。忠良想發微信責問一下孫錄昊,但又轉念一想,不如直接問問林萍吧。 被林萍這樣的女人喜歡,也算是有面子的事兒,即便自己不喜歡人家,甚至這個女人給自己平添了不少煩惱,卻也沒必要太冷淡了人家。林萍喜歡自己有錯嗎?沒有錯。一個男人可以不去哄一個女人高興,但要給女人起碼的尊重。照顧女人的面子,應是男人應有的修養吧。 “林萍,晚上安排在什么地方?孫錄昊到現在也沒告訴我。你干嘛不直接跟我說?我心胸沒那么窄小。讓你破費了,謝謝!”陳忠良給林萍發了微信過去。 此刻,林萍剛換了衣服下樓,聽見微信的提示聲兒,隨手點開,卻見忠良發來的信息,心里甚驚又喜。忠良主動聯系自己的遭數很少,尤其是上次高中同學聚會之后,忠良退出了同學群,再也沒聯系過自己,自己也沒敢再聯系過忠良。 林萍拿起另一個手機,撥了過去。 忠良還沒放下手機,電話就響了,是林萍打來的,接過:“你好,林萍?!?/br> “別老‘你好你好’的,聽了怪外道,生分。孫錄昊這臭小子,能不能辦成事兒了!忠良,你現在哪兒?在自己家還是你媽家?”林萍說話語速一直挺快,忠良已適應了。 “我在自己家了?!敝伊计届o地回道。 “那我去接你,你就別開車了。晚上咱們幾個喝點兒,好好給你慶祝一下!”林萍說話總是這樣,一副不容你“說不”的口吻,這讓忠良一直不太喜歡。 “不用,我叫網約車吧,你告訴我地方就行?!?/br> 忠良是不喜歡應酬的,尤其是不喜歡沒什么事兒,酒卻喝個沒完沒了磨磨嘰嘰的。但今天林萍算是為了自己請客,出于禮貌,好歹也得喝點兒,肯定是不能開車去了。 “叫什么網約車呀!你就在家等著,我一會兒就到,晃你電話就下來?!敝伊悸牭竭b控開車的聲音,林萍掛了電話。 忠良已站在路邊,但林萍卻遲遲未來。忠良抬頭無聊地瞅瞅天空,黑云翻滾。他又低頭看見了下手機天氣,今夜有雷電、陣雨。深秋寒雨,怕是明天天氣要轉涼了。 陳忠良看著微信,他又打開了由蘭的微信,又看那“孤蘭一支香自憐”的昵稱,心里又在琢磨龍格的身世,不知由蘭和龍格身上會有著怎樣的故事。 一輛黑色奔馳車,緩緩地停在忠良的跟前。林萍早已搖下了車窗,在里面向他招手:“忠良,快上來!”忠良揣好手機,開門上了車。 林萍說:“不是告訴你,我到了,晃你電話再下來嗎?等老歇了吧?多冷??!”林萍望了忠良一眼,心疼地責備他。 忠良笑笑,眼睛望著車窗外:“沒事兒,不冷?!痹诹制几?,忠良總是感到有點放不開。 林萍留著三七開的短發,齊齊地梳向腦后,發卷又小又密,顯然是燙過。圓潤小巧的耳朵上,銀色蝴蝶型耳釘格外顯眼。林萍今天著的是黑色套裝,成熟之外又多了些性感。 讀高中時,陳忠良和林萍關系并不是太鐵太熟。高中畢業后彼此就沒有走動,各玩各的,互相都不在對方的圈子里。在忠良的印象里,讀高中時她各方面都很普通,長相也普通,除了說話嗓門大和走路快,沒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特別關注一下。 記得高中同學畢業后全班第一次聚會時,林萍主動走近和自己打招呼,忠良居然沒有認出她。讓忠良刮目相看的,不但是她渾身上下透出誘人的女性成熟美,還有她的自信、豪爽甚至可以說是霸氣。人真是沒法看,誰也不要把誰一碗水看透。 無數的實踐證明,越是在學校里不起眼兒的人,出社會后越是能創造驚喜或奇跡,而在學校里很優秀的人,出社會后往往很平庸。陳忠良在高中時算是比較優秀,結果參加工作后到了國有企業里,默默無聞的。在同學聚會上介紹自己的經歷時,也就沒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談資。 林萍開著車,忠良坐在一旁,倆個人還是第一次這樣單獨地近距離的在一起。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挺尷尬。 忠良先打破了沉默:“孫錄昊這小子,說好微信告訴我吃飯地方,他是忘了告訴我?還是故意的?” 林萍笑起來:“他都到飯店了?!庇洲D過臉:“你不會逗逗他?就說,都這么時候也沒定好吃飯地方,你臨時有事兒,不去了?!?/br> 忠良正尷尬和無聊著,也覺得有趣:“打電話?還是發微信?” “微信不見得能看見,你打電話?!绷制伎瓷先バ覟臉返湹臉幼?,笑著。 忠良電話打了過去,孫錄昊接過:“忠良,什么時候到,我和興權都到了?!睂O錄昊又不懷好意地說:“就差你和林萍了?!?/br> “你們到了?不是說定好了地方發微信告訴我嗎?到現在沒信兒,我以為取消了,剛好我晚上有別的事兒,不能去了,我的天!”電話里,忠良說的很正經。 孫錄昊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陳忠良,不帶這么玩的!”王雅茹和周興權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兒。 忠良電話里很是委曲的口吻:“這怎么辦?我真的是有事兒,要不,你們先吃,我這邊完事兒了,肯定過去?!?/br> “我忘了告訴你時間地方,你不會打電話問???!你死人啊?!睂O錄昊有點狠狠地說道:“少廢話,在‘驀然回首’酒樓,你趕緊給我過來!”末了又補充了一句:“你是爹,我叫你親爹行不行!”孫錄昊說完立即掛了電話,他覺得只有這招可使了,就得跟陳忠良急眼說狠話。 王雅茹和周興權互相望了一眼。雅茹用下巴點了下孫錄昊,對周興權說:“這個人又開始犯彪病了,就愛認爹!” 周興權聽了,“哈哈”樂著:“怎么了這是?忠良不來了?你忘告訴他了?” “我這兒臭腦袋算是完了,確實是忘了?!睂O錄昊責怪自己?!拔也桓毖勰苄袉??”說著又得意地笑。 雅茹責怪孫錄昊:“自己臭腦瓜吧,卻愛張羅事兒。請人家吃飯,到現在沒告訴時間地方,還得人家忠良打電話主動問,有你這么辦事的嗎?!整天也不知你整天都想些什么忙些什么!” 雅茹怪自己“不知你整天想些什么忙些什么”,錄昊聽了心里有些心虛。他下午是和那個女人在一起野了會兒,所以把這件事兒給忘記了。錄昊低著認錯的樣子。 周興權一旁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道:“不是?我是林萍通知的啊。忠良不知道今晚林萍請吃飯?”周興權又望著孫錄昊,擔心著:“我說,忠良的脾氣,這種事你不提前跟他說好,這頓飯能吃好嗎?!” “別!”孫錄昊一擺手:“是林萍讓我約的陳忠良,我敢不告訴這小子?!”。 “這兩個人搞哪一出?”周興權不解地問。 周興權聽孫錄昊說過,自從有一次同學聚會要求都領著愛人后,孫錄昊把王雅茹帶去,于是雅茹就和林萍成了好朋友。所以,周興權又好奇地望著雅茹:“他倆兒現在什么情況了?” “燒火棍子一頭兒熱?!毖湃闶滞邢掳妥鐾纯酄睿骸疤媪制汲??!?/br> “上次同學聚會,林萍也太大膽了,急了點兒。不知道忠良是個臉皮兒薄又特傳統的人,哪能受了那個陣勢?!敝芘d權皺著眉頭說。 周興權說的上次同學聚會,就是今年十一放假期間的那次聚會,是林萍在她自己經營的山莊里請客。 那次聚會,給大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個是林萍的山莊環境似世外桃源,一個是林萍提供的烤全羊風味獨具,而印象最深的,卻是林萍有些醉酒之后在歌廳里當眾宣布,她人生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嫁給陳忠良,讓陳忠良做這個山莊的主人。 結果,忠良在眾同學的歡呼和掌聲中,臉色通紅,突地站起身,憤然離席,誰也沒攔住,頭也不回地開車離開了山莊,任由林萍在身后追著哭喊著“忠良……忠良……”,惹得追上來的雅茹把林萍摟在懷里,跟著哭成淚人…… “林萍高中時就偷偷地喜歡忠良,林萍文科并不是太好。高二分文理科時,就是為了忠良擰著父母也跟著學了文科,就那樣默默喜歡了忠良兩年,忠良卻沒有怎么正式地看過她一眼。林萍傾慕忠良的才華,他是讓林萍動心的第一個男生,所以一直是她心中的那個他,初戀情人最難忘?!毖湃憬忉尩?。她和林萍閑聊時,林萍曾向她做過傾訴。 “原來如此?!敝芘d權似恍然大悟?!傲制荚诟咧袝r學習確實不太好,性子又野,說話嗓門大,難入忠良法眼?!?/br> “林萍說,她有時是特意惹事兒左禍,大嗓門說話,就是為了引起陳忠良注意,結果人家從來就沒有正巴經地看過她一眼……忠良考上了名牌大學,林萍考的普通本科,她徹底地絕望了,忠良從此就成了她的夢中情人……”雅茹說起來就像是在傾訴自己的故事,一臉感傷的樣子。 周興權聽了,也感慨起來:“男怕干錯行,女怕嫁錯郎。林萍沒離婚那些年,過的也挺苦的,表面上看得很光鮮,出了名的美女大老板??烧l又知道她的婚姻……” 雅茹聽了頻頻點頭兒:“我聽林萍說,有一次那小子毒品發作出現幻覺,逼林萍吃毒品,林萍不吃,他就把林萍按到地板上,用螺絲刀撬林萍的嘴,林萍滿嘴都是血……”林萍現出驚恐狀,肩膀抖著:“我聽著就嚇死了!” 周興權對雅茹哭笑道:“你和林萍只是這幾年才走得近,知道的多些。同學當中,可能我是最先知道林萍婚姻狀況的。我在下面派出所時,有一次接到家庭暴力報警,結果到家里一看,我就認出了林萍……送林萍去醫院時,林萍悄悄求我,不要拘留那小子?!?/br> “這家伙變態!林萍干嘛不早點離婚?”孫錄昊一旁憤憤地插言。 “林萍是怕他,他威脅林萍如果敢離婚,就殺死林萍和林萍父母還有孩子,林萍說他曾開車撞過林萍父親!”王雅茹說,神色看上去有些驚恐的樣子。 “其實吧,那小子是怕失去林萍才這么做。林萍生意做的越來越大,在外應酬肯定少不了,而且林萍在酒桌上挺豪爽,那小子看著心里就不舒服,常懷疑林萍在外面有情況……他就沒事兒找事兒折磨林萍??赐噶制际桥滤?,又不肯家丑外揚,就變本加厲折磨林萍當樂?!敝芘d權故意說的輕描淡寫,但眼神兒里還是透著對林萍丈夫的鄙視。 孫錄昊說:“那小子被判死緩,簡直是救了林萍?!?/br> 王雅茹接過話:“誰說不是?不過,林萍提出離婚,那小子居然非常痛快地答應了。林萍說,那天她拿到離婚調解書,自己回到家里號啕大哭,多少年的委曲全釋放出來了,她發誓要大變活人,好好活一回,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雅茹說到這兒,竟然舒了一口氣:“林萍就把自己的微信呢稱改成‘浴火重生’了”。 “好好活一回,就是要把忠良娶回山莊做壓寨夫君?哈哈,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敝芘d權不懷好意地笑道。 雅茹翻了周興權一眼:“興權,我怎么才發現你牙挺漂亮的,要是能吐出象牙就好了?!?/br> 周興權瞪著孫錄昊問:“你這媳婦在罵人呢?不管管?!” 孫錄昊得意地笑道:“你不說我重色輕友嗎?!我就色了?!?/br> 雅茹沒理他倆兒貧嘴,又說:“忠良和林萍現在都是離婚獨身,林萍呢,現在也算是事業成功的女人了,肩膀頭不比陳忠良矮了,她要大膽地去追求忠良,不想失去這次機會,所以才要當眾向他表白,也是向別的女人宣示不要和他爭,更是向那些跟在他后頭的男人們宣示,她已有了心上人…… 林萍這樣的女人,一旦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就傻掉了,做傻事也做得轟轟烈烈的?!毖湃阌脟@服的口吻說道,臉上透著欽佩的表情。 周興權點點頭,又說:“那天忠良是不是反應過度了?至于嘛,頭也不回就走了?!?/br> 雅茹接過話:“你們就看到了忠良文靜隨和、暖男的一面,沒看到他骨子的果斷和堅決。他那天那么做,就是要讓林萍死心!” 周興權點點頭:“你還挺懂忠良的。讀書多的人,想法就是怪,全當開了個玩笑,看把林萍惹的,成淚人了?!敝芘d權說罷,又是不懷好意的樣子笑著。 孫錄昊一旁也跟著笑起來,又說:“我媳婦說林萍不是忠良的菜,可當初汪虹麗就是忠良的菜了?不也結婚了,不也離婚了?!” 王雅茹瞅了眼前這兩個男人一眼,認真地說道:“經歷一次婚姻的人,要么對婚姻無所謂了,要么對婚姻就挑剔了。無所謂了,婚姻就成了男女之間的那點兒事。挑剔了,婚姻就成為尋找精神伴侶?!?/br> “你是說忠良挑剔,林萍是無所謂了?呵呵?!敝芘d權又笑起來,一臉的狡黠。孫錄昊聽明白了周興權的言外之意,倆人相視一眼,隨后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雅茹看上去有些惱了,挑起細細的彎眉,臉色慍怒,盯著孫錄昊和周興權看,一直盯著倆人收斂了笑容。 雅茹繃緊臉色:“對女人來講,林萍多苦??!她對婚姻也是怕了,更需要精神伴侶!”雅茹頓了下,又像是自言自語:“也許只有忠良能安撫得了林萍受傷的心,但忠良這道菜得慢火細燉才有味,林萍是有些急了,我得幫幫她!” 孫錄昊和周興權聽了,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