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僅剩一天，緬式晚飯過后。司令部召集兩國軍警高層開會。

    吃飽喝足，欣賞過人妖跳泰舞，享受完妓女捏肩捶腰，察頌倒進椅子打了個呵欠，雙腿迭起架在桌邊，自諾帕反叛逃往泰國，緬北司令部已經空無一人，阿莽他小老婆吃飯一貫細嚼慢咽，懷孕之后邊吃邊吐，拖得兩個人都沒到場。

    視野之內，只有端著肅冷臉孔的短發女警走來晃去。

    “穆警官，你的表情不太好?！辈祉災﹃话严掳投糖嗪?，為了緩解兩個人之間‘自罰一槍’的尷尬，語調輕佻，“中國警察在抓捕犯人之前，不笑一笑漲漲士氣么？”

    穆劍蕓專心翻看自己從毒梟內部獲得的資料，頭也不抬，淡冷回應：“我們中國有句成語，叫樂極生悲，長官可以查一查是什么意思?！?/br>
    什么意思？真沒意思。

    察頌只覺無趣，撇撇嘴，自己可以用緬語情話哄得女人心甘情愿脫衣服，可面對冷若冰霜的女警察，半分也發揮不出，簡直毫無效用。

    索性也不再開玩笑，察頌正色，冷嗤一聲：“那溫老頭心真狠，派一個女警察來金叁角當臥底?！?/br>
    終于，穆劍蕓抬起頭瞧了眼對面落拓不羈的緬甸軍官，又低眸淡聲道：“中國司法沒有規定女警察不能當臥底?！?/br>
    “金叁角可不是女人混跡的地方?！?/br>
    “死在這里的男人也不少?！?/br>
    幾句話給察頌懟得胸口發悶，不爽地用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眉毛陰郁堆皺，方才種種舒適忘得一干二凈，氣堵腦門，撒不出氣也不得不承認穆劍蕓句句在理。

    女人一旦冷靜干練最是可怕，活生生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可惜游遍花叢的獵手沒有“知難而上”的經驗。

    少招惹厲害的女人，這句話不僅說給小梭沙，察頌也警告他自己。

    門口，軍靴踩步穩重，開會遲到的長官怒氣洶洶，大手牢牢攥住小妻子的皓腕走進來，目光似箭刺向埋頭翻看資料的女警察，鐵齒磨得吱吱作響，極力隱忍才沒拔槍摁住穆劍蕓頭頂。

    “你們中國警察都喜歡拿別人老婆孩子當靶子！”霍莽咬緊齒關，粗嗓溢出憤怒字句，回頭怒視私自答應的小妻子。

    藍晚瑟瑟微顫，挺直腰桿，不受丈夫暴跳如雷的情緒聳動，剛才吃飯，她與他說了許久，不希望因為這種問題，要他和穆jiejie平生爭執。

    “霍莽長官，中緬聯合軍警隊今晚就會埋伏在軍營四周?！蹦聞κ|收起資料，毫無畏懼地抬頭看他，“緬北軍方的任務是截殺外籍雇傭兵小隊，中方的任務是活捉糯卡。你的妻子，我會暗中保護她?！?/br>
    “你保護她？！”霍莽冷笑質問，目中噴出火星，扯住小妻子的手臂轉身向外走。

    察頌見場面瀕臨脫控，連忙從桌沿收腿，去阻攔霍莽離開的路，還沒等過去，少女嬌聲驚起響遍四壁。

    “你是不是又想送我去泰國，還是讓我回中國？一遇到事情，你就只想送我走！”她一路被他拉到門邊，小臂直接甩開他的大手，因為自己懷了孕，他的手勁不重，步子不快，倒也容易掙脫。

    男人脊梁僵滯，頭腦混亂，立在門邊，背影迸出難以靠近的煞氣。

    “我說過，我和孩子會陪著你，這不是假的?！彼龔膩頉]有騙過他，纖手牢牢捂住他握緊的硬拳，“阿莽，我不走，哪里也不去?！?/br>
    “你看著我，晚晚，看看我！”

    他悍然轉身，兩只大掌把住妻子雙肩，目眥盡裂，“我和阿德斯打，都差點死在拳臺上。你認為一個女警察能挨得住雇傭兵幾拳？嗯？！他們會殺了她，在我來之前會給你打海洛因，你不走，你不走聽她說的屁話是想我們一家四口一起死么？！”

    少女心底柔韌，深吸口氣，美目平靜望著他，“這不是兩年前了。你只想送我走，想沒想過，現在的一切都還來得及?！?/br>
    “你連槍膛都拉不動?！蹦腥素Ｗ該u頭，不相信小妻子口中的“來得及”。

    “是，我拉不動?！彼{晚頷首承認，頓了片刻，話鋒半轉，“你知不知道，我父母為什么允許我留下？為什么他們明明無法原諒你，還同意讓你陪我回去讀書？mama就算知道我懷孕了，她那么心疼也只是說等我回家，照顧我?！?/br>
    因為她是他們的掌上明珠，男人喉結干燥一滾，胸腔因火氣劇烈伏動，說不出半個字。

    “他們和你一樣，都很愛我?！彼{晚抿緊唇瓣，柔聲撫慰猛獸躁動不安的心，“但他們和你又不同，他們寧愿自己心里難過，也不愿意讓我留下任何遺憾，阿莽，這才是我期望的愛?！?/br>
    她年紀輕輕，仍以自己所有懵懂感情教給他。

    以愛之名，并非綁架，不是勒索，是真正的，舍身處地。

    這太深奧，他仍壓下所有不解，一點一滴學習起她期望的愛，粗啞地問：“這算什么遺憾？”

    她說：“這個計劃里有我，我不在，就是遺憾?！?/br>
    ——

    “兩位長官明早之前必須全副武裝撤出軍營，指揮聯合軍警隊進入緬北腹地?！睍h進入深夜，內容走入尾聲，穆劍蕓長話短說，望向旁聽的十七歲少女，“晚晚，你留在小樓里，我會和你一起?！?/br>
    “好?！彼{晚點頭應允，桌底下，一只纖手被糙掌牢牢攥住，她側目看向霍莽鐵青俊顏，見他兩道劍眉擰成死結，清楚他心里對這決定有多么抗拒和不甘。

    對面，察頌活動左右肩頸，問：“我們兩個撤出軍營，你們能抗多長時間？”

    “大概明天傍晚，販毒武裝和雇傭兵就會行動?！蹦聞κ|認真估算著，“最多，十分鐘?！?/br>
    “你？”察頌挑笑，口吻些許不信，“你能和雇傭兵打十分鐘？”

    穆劍蕓冷淡目光投向吊兒郎當發問的軍官，停了一會兒，察頌被盯得頸后微涼，立馬收斂起浪蕩神色。

    女警察不作多余回應，鄭重后退半步，挺直脊背，抬手沖兩位駐扎于中緬邊境一線的緬甸軍官敬禮。

    “我謹代表中國緝毒警察，感謝兩位長官為此次配合中方抓捕糯卡做出的一切貢獻，愿勝利與你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