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一 河伯取親
尼山求學的三年,注定是清淡而乏味的日子,要日日用功苦讀。 可山上的學子大多是來自各處的公子哥,過慣了紙金迷醉的日子,哪里能讓他們真的過三年苦行僧般的生活。 于是乎,尼山上的娛樂活動,也是不少。比如說一年一度來一次的花戲日,便是尼山學子們自娛自樂鬧出來的玩意兒。 花戲日,顧名思義,左不過是白日賞花,晚上看戲。 因為拘于尼山三年非假日,學子不得下山的規定。白日的賞花踏春,只好馬虎點過去。不過是去后山,看個風景野炊什么的!不過這花一賞,學課是不必上了,但是讓王藍田,劉亦東等人高興不少。 既然白日里馬虎去了,那晚上那可是重頭戲不能馬虎。 至于晚上看戲,看戲得自是高興,可演戲的未必開心。因為尼山上是沒有戲班子的,演戲的人自然是只能是山上的眾學子了,至于劇本戲服什么,也是學子們自己準備。 一幫大男生服裝能準備得有多好,很是粗糙,也就引人一笑的功夫。 為什么演戲的學子會不開心呢?理由有三,一戲子是賤業,而他們身為士族大戶的公子,一向自詡身份高貴,豈愿意干這種賤業。二,若是分得的角色,是丑角女角,也容易出丑。三,世族公子大多都從來沒有干過演戲這玩意兒,對此更是一問三不知。 可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但也總得有人演戲呀,于是有人提出了抽簽這法子。這下公平了,學子們也沒有太大的意見。聽天由命,看誰的運氣差了,誰的運氣好了。 今年花戲日的劇本是祝英憐寫的,寫的是有名的故事《河伯娶親》,她的文筆一向是書院第一,連馬文才也是稍遜一二。 而服裝扮相的準備人選,經過一番比試,眾學子決定讓祝英臺來。當真是想不通,祝英臺一個大男人怎么對胭脂水粉,綾羅綢緞這么了解,連王蘭王蕙兩個女子都得甘拜下風。 而贏了比試,興奮在眾學子臉上東涂西抹,拿著綾羅綢緞比比劃劃的祝英臺是這么說的,“家中有堂表姐妹眾多,英臺自小同她們玩耍,也常常為她們描妝點唇!” 這聽得學子們很認同,祝英臺這么娘娘腔,不是在女人堆里長出來才怪! 因為負責劇本和服裝,祝家兄弟可以不抽簽,這叫眾學子羨慕妒嫉恨了! “巨伯,我抽到了衙役的簽子,怎么辦?我可從來沒有上臺演戲過,萬一到時候拖累了大家怎么辦?”梁山伯苦著臉,蹙眉,不自覺地嘆了口氣,“若到時候演砸了……” “山伯,衙役的簽簡單著呢!”這話正巧被剛剛完成戲服,便丟了自己九姐,跑過來找梁山伯的祝英臺聽見了。 她一聽,便不由地笑了,開口安慰起梁山伯,“我見過九哥寫的本子,衙役不過是個配角,沒什么臺詞。只要配合主角西門豹將巫祝丟入那設置好的假河里就可以了?!?/br> “是啊,山伯。這演戲就是圖個開心,你若是怕出丑,也可放心!還有我陪著你呢?!避骶薏移ばδ樀販惲诉^來,一面將手上的簽,在梁山伯眼前晃了晃。 上面寫著明晃晃兩個字體,“衙役”。 “我倒不是怕出丑,只是……”梁山伯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是我對戲臺上的事著實一竅不通,小時雖說曾與人一同看過,那也只是看過吶!” “山伯!你是想得太多!我們不過是圖個熱鬧,不必如此。其他同窗也未必上過戲臺,這不也沒一點事兒么!”荀巨伯輕笑了聲,一把拽過梁山伯,朗聲開解起了。 “不錯,山伯你若是害怕演不好,我來教你如何?”祝英臺一向機靈細心,見梁山伯還是一副憂心腫腫的樣子,當下開口,“我幼時曾對此有些興趣,學過一些!” 梁山伯聞言大喜道,“如此!山伯多謝英臺了!” “你啊,又這樣!”祝英臺無奈看了梁山伯眼,道,“你我金蘭結義,何需言謝?” “是,是我不是了!”梁山伯聞言尷尬地搔了搔頭,面紅耳赤,只道自已不是。這一股憨勁,叫祝英臺又愛又恨。 “誒!梁山伯!你只感謝英臺么?”荀巨伯故做不滿地捅了捅梁山伯。 “也多謝巨伯!”梁山伯看著荀巨伯笑道,他自是明白荀巨伯不是真的不滿。 荀巨伯忍著笑,使勁板著臉裝成了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感謝就算了!你知道的,英連近來比較忙,只要代他陪……” “是,代他陪你去醫舍看蘭姑娘!”梁山伯福至心靈,難得有了祝英臺一般的機靈勁,開口接了下去。 畢竟,荀巨伯對王蘭姑娘的心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知我者,山伯也!”荀巨伯怪模怪樣地吟了這么一句,就拽走了梁山伯。 “誒?巨伯!巨伯!你干什么!” “去醫舍!山伯不是答應我了么!” “???這么快就去!” “巨伯!你別走這么快,山伯都要摔著了!” ――另一邊 “哼!什么狗屁花戲日!叫小爺演戲!休想!”王藍田氣急敗壞地一把將手中木簽丟在了地上,死命踩在了腳下蹍著。那張俊俏白面露出了扭曲猙獰的表情,完全破壞了原本的美感。 王藍田出身太原王家,一向自詡高貴,為自己的家世身份向來得意自滿到不行。如今讓他放棄高高在上的王家嫡少身份,去做戲子才做的賤業,無疑比打了他十大板還叫他難過! 可誰叫他人品不好的同時,運氣還不佳,這么多的看戲簽抽不到,偏偏手賤拿了一個演戲的簽! “藍田兄,您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而站在一邊的秦京生諛媚地從地上拾起那張簽,看到簽上的‘巫?!瘍蓚€大字,頓時心里有了數,開口便順溜地拍王藍田馬屁,“藍田兄當真是高貴至極,連抽到的要演的人也地位不凡!巫??墒怯⑦B兄劇本中的三大主角呢!” “我方才可是看見梁山伯,荀巨伯的簽了!這兩人就演個衙役!哪比得上藍田兄高貴!”秦京生這一句可算是最到王藍田心底去的。王藍田向來喜歡貶低別人用以來抬高自己,而如果被貶低的人是他最討厭的梁山伯和荀巨伯,他越是快意! 而秦京生深諳此理,平日里兩三句話向來不離貶低辱罵荀梁兩人,而且說得極為合王藍田的心意。 “他們這種下賤之人,也就配演這個了!”被秦京生這三言兩語捧得心花怒放的王藍田,接過了自己的木簽,得意地哼了一聲。見秦京生別在腰間木簽,不由眼珠子轉了轉,打起了壞主意。 趁著秦京生不注意,王藍田蠻橫地奪過了他系在腰間的木簽,“讓我看看,你抽了什么!” 簽子被王藍田奪走,可秦京生卻也不敢多言,只得在邊上陪笑,“在下怎比得過藍田兄高貴,既便是到了戲臺子上,也不過是個給藍田兄端茶遞水的!” 他的簽,正是巫祝奴仆。 王藍田原是想搶了秦京生的簽,強行換簽的??蓞s發現秦京生的簽子比他還差,心底弊屈,正想拿秦京生出氣,可被秦京生這一捧又飄飄然了。 他輕哼著睨了秦京生一眼,嫌棄地將那簽子丟回了秦京生懷里,“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秦京生也不在意,一個勁只顧著討好王藍田。 而王藍田一邊享受著秦京生的奉承,一邊子的目光便看見了從人群中不緊不慢走來的馬文才,立馬身子一顫,識相地換了張嘴臉,笑著迎了上去,“文才兄,你今日當真是福星高照,這七日后可有戲看呢!” 一共那么多張簽,只有七張才是演戲簽,王藍田不信馬文才運氣會差到這種程度。 “哦?看戲?”馬文才聽著,把玩了一下方才抽到的簽子,眉目淡泊,看不出任何表情,“怎么看!” 而他身后的馬統表情也如出一撤。 “看戲還怎么看?”王藍田奇怪地嘀咕了這么一句,抬過頭來,接著捧馬文才,“文才兄一向是運道極好,這次想必抽到了看戲的簽子!” 是的,這馬文才的運道在書院眾人與他一同了些日子后,都以為是極好! 比如說,王蘭姑娘的發釵丟了,眾學子都幫忙找,偏偏是找也不肯找的馬文才去學堂的路上撿到了,嫌棄地丟給王藍田這個紈绔。 再比如說,去后山上武課,王世玉叫眾學子找他藏在林中的十塊硅玉,結果馬文才在林中轉了半圈不到就撿了三塊……而一些學子日落都找不到一塊,比如荀巨伯,比如王藍田,比如劉亦東…… 馬文才是公認的好運道……還有個運道極好的就是同樣在林中轉了半圈不到,就撿了四塊玉的祝家兩兄弟,祝英憐和祝英臺…… “是??!一向運道極好!”馬文才捏著簽子,不咸不淡地開了口,隨后便冷淡松開了捏在手心的簽。 “咯!”木制的簽子落地,發出難聽的響聲。那簽子在塵土中翻滾了幾下,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王藍田一下子瞪大了眼,那簽子上“西門豹”三個大字映入眼簾,心里絕望得只剩下這么一句話。 原來馬文才也有運氣不好的時候…… 西門豹,可是河伯娶親劇本中三大主角之一…… 王藍田只看見馬文才揚了揚唇角,而后斗大的拳頭便迎面而來!完了!撞槍口子上了! ――另一邊 “棗子,你抽了什么簽?”劉亦東眼珠子不安分地轉著,一眼便看見了愁眉苦臉的趙德正,大大咧咧地迎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愁眉苦臉的?” “都說了不要叫我棗子,丟人死了!”趙德正白了劉亦東一眼,沒好氣地道,“你這么喜歡叫我棗子,不如我叫你冬瓜如何?” “那還是算了吧!”劉亦東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伸出頭去看看對方的簽,“抽中了什么,怎么,愁眉苦臉的?” “你看看!”趙德正苦著臉將簽子給劉亦東看,“巫祝奴仆!我剛才聽說了,抽到巫祝簽的正是王藍田這混蛋!我不僅要演戲,還要看王藍田的臉色做事。這回可慘了!” 正如趙德正所言,他的簽子上寫著和秦京生一樣的巫祝奴仆四個大字,也難怪他愁眉苦臉。 他一向和王藍用作對,而今日王藍田演巫祝,他演巫祝奴仆。而巫祝奴仆必然要聽從巫祝的命令,他必然要在臺上受王藍田的呼來喝去,這讓他如何忍受得了。 “誒!你的運氣怎么如此不佳呢?”劉亦東也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想了想,忽然提出建議,“不如我與你換個簽如何?” “這怎么可以呢?”聞言,趙德正歡喜了一會,卻又猶豫了起來,“你與王藍田一向是……” “這點你放心!我心里有數!”劉亦東拍了拍趙德正的肩,滿不在乎地開口,“王藍田想對付我,還嫩著呢!” “那……” “那我們換簽!”見到趙德正仍是一副婆婆mama,猶豫不決的樣子,劉亦東極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一把奪過趙德正手中的簽,利落地自己塞給了他,瞬間就走開了,生怕對方將簽換回去! 而趙德正感動得一塌糊涂,“亦東兄真是好人!” 趙德正一邊說著,一邊滿懷期待的打開了自己的新簽! 頓時,他呆住了…… 片刻后,一聲悲憤的怒吼傳來,“劉亦東,你這烏龜王八蛋,快把我的簽還給我!” 而一張木簽被人大力得甩了出去,在空中滾了幾圈才落地,陽光下,照出那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河伯新娘’…… 受王藍田呼來喚去又如何?男扮女裝,才是最羞恥的!他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相信劉亦東的鬼話! 劉亦東!你個王八蛋,老子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