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謝女
課上一片死氣沉沉,今天課上幾位活躍的人一個個都心不在焉的。陳夫子上課也沒精打采。 一切都是因為一個消息,謝道韞要走了…… 對于一些學子來說,是求之不得。對于祝英臺,梁山伯,荀巨伯等人來說,卻是令人傷心。而馬文才,劉亦東為的都是同一件事――馬統受傷。 祝英憐想的事情就更多了,比如謝道韞的話,比如祝英臺下山去定親宴這件事,再比如…… 謝道韞說的沒錯,她就是想的比較多。 陳夫子匆匆下了課,學子們一個個跑到了山門口。 山長一行人站在門口,才女立在那,見到他們過來毫不意外,溫婉的笑了笑,輕輕的把耳邊的發挽到耳后。 “謝先生,我們來送行!”荀巨伯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還是平時的樣子,不知怎么有點落寞。 謝道韞點了點頭,含笑著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br> “謝先生……”梁山伯是欲言又止,不知說什么是好。 “我知道?!敝x道韞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下去,自己已經明了,回他了一個微笑。 “謝先生,這是我平時做的一些小玩意,你拿著,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祝英臺念到,在書院再也見不到謝道韞,不免有幾分傷感。她將手中的木盒子遞給謝道韞。 “謝謝英臺了!”謝道韞從容地接受了這個禮物。 “先生,山水有相逢。英憐在此就不多言了,望先生多加珍重!”祝英憐看著她,眼神有些微妙,但真誠懇切。 “好的!”謝道韞爽朗地拍了拍她的肩應下,轉過身走到馬文才面前。 她微勾唇角,“你現在,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馬文才怔了一下,忽地笑了起來,“先生,不愧是先生!” 他將手中的利器遞了過去,那是三支銀箭,閃爍著寒光,叫眾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一點送別禮!望先生笑納!” “這……”謝道韞見了不由失笑,無奈地看向馬文才,“怎么?還是不服氣?” “服氣?!瘪R文才眼眸映著銀箭越發幽深,用從未有過的平靜開口,聲音鏗鏘有力,“但不認輸!” “呵!這還真是你的風格!”謝道韞搖頭正欲從他手中拿起銀箭,便聽見少年沉聲說道。 “希望先生此后依舊是這番模樣,像這銀箭一般堅固銳利!” 她抬眼看到這個少年,莫名的笑了起來。她果然沒看錯過人。自從她一箭打敗了馬文才,馬文才表面上仍是那副樣子,可教訓在她課上搗亂的人總是他。 她取走兩支箭,沒有拿走第三支,在少年疑惑的眼神中開口,“那我回贈你一支,希望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仍舊是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馬公子!” 馬文才對上她鼓勵的眼神,默默抓緊了手中的那一支箭――自娘走后,再也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過他了,用這種鼓勵的眼神。他爹從來不會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有的只是呵斥打罵。 謝道韞走到了祝英憐身邊,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把第二支箭交給了祝英憐,“我不需要太多,一支就夠了?!?/br> 祝英憐無奈的搖了搖頭,又沖著她點了點頭,“我接受了,你放心!” 這是馬文才送給謝道韞的,謝道韞轉送給她。其實是在代表馬文才給她道歉。那天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她雖然心里沒有疙瘩,馬文才卻總是躲著她,大概是因為愧疚。細心的謝道韞想必把這些看在了眼里,所以代為道歉。 祝英憐感嘆著謝道韞的盡心盡力,抬眼看到馬文才有些殷切的神情,她想到了,馬文才怎么會想不到?看到她看過來,馬文才不經意的撇開了臉。 兜兜轉轉,眾人說了一番話,謝道韞還是走了。 祝英憐心中不免有些感嘆。 馬上端午要到了,荀巨伯邀請眾人去他家玩,只可惜祝英臺有約不來。梁山伯本來說是要來的,不知為什么又不來了。 兜兜轉轉,只有一個趙德正答應了。 祝英臺最近和梁山伯離的特別遠,平常形影不離的就是她和梁山伯了,現在到是和親兄弟祝英憐是形影不離。 荀巨伯對此還是擔心這兒擔心那兒,但是也是沒話說,畢竟是親兄弟好一塊的。 再說他自己都顧不上,蘭姑娘對他還是愛理不理的,不過好歹也有點起色。 梁山伯知道祝英臺不來,難免有些失落。祝英臺是要去幫謝道韞的一個勁的起勁,倒是沒什么感覺。祝英臺本來是想讓祝英憐和她一起去婚宴的,可祝英憐卻要呆在尼山上。 劉亦東這下可是慘了,馬統這事被山長知道了,端午不放假,被罰在山上抄書。好在小蕙陪著他,倒也不寂寞。祝英憐覺得他倆可以成。 王藍田壞事干多了,自然也要吃苦頭,同樣被罰在山上抄書,不得回去。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他被罰,倒也是意料之中。他之前被罰挑水桶,讓人代勞的事情被山長發現了。 馬統受傷了,馬文才并不打算下山回家了,打算留在山上陪他。說實話,他大概本來就不打算回去。這是祝英憐聽馬統說的,馬文才最討厭過節了,也挺討厭回家的。 只不過青衣照顧馬統周周全全的,馬文才這個貴公子實在插不上手。常常只能坐在一邊看著,他畢竟不是干粗活的人。他坐著,常常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那表情,祝英憐就知道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最近書院里,最傷心的莫過于陳夫子了。他喜歡謝道韞,可人家這次回去就是為了定親。 不過,說來說去,端午終究是要來的。 天清氣高,自成一派清華。端午的清晨和往日一點也不一樣。學院里空落落的,人都走光了。幾許清風撫面而過,弄亂了少年郎鬢角的發,少年卻毫不在意。 他垂眸斂容,漫不經心地踩著青石板地而過,形影單只未免有些孤獨。按往日,他身后應該還有一個小書童。他走到哪,小書童就跟到哪。 只是今年,小書童的腿受了傷,但他卻幫不上忙,與其說幫不上,倒不如說是插不上手。分明小書童跟了他十多年,可反而是那個叫青衣的書童與他相處更和諧的。 終歸,他是少年,而他是仆人??偸怯幸恍┚嚯x啊……算了,就算小書童在,他也只是跟著而已,偶爾才叫幾句少爺公子,沒意思的很啊,跟一個人也沒差多少。 “陸亭,你就不能快點么!”一個毛毛躁躁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抬頭,正看見兩個帶著大包小包的學子正在糾纏。 “我已經很快了,讓我看看還差什么!”陸亭滿頭大汗的整理著行李,對錢明的催促很不滿。他們兩個一個慢性子,一個急性子,也怪不得了。 “你再不快點,我就走了!”錢明已經很不耐煩了。 “我知道了,你別……”陸亭被他弄得很不開心,抬頭正想跟他說說理,一眼就看到了遠處觀望的學子,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了,“……文才兄?” 此言一出,兩個人噤了聲,不敢說話,看馬文才越走越近,越是噤若寒蟬。 馬文才沒有想理他們的意思,他現在只想回自己宿舍里,一個人,自己呆著,過了這個討人厭的端午。他不喜歡過節,自娘走后就再也沒有過過一次節。 拐過一個彎,聽見一個討厭的聲音。 “小蕙,這是?” “我娘,阿姐和我一起包的粽子。你沒法回家,一個人在山上過節也怪孤單的,我陪你過,晚上和我們家一起吃飯好了!我原本也叫了九公子……” 小蕙么?那個胖女人,多事又好吃。沒想到劉亦東這種人也有人陪他? 馬文才走遠了,想著,忽然嗤笑一聲:真是的,想什么鬼東西,好像自己是好人一樣。馬上就到宿舍了,還是再看幾本兵書吧。 “馬兄!”熟悉清朗的聲音響起。這種叫法,書院里找不出第二個,之前也嘗試讓那人改過,可顯然那人的想法和他一點都不一樣。道不同,不相為謀。 馬文才回過頭,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遠處的小郎君笑得眉眼彎彎,一雙桃花水光瀲滟,好似西湖四月的水,美的一發不可收拾。 他情不自禁微瞇了一下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想要知道,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有沒有印著他的影子…… “馬兄,原來你在這里,我找了你許久!”小郎君抱著一壇不知道是酒還是醋的東西,看上去很有興致。 “你找我?干什么?”馬文才覺得荒謬,想笑一下表示自己的不屑,卻有點笑不出。只好用那雙銳利的丹鳳眼看她。 他突然發現祝英憐雖然不算特別矮,但是身形未免有些嬌小了。就這么點大的一個壇子,對方卻剛剛好可以抱住。但他也沒有多想。 “找馬兄一起過節??!”祝英憐抬起懷里的壇子,笑容中帶著幾分歡呼雀躍。這倒是平常少見的模樣。有點古靈精怪的味道,倒是有幾分像祝英臺,“一個人過節,未免太無聊了!” 他動了動唇,沒發出聲音,他有些措不及防,終究還是說道,“……山長一家不是找你一起過節……” “噢!這樣子啊,但是我拒絕了!”她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方才小蕙的話他沒聽到最后,倒真不知道她拒絕了。他有些不解,“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祝英憐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壇子,“你難不成想和王藍田一起過節?” “不想!”他撇嘴,一臉嫌棄。 “呵!”祝英憐笑出聲,直接將手中的壇子扔了過去,“馬兄,接著?!?/br> 馬文才輕松寫意地接到壇子,皺起好看的眉頭,“這是什么?” “馬兄嘗嘗就知道了!”祝英憐卻故做神秘,并不直言,反而沖他眨了眨眼。 馬文才也不怕她下毒,掀開壇子蓋,輕嗅了嗅,試著嘗了一口,才皺著眉有些不確定道,“雄黃酒?” 小時候,娘親每年都會給他喝一點。只是,娘親走后,他越發討厭過節,就再也沒喝過了。 “驅五毒的!”祝英憐爽快地應了,她含笑著走過來,拽住他的衣角,“跟我去一個地方?!?/br> “去哪兒?” “呆會你就知道了!”祝英憐一邊忽悠著馬文才,一邊浮想聯翩,想起了昨天的事 “九公子,我家公子很久沒好好過過一個節了……我想,請你幫個忙,陪我家公子,過一個端午……”小書童低聲下氣地向她請求。 “他為什么不過節?”祝英憐分外不解。 “我家老爺在公子小時候,總是很忙。每次過節,都出去,很少回來。只有夫人和公子,自夫人走后,公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就再也沒有過節過了……” 所以她今天拒絕了山長,也拒絕了祝英臺,荀巨伯。她留下來,只是想陪馬文才好好過個節。馬文才那個偏執的家伙,也是有人關心的??!而且,她也想試著用別的方式,來改變些什么,就像謝道韞說的那樣。 片刻后,馬文才黑著臉,“你就是要帶我來這里?” “對??!端午可不能少了粽子!”祝英憐點頭笑道。 “可粽子不是已經放在了食堂么?”馬文才黑著臉提醒她。 “誰說要吃食堂包的了?”祝英憐挑了挑眉,一臉奇怪。 馬文才忍不住懟她,嘲諷臉,“不吃食堂包的,難道吃你包的?” “不,是我們包的!”祝英憐一臉和善地糾正馬文才的錯誤。 “你……”馬文才氣極反笑,“君子遠皰房!” “這不是理由,你該不會是不會包,怕丟人吧!”祝英憐似笑非笑地開口。 馬文才剛踏出的腳,又放了回來,咬牙切齒地開口,“誰怕了!你倒底知不知道,這是女人的活!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居然做飯,說出去,可不貽笑大方?” “我倒還真不知道這干活還分男女?”祝英憐見他這樣子覺得有趣,“再說,你馬文才還怕別人說閑話?” 馬文才抱臂而立,皺眉,“我是個男人!怎么可以做飯?” “得了,那我不是男人!我包,你在一邊幫忙好了!”祝英憐沒好氣道,直接拽著他進去。誰知拽了幾下,他竟一動不動。 她生氣地看向他,馬文才有些猶豫地開口,“君子遠……” “好了!你就在這站著!”這下,祝英憐不伺候了,小女兒脾氣一犯,一點不想理這個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