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真相
一看岳徑山和岳鐘靴的反應,周玨就知道沈柏是故意提起這位孟校尉的,端起酒杯把玩了一會兒,好奇的問:“對啊,今天不是專門為我舉辦的接風宴嗎?怎么孟校尉沒來?是看不上我么?” 岳鐘靴站起身,誠懇的解釋:“并非如此,孟校尉前些時日染了風寒,一直未能痊愈,這幾日更是臥病在床,實在沒辦法前來,所以才讓屬下來此為周少爺接風?!?/br> 周玨挑眉,關切的說:“孟校尉今年應該也才四十出頭,天天在校尉營中cao練,按理不該如何病弱,連小小的風寒都抵御不了,這其中不會還有別的什么隱情吧?” 周玨問得意味深長,岳鐘靴和岳徑山皆是眼皮一跳,神色有點不正常,岳徑山更是狠狠地剜了沈柏一眼。 這個風塵女子,沒事為什么要突然提起孟校尉? 感受到岳徑山不善的目光,沈柏掀眸和他對視,不僅不害怕,反而還彎了彎眼眸。 小爺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再瞪就把你丫的眼珠挖下來! 沈柏把有恃無恐四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岳徑山瞇了瞇眼,明顯感覺沈柏和一般的風塵女子不一樣。 岳鐘靴聽到周玨的話,面色一沉,認真的說:“孟校尉年輕時受了些傷,這次染了傷寒,又有舊傷復發,所以才會病來如山倒,并沒有其他隱情?!?/br> 岳鐘靴剛說完,沈柏就掩唇低低的笑出聲:“孟校尉莫不是惡事做多了,現在遭了報應了吧?” 這種場合,別說沈柏,就是一般女眷也沒有資格隨意開口說話。 沈柏幾次說話都觸了岳鐘靴和岳徑山的忌諱,岳鐘靴臉一黑,瞪著沈柏怒斥:“放肆,你敢咒罵朝廷命官???” 岳鐘靴在校尉營養了一身武將氣派,聲音渾厚洪亮,一開口將在座的女眷都嚇得變了臉色,噤若寒蟬的看著他。 沈柏也做出被嚇到的樣子,撲到一邊的周玨身上,嘴里懶洋洋道:“周少爺,奴家好怕怕,這個人好兇哦?!?/br> 周玨太陽xue突突的跳,卻還是攬住沈柏的肩膀,輕輕拍著安慰:“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人傷害你?!?/br> 周玨這話明顯是要袒護沈柏,岳鐘靴皺眉,壓著怒氣提醒周玨:“周少爺,這個女子出身低賤,今日屢屢出言不遜,你萬不能被她的容貌迷惑,著了她的道!” 周玨暗暗翻了個白眼,若不是他認得沈柏,只怕比岳鐘靴還要更早動手砍死這個妖孽。 沈柏趴在周玨胸口,幽怨的瞪著岳鐘靴:“大人好生霸道,奴家還什么都沒說,你就如此激動,若奴家真說點什么出來,你怕不是就要殺了奴家滅口?” 沈柏這話明著是在嗔怪,暗著卻是在說她知道不少事。 周玨立刻接過話題,狐疑的問:“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柏一頭扎進周玨懷里,腦袋一個勁兒的在他胸膛拱來拱來,矯揉造作的哼哼:“這個人好兇,奴家不敢說,奴家害怕!” 呵呵!你再哼哼一句小爺就弄死你這個妖孽! 周玨忍無可忍,一把將沈柏推開,冷聲命令:“快說!” 岳鐘靴怕沈柏真說點什么,下意識的想阻止:“周少爺……” “住嘴!”周玨被鬧得心煩,吼了岳鐘靴一句,扭頭看向沈柏,“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沈柏捏著帕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幽幽的說:“也沒什么,就是這位孟校尉官威很大,在睦州這些年,總是公然招妓到校尉營發泄自己的獸欲不說,還總是弄傷清韻閣里的姐妹,奴家知道干我們這個行當的,命都不值價,但奴家聽說軍中規矩森嚴,不知按照昭陵律例來看,這位校尉大人可有違反軍規?!?/br> 沈柏說得有理有據,條理嚴明清晰,岳徑山和岳鐘靴都松了口氣,只當她是專門來替清韻閣里那些姑娘伸冤鳴不平的。 周玨有點失望,還以為沈柏會說睦州失蹤的那二十個孕婦的事,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微微擰眉,嚴肅的看著岳徑山和岳鐘靴:“當真有此事?” 孟鶴齡招妓之事在睦州城里也不算什么秘密,稍微派人打探一下就能知道,兩人猶豫了一下,沒再遮掩,點頭承認。 招妓這事是比禍害良家閨女的事強,但也的確違反了軍紀,周玨雖然不在軍中當差,被周德山成日教訓著,把昭陵的律法和軍規都背得很熟。 知道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鳥,抓起手邊的酒杯砸在地上,義正言辭的呵斥:“軍中將領當以身作則,不恃強凌弱,不為禍百姓,更不能行賄受賄貪圖美色,他如此行徑怎么配做睦州校尉!” 杯子瞬間碎裂濺開,岳徑山和岳鐘靴神色一凜,而后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沈柏。 周玨自己才剛收下一個美人,再呵斥孟鶴齡這個校尉作風不正,說服力就沒那么強了。 周玨也意識到這一點,怒其不爭的瞪了沈柏一眼。 沈柏立刻幫周玨打圓場:“周少爺出身高貴,又生得俊美,奴家自是甘愿伺奉周少爺,而且周少爺一看就是規矩禮貌之人,定不會傷害奴家,孟校尉手上可是有我們閣里好幾位jiejie的性命?!?/br> 普通招妓和草菅人命程度又不相同,沈柏說完,掀了裙擺一頭磕在地上:“奴家命賤,今日愿用這條賤命求周少爺徹查睦州州府孟鶴齡,還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一個公道!” 徹查孟鶴齡? 岳徑山和岳鐘靴對視一眼,沒想到事情一下子會發展成這樣。 若是如此發展下去,他們想要遮掩那些事就遮不住了。 周玨知道沈柏是想借機給他們施壓,讓他們更快露出馬腳,當即緩了神色把沈柏扶起來,堅定地說:“美人放心,本少爺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就不會袖手旁觀,我一定會查明真相的?!?/br> 沈柏一臉感動,又要往周玨身上湊,被周玨一個眼刀子止住,周玨皮笑rou不笑的說:“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想吃東西了,先送美人回去,再找他人了解下情況,二位大人也都好好準備一下,晚些時候與我一起去探望孟校尉?!?/br> 岳徑山和岳鐘靴見阻止不了,只能點頭答應。 周玨拉著沈柏從州府大門出來,直接騎了岳鐘靴的馬去清韻閣。 看見清韻閣大門上掛著的鑲金門邊,周玨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見四周沒人,壓低聲音問沈柏:“顧兄和少爺也在這里面?” 沈柏痛痛快快翻了個白眼:“不然呢,你以為他們在哪兒?” 周玨橫著沈柏:“你真是膽大包天,若是讓京里的人知道你帶他們來這種地方,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沈柏覷著他:“語氣這么酸,怎么,沒帶你來不開心了?” 周玨嫌惡的瞪著她:“我才不來這種地方,我怕得??!” 嘁!上一世也不知道是誰,把攬月閣里的姑娘都睡遍了呢。 沈柏腹誹,進了清韻閣以后恢復本性,嫌裙擺礙事,拎起來大步往樓上跑。 她里面什么都沒穿,裙擺拎起來以后,一截白生生的小腿便也暴露在視線里。 雖然明知道這人是男子,周玨腦子里也還是冒出“放蕩不檢點”的念頭,很想讓沈柏把裙子放下去好好走路。 周玨還沒來得及把這個念頭實施就有人替他做了,沈柏跑到一半,手背被狠狠兩?;ㄉ缀莺荽蛑?,低呼一聲,裙擺落下把小腿擋得嚴嚴實實。 沈柏委屈的搓搓手背,頭也沒抬質問:“顧護衛,你又打我做什么?” 沒人答應,沈柏帶著周玨一起上樓進了包廂。 綠尖和茶白早就回來了,見到沈柏,兩人都很是激動,綠尖忍不住問:“小郎君沒事吧?” 明顯一直為沈柏擔心著,害怕她會出事。 顧恒舟和趙徹坐在屋里,兩人面前各放著一杯茶,面色冷沉,周身都縈繞著低氣壓。 心疼綠尖和茶白跟這兩人相處了這么久,沈柏除了面紗沖綠尖和茶白笑笑:“我又不是女子,當然不會有什么事?!闭f完看向茶白,“茶白jiejie的傷勢如何了?” 茶白心生感動,連連搖頭:“沒什么大礙,多虧了小郎君來得及時?!?/br> 明明這災禍是沈柏他們帶來的,茶白反而向沈柏道謝,如此胸襟倒是難得,沈柏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周玨跟著沈柏進屋,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當真看見顧恒舟和趙徹跟兩個風塵女子共處一室,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周玨反身關上門,然后才走到顧恒舟和趙徹面前,戒備的看了綠尖和茶白一眼,顧恒舟淡淡開口:“有什么可以直說,不必顧慮?!?/br> 有了顧恒舟的話,周玨放心下來,問出最關切的問題:“顧兄,你們查到什么了?” 周玨說話的時候,沈柏坐到一邊,拿起帕子一個勁兒擦臉上的胭脂水粉和唇上的口脂,還穿著裙子,兩條腿就大剌剌的岔開,原本毫無違和感的裙子在她身上瞬間顯得不倫不類起來。 顧恒舟皺眉,沒有急著回答周玨的問題,沉聲開口:“把腿閉上,好好坐!” 沈柏動作一頓,原本還想扯開衣領把塞在胸口的兩個饅頭拿出來,連忙收回手,規規矩矩的把腿并好,不自然道:“這身衣服穿著太絆手絆腳了,少爺、顧兄你們先談正事,我去旁邊屋子把衣服換回來,也免得叫你們看著別扭?!?/br> 沈柏說完往外走,綠尖和茶白很怕顧恒舟和趙徹,連忙跟著起身:“三位郎君先忙正事,我們先去伺奉小郎君換衣服?!?/br> 兩人跟著沈柏一起去旁邊房間,沈柏沒有避著她們,爽利的脫下外衫,取下饅頭。 綠尖和茶白羞紅了臉,低著頭上前想幫沈柏換衣服,見到她胸口的裹胸布以后,眼眸睜大,卻都沒有驚叫出聲。 沈柏攤開手由著她們看,過了一會兒挑眉道:“兩位jiejie不是要幫我換衣服嗎?” 茶白先冷靜下來,上手去幫沈柏脫去中衣,柔柔的說:“小郎君膽識過人,想必身份不俗,奴家雖然不懂什么高深大義,卻也分得出善惡,小郎君放心,我們二人絕不會將你的秘密泄露出去?!?/br> 茶白說完綠尖也回過神來,蹲下去幫沈柏解裙腰,附和道:“我也當守口如瓶,打死也不會出賣小郎君?!?/br> 她們已經知道沈柏是女兒身,卻還是一口一個小郎君的叫著,心理承受能力不錯,腦子也轉得快。 沈柏滿意的勾唇,淡淡道:“不瞞兩位jiejie說,我是從瀚上京來的,家中在瀚上京里還算有點地位,我既然讓兩位jiejie知道我的秘密,便是信任兩位jiejie?!?/br> 綠尖看了茶白一眼,茶白立刻道:“謝小郎君信任?!?/br> 沈柏的衣衫已經脫完,綠尖拿了她的衣服過來,茶白悉心幫她穿上。 沈柏繼續說:“這幾日睦州城許會出些大事,我們走后,兩位jiejie可能在清韻閣會受到諸多刁難?!?/br> 茶白幫沈柏系腰帶的手一頓,綠尖也是唇瓣一抖,臉色有點白。 今天她們回來以后,花娘就想找她們麻煩,若不是顧恒舟及時出現,她們只怕會被花娘責罰慘。 若是城中出了事,沈柏他們走后,兩人就生死難料了。 綠尖和茶白都知道沈柏這話是什么意思,猶豫了一會兒,兩人在沈柏面前跪下,茶白主動說:“求小郎君為我二人指一條明路,我二人日后必定結草銜環報答小郎君大恩?!?/br> 沈柏自己穿好衣服在兩人面前坐下,沉聲說:“沒有什么明路,回京以后,我身邊需要人伺候,兩位jiejie若是愿意,等城中事情結束,可隨我一同回瀚京?!?/br> 從睦州去瀚京,這可是綠尖和茶白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兩人驚喜的看著沈柏,當即要應下,沈柏沉聲道:“我身上藏著這么大一個秘密,身邊并不安全,隨時都有可能喪命,而且我還會招惹其他危險,你們若是與我一起回去,便不會如現在這般安寧,想好了再回答?!?/br> 茶白一頭磕在地上:“奴家愿意追隨郎君!” 綠尖也跟著磕頭:“奴家也愿意!” 清韻閣是個腌臜地,許多姑娘最美好的年華都葬在這里,變成違心的媚笑低吟,死后被涼席一裹丟到亂葬崗,尸骨還要被野狗分食。 她們都以為自己也會這樣過完一生,如今卻有機會能離開這里,便是進了瀚上京馬上就會死掉,她們也要離開這個地方,見識一下瀚上京的繁華。 沈柏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伸手將兩人扶起來。 李杉雖然是太監,但終究是男子,況且背后還有一個來路不明的主子,沈柏不可能一直把他留在身邊,當然要著手培養信得過的人伺候。 而且綠尖和茶白在紅塵里打滾這么多年,心智和眼力都不是一般丫鬟能比的,必要的時候興許還能幫她做一點事,怎么想都沒有壞處。 兩人站起來以后,沈柏嚴肅的對兩人說:“你們既然決定跟我,以后就只能聽我一個人的,有二心的不忠之人,但凡被我發現,我都不會再用,你們懂我的意思嗎?” 兩人點頭,茶白豎起三指發誓:“小郎君放心,我二人定會對小郎君忠心不二,便是有人把刀架到脖子上,也不會做任何不利于小郎君的事?!?/br> 沈柏點點頭,對兩人的態度很是滿意。 綠尖打了水來幫沈柏把臉上的胭脂都洗掉,茶白幫沈柏梳頭束了發,嬌滴滴的小姑娘立刻又變成之前的少年郎。 之前為了穿女裝,茶白把沈柏的眉毛拔了一些,讓眉心變得更加細長,這會兒再扮男子未免過于柔弱,沈柏讓茶白幫自己把眉毛描粗了一些。 綠尖在旁邊看著忍不住說:“小郎君年歲還小,待長成之時定是玉樹臨風,冠絕京華?!?/br> 沈柏應道:“自是如此,小爺的學識、氣度,在整個瀚上京都是拔尖兒的?!?/br> 綠尖和茶白都被逗得笑起來,沈柏也跟著笑,笑完看著銅鏡摸了摸自己光溜的脖頸,想起顧恒舟之前的話,忍不住問:“你們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幫我偽裝出喉結嗎?” 男子皆有喉結,她卻沒有,時日長了總會惹人懷疑,上一世沈柏為了不讓人發現,在脖子上弄了個難看的疤,后來為了讓嗓子粗一點,甚至還喝了少量的啞藥將嗓子灼傷。 那些法子有效,就是太遭罪了,這一世沈柏想好好的跟顧恒舟在一起,自然不想再用這些法子。 綠尖說:“我倒是聽過有些秘法,但眼下還不會,小郎君放心,到瀚上京以后,我和jiejie會竭盡所能想法子的?!?/br> 天氣越來越冷了,衣服穿厚一點還能遮擋幾個月,這事不用著急。 沈柏應下,束好頭發回到包廂,周玨還在屋里坐著,顧恒舟把孟倫從床底揪出來。 孟倫已經醒了,嘴里塞著破布,看見沈柏進來,立刻不停地掙扎哼哼,恨不得能立刻跳起來胖揍沈柏一頓。 沈柏關上門,笑瞇瞇道:“孟少爺怎么看著好像要吃了我似的?現在你的命可是在我們手上,若是不聽話一點,小心小命不保哦?!?/br> 沈柏說完看向顧恒舟:“顧兄,這人之前審了嗎?有沒有說什么有用的線索?若是沒用就殺了吧?!?/br> 殺了? 孟倫一聽這話眼睛瞪得更大,掙扎得也更厲害,像案板上不停撲棱的魚。 顧恒舟冷眼睨著他,冷煞的命令:“安靜!” 這眼神殺氣磅礴,孟倫一下子被震住,眼珠惶恐不安的轉來轉去,卻不敢再發出聲音。 看這樣子孟倫應該還沒受過刑,也是,顧恒舟和趙徹這種身份,實在不是那種會親自動手審問的人。 這種事,還得她親自來。 沈柏在孟倫面前蹲下,先拿出一把匕首拍拍他的臉,邪肆的說:“乖乖聽話,不要亂喊亂叫,不然我馬上就殺了你,懂嗎?” 孟倫連連點頭,沈柏把他嘴里的布扯出來,開始審問:“先說說你為什么要從孟家跑出來,拿著睦州校尉的金令又打算去什么地方做什么吧?!?/br> 小命都被人捏在手里了,孟倫也不敢亂來,喘了兩口氣如實說:“我爹病重,大夫查出來是中了毒,有人要殺他,還有人在孟家四周暗中盯梢,我偷偷跑出來,是要去校尉營調我爹的親衛,讓他們護送我去瀚京,找我外公橫武大統領?!?/br> 果然是惡事做多了遭了報應。 不過這個叫孟校尉也不算是沒腦子,臨死還知道讓自己兒子去搬救兵。 沈柏想起今天岳鐘靴的表現,故意詐孟倫:“孟校尉死了,校尉營中最有能力被提拔起來的是岳鐘靴,他又是睦州州府的三弟,你去校尉營調親兵,不是自投羅網么?” 孟倫頓時激動起來,咬著牙恨恨道:“他敢!” “他為何不敢?”沈柏反問,蠱惑的說,“孟少爺怎么不想想,你爹除了家里,在校尉營接觸得最多的人是誰?誰又最有可能給你爹下毒?” 孟倫啞然失聲,沒辦法反駁沈柏的話,呼吸漸漸漸漸變急,如果一切真如沈柏所說,整個睦州都危機重重,他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睦州。 恐懼和憤怒沖昏了孟倫的腦子,他忍不住大聲說:“他們不敢這么做,若是他們這樣做,我就把那些事都捅出來,這樣誰也別想好過!” 沈柏敏銳的問:“哪些事?” 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股子森冷的寒意,孟倫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連連搖頭:“沒……沒什么事?!?/br> “哦,當真沒事?”沈柏笑著問,孟倫剛要點頭,沈柏一刀插進木板里,匕首正好插著孟倫的手掌楔進木板,孟倫驚出一身冷汗,沈柏把匕首拔出來,在孟倫胳膊和腿上輕輕拍了兩下:“我們幾個耐性都不是很少,這個問題孟少爺你想好了再回答,不然下一次這把匕首就不知道落在你身體哪個部位了?!?/br> 沈柏的語氣冷寒,全然沒了平日的灑脫不羈,只剩下冷冰冰的沒有感情的狠戾,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周玨在一邊看得汗毛倒豎,忍不住看了顧恒舟一眼。 沈家這小子去校尉營受訓兩個月出來以后就渾身都不對勁了,也不知道在校尉營里都經歷了些什么。 那些事事關重大,孟倫搖著腦袋嘴硬的說:“沒……沒有什么事?!?/br>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沈柏在心里嘆了口氣,神色一凜,一把捂住孟倫的口鼻,右手拿著匕首挽了個漂亮的刀花,利落的插進孟倫左手,將他整只手釘在木板上。 孟倫渾身緊繃,眼睛瞪得差點從眼眶掉出來,然而沈柏死死的捂著他的口鼻,將他痛苦的尖叫呼吸全部堵在喉間根本發不出來。 沈柏幽幽的說:“睦州城里的腌臜事,有一件算一件,孟少爺最好全都說出來,畢竟死不可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著才可怕?!?/br> 周玨痛得渾身痙攣,手掌的血很快流了一地。 周玨看得心里發毛,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不是在花樓,而是在大理寺的刑房里。 溫文儒雅的太傅怎么會教出這么兇殘嗜血的兒子? 過了一刻鐘,孟倫才勉強平復了些,沈柏松開他,說:“孟校尉到睦州做校尉有十來年了,太久遠的事你可能也記不清,不如先從五年前睦州城里的人口失蹤案說起吧?!?/br> 聽到人口失蹤案,孟倫表情越發慌亂,他痛得滿頭冷汗,臉色慘白,氣喘如牛,沈柏伸手在匕首刀把上輕輕彈了一下:“給個提示,那些失蹤的女子,都懷著身孕?!?/br> 刀把晃動帶來的巨痛讓孟倫汗如雨下,他的牙齒打著顫,像是掉進了冰窟,哆哆嗦嗦的說:“我……我不知道有懷著身孕的人失蹤?!?/br> 沈柏說:“那就說你知道的?!?/br> 孟倫雖然被他爹逼著練過幾天武功,但身手并不好,意志力也不強,被沈柏給了一刀之后,心理防線直接崩潰,再不掙扎,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說出來:“五年前睦州城沒有失蹤案,但以選秀的名義從城中選了一批容貌上乘的女子進京?!?/br> 選秀? 先皇后離世后,恒德帝便再沒有選過新人入宮,什么人竟敢假借選秀的名義帶人走?這些人進京以后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沈柏的舌尖在后槽牙壓了一下,沒想到還能牽扯出這么大一樁事。 敢以選秀為名驅使睦州州府和睦州校尉做事的人,在朝中地位絕對很高,而起他選的還是姿容上乘的女子,這些女子若是全都自己享用,只怕要精盡人亡,若不是為自己享用,又沒有進獻給帝王,那用來做什么了? 這個問題不用沈柏提醒,趙徹也能想到。 女子大多以色侍人,這么一批姿容上乘的女子,進京后被精心調教,便是上好的釘子,背后之人想把她們放到誰身邊都可以。 整整五年,誰也不知道這些女子都在背后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了些什么。 顧恒舟問:“命令是誰下的?” 孟倫搖頭:“我不知道,我爹和岳徑山一直和京中的人有書信往來,每次看完信件后,他們就會直接焚毀,不會留下任何證據?!?/br> 做得還挺謹慎,也就是說只有岳徑山和孟鶴齡本人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這種時候孟倫不會撒謊,沈柏轉而問:“姿容上乘的女子都是要有對比才能選出來,那些沒被選上的女子呢,她們如何了?” 孟鶴齡招綠尖去伺奉都差點要了綠尖的命,想必也是重色之人,沈柏不相信他會那么好心把那些落選的女子全部放回家中。 孟倫眼底閃過愧疚猶豫,沈柏看得分明,直接把匕首從地板里拔出來抵在孟倫脖子上。 孟倫痛得嚎了一聲,卻因為脖子上的匕首竭力克制著,咬著牙說:“當時一共征集了八十名女子,往京里送了三十個,剩下的五十人都送到暮祀去了?!?/br> 五十人,這個數字和那場祭祀的人數對不上。 沈柏用了幾分力,匕首在孟倫脖子上割出一道口子,陰惻惻的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再讓小爺問一句,小爺就剁了你的手指頭!” 孟倫知道沈柏是來真的,忙不跌的說:“暮祀城的城主暮客砂很囂張,他仗著自己身手不俗,總是帶兵偷偷從南恒棧道進入睦州,有時是擄人,有時是搶東西,那一次甚至直接闖入校尉營把我爹打成重傷,還叫囂一個月內必取州府岳徑山的性命?!?/br> 這的確很符合暮客砂高調張狂的風格,不過睦州作為東恒國和昭陵的邊境,校尉營囤兵至少有四萬。 南恒棧道僅容一人通行,暮客砂最多帶百來人進入睦州。 睦州校尉營足足有四萬人馬,竟然攔不下暮客砂和他帶來的百來人,這四萬人馬難道是用稻草扎的? 這么丟臉的事,岳徑山和孟鶴齡自然不敢往上報。 趙徹和顧恒舟的臉色很是難看,孟倫繼續說:“選人的事剛好發生在那一個月,知道暮客砂好色,后來岳徑山派親兵將那五十位女子送到暮祀城中,并許諾以后每年送兩千石糧食到暮祀,這才換來睦州的安寧?!?/br> 安寧? 白白犧牲五十名無辜女子,還背著朝廷給暮客砂送糧食,說句不好聽的,這叫投敵賣國,他們竟然好意思說這是換取安寧! 沈柏胸口怒火攢動,恨不得直接殺了孟倫,但她理智尚存,壓著怒火繼續問:“那五十名女子,全都是以完璧之身送到暮祀去的嗎?” 暮祀城中那場祭祀轟動了整個東恒國,可見東恒國之前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如果那二十五個婦人是從這五十名女子中選出來的,多半是暮客砂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被激怒了。 問出那句話以后,沈柏雙手緊握成拳,腮幫子咬得發酸。 屋里四人周身都騰著黑沉的殺氣,孟倫害怕的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的說:“暮客砂重傷我爹,還用這種方法折辱睦州,我……我也是想報復一下他?!?/br> 沈柏一字一句的問:“所以你帶人先凌辱了那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