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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自主回憶起十二年前。 施巖問他要不要吃冰激凌,那天的施巖身上也有一樣干凈的味道。 那天,他也同樣沒有回答。 從一開始,柳易塵就不擅長回答“想”或者“要”。 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想要什么都會成為羞恥的,這是他從很久以前就學到的一件事。 所以,不回答就是說不出口的“想”、“要”。 兩人低聲交談的時候,袁佳瑤正在宣布結果:“根據客人們的打分,今晚得到豪華套房居住權的是施巖、柳易塵夫夫?!?/br> “果然?!贝蠹乙稽c都不意外,連驚訝都懶得驚訝。 狄飛光若無其事地說出了大家如今真正關心的問題:“可別再說了,我現在只想采訪一下巖哥到底是怎么追到柳老師的,柳老師到底圖你什么?!?/br> 會做手工會做飯,脾氣好演技好,長得還驚為天人還性格平易近人,又帶著一點反差萌。 柳易塵這種寶藏, 施巖現在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特等獎中獎人的氣質。 只要身后再來一塊寫著“第XX期XX彩票一等獎X千萬獲得者”,就齊活了。 施巖想,柳易塵還壓根沒看上自己什么呢,怎么可能回答這個問題,正想胡亂吹噓一波,柳易塵卻幽幽開口了:“圖他是干凈的?!?/br> 這是一個切實的,具體的,有些和綜藝節目格格不入的答案。 施巖立刻哈士奇一樣眼睛一亮,嘴角翹了起來:“你在我眼里才是最干凈的?!?/br> “秀,你們繼續秀?!痹熏幦滩蛔×?,“一想到今晚你倆還會和我住在一個營地,從早秀到晚,我這個心啊?!?/br> 她說著回頭朝導演問:“導演,我能申請補助嗎,單身狗補助!” 大家笑過之后,各自準備過夜,柳易塵和施巖則前往了營地的員工宿舍。 小島畢竟沒有進行過商業開發,宿舍其實在平時并不算多好,只是最普通的裝修,連燈都顯得有些昏暗。 只有床具和沐浴用品是于潤來換過的,被子柔軟舒適,枕頭帶著令人放松的響起。 住了兩晚帳篷以后,能在這樣人類文明的建筑物下住一個晚上,簡直不能更幸福了。 房間里沒有安排相機,兩人甚至還短暫地擁有了一會手機。 柳易塵和施巖不約而同在走進房間的第一時間就倒進了柔軟的大床上。 等緩了半天,兩個人才反應過來—— 人多得時候,沒辦法交流任何話題,兩個人誰也察覺不到尷尬。 等現在又只剩他們兩個了,等累得精疲力盡的神志飄回來以后,氣氛又一次尷尬起來。 僅僅是過了一天,但他們之間似乎有了一些不得不面對的改變。 “你白天說,沒有告訴我你記得那件事,不是因為不想提,那是因為什么?” 施巖沉默了一會,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問出了他憋了一天的問題。 他其實不是很敢刨根問底,生怕柳易塵生氣,可這個問題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于是施巖一邊緊張,一邊等著柳易塵給一個答案。 “我……”柳易塵張了張嘴。 他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坦率,但除開失去的兩年記憶,他過去的二十七年從來沒有坦率過。 即使知道坦露心跡并不會受到傷害,但總有些事會被卡在邁出第一步上。 “沒關系,你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了?!笔r沒話找話,“其實我也沒有那么好奇……” 他說著話,朝床頭柜側了側身,試圖摸個手機玩一會,緩解一下空氣里的尷尬。 “施巖?!北澈?,冷不丁傳來柳易塵的聲音。 施巖剛想轉回去,一只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背:“別動,聽我說?!?/br> 柳易塵的聲音很低,低到幾乎被羽絨被發出的窸窣聲吞沒。 施巖隱約覺得柳易塵想要說些什么。 他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錯過任何一點柳易塵說的話。 但柳易塵沒再說半個字。 沉默的時間長到令人恍惚間懷疑柳易塵已經睡著了。 只有背后那只依然留在施巖肩頭的手宣告柳易塵依然醒著。 施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瘋狂振動了幾次,但他不敢去拿,只是僵著背,等待柳易塵說點什么。 “施巖,我……”柳易塵呼吸停頓了片刻,將頭埋進枕頭里,悶著聲音道:“如果我和你想象的我不一樣呢,你確定你喜歡的是真正的我嗎?” 施巖這幾天對他的態度,他一直都感受得到。 那是一個人能給予他人的,最大的,最真摯的愛意了。 被這樣的人珍視,對他來說除了幸福,更多的是惶恐—— 他害怕施巖看見真實的自己,害怕如果得到就會失去,害怕施巖不再用那雙充滿熱情的眼睛看自己。 在誤會說開后,柳易塵就越發意識到,施巖從頭到腳,整個心都清澈明亮。 于是,這種恐懼也開始愈演愈烈。 施巖終于覺得哪里不對,忍不住轉過了身。 背后,柳易塵將大半張臉埋在枕頭里,只露出一只微微泛紅的眼睛,額角的碎發蓋著那只眼睛,令人看不清神色。 施巖有些不解:“哪里不一樣?十二年前我就見過你,你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整過,你要說什么你不是景城人、你家里有什么苦衷,這些我也早就猜到了,我不在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