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華裔荷蘭女子
漫步在馬尼拉,從繁華的中心城區,各大購物中心,到酒店機場街角,能夠遇到華裔菲人的機會處處皆是。 這還不要提到主要的華人集聚區,像是唐人街什么的。 他們都有華人的相貌特征,輕易可以從純正的菲人之中分辨開來。 同樣的,華人面孔也算是毫無新鮮感的到處泛濫。 來自大陸的,香港的,臺灣的,仿佛每個角落都能夠隨意地遇到。 來旅游觀光的,淘金的,工作的,當然也有發呆和流浪的。各種原因,不一而足。 我本身就來自華人主要的出口集散地,又長期在港澳地區廝混。對于各種各樣的同胞,早已沒有半點新鮮觀感。 再在異國相逢,也沒有半點攀談欲望。最多心照不宣,彼此稍稍點頭便匆匆略過。 所有華人,無論來自哪國,混血或是純正血統。那華人獨特的氣質,還有相貌體征??偸俏灏俣鹊拇鬅襞菀话?,在人群中很是鮮明。 那是怎樣一種氣質呢? 我覺得可以把華人從諸鄰國人中一眼區分出來的,是普遍的不夠冷酷。 一來很多華人搭配上花的功夫實在不夠。不是要一定名牌服飾,或者都是西服革履,而是整體的風格總有些不太協調。 說不出來具體失誤在何處的混搭,好像是色彩,風格,樣式不能搭配出簡簡單單卻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相反,經常有從頭到腳,一身上下都是名牌的,卻無論如何看不出富貴氣象。 以前聽說是“人靠衣裳”,又說是“只認衣衫不認人”。 現在這時代,除了衣著服飾,還看外貌顏值,更兼那整體感覺。 再者,沒有像他們那樣精心修飾自己。普遍的過于不修邊幅和散漫,粗枝大葉。在整潔度上也是稍有欠缺。 其次,和他們相比,我們的精神面貌總是無法讓歪果仁生起深刻的喜好。很多華人也都愛微笑,友善親近。 但不管是陽光溫暖還是嚴肅冷酷,我們有時都顯得有些拘謹和局促,或許還是稍稍缺乏自信。 像是有些怯生生怕失了面子似的,猶疑不定想要迎合什么。左右為難地掙扎一番,還是舉棋不定。 但是最終表現在眾人眼里,就是脫不了的草草籍籍。 其實就是很簡單的,便像他們一般我行我素,甚至是大搖大擺都好。根本無需刻意討好或者遷就觀眾路人。 出了國門,就是放下以前的一切。凡事做到自己,還要管它濃淡深淺嗎?對于自己,我從來就是如此隨心隨意,灑脫不羈。 畢竟,我才沒有想過,要成為國人在海外的形象代言人呢。 但無論如何,不要委屈自己。反而應該更加瀟灑,不必有心無意地輸給任何人。 而在這所有能夠見到的各種華人之中,本地華裔不用多說什么,如那過江之鯽多了去。 真正外籍華裔就畢竟少。比如來自歐洲美洲的,或者就是來自亞洲鄰國。 可能是物以稀為貴,再者我總感覺他們有些高不可攀,之間確有代溝鴻離。于是就真的少于結識他們并有所交流。 所以在酒店碰巧遇到saoyin,從荷蘭萬里迢迢孤身旅游的華裔女子,也還熱火朝天地聊了幾天。 在她停留馬尼拉的幾天里,她也幾乎沒有外出去其他地方。于是我們經常在酒店大堂或者餐廳相遇,共同語言也蠻多的。 也算是了解到他們這一類人獨有的生存狀況。 但是交流就有些有趣。英文夾雜著粵語,偶爾幾個普通話單詞。有時還要比比劃劃。 不過,總還是可以清晰準確地相互理解。 joy上班時就有些幽怨地看我們幾眼。不過看我們雖然聊得投機,卻并不是那種男女的相見恨晚,火花四射。也就沒有說什么。 不過有時我看過去,她會丟過來一個白眼。唇角微帶嗔怪我慢待了她。 saoyin確切地講是在荷蘭出生長大的第三代移民。 她的家庭要追溯到祖父母一代,彼時出來闖蕩世界。辛苦打拼,帶著他們年幼的父母一輩。 聽說早年都是從中餐館的幫工,學徒做起。慢慢熬出頭,自己也開起了餐館。 到父母一代時,已經穩定下來。中餐館的生意也是風生水起,紅紅火火。 但saoyin和兄弟姐妹們,卻是不想再經營餐館。 一是不愛中餐了。據她訴說,她們這一輩可都是西餐牛奶喂養長大的,飲食習慣早就和本地人一般無二了。 二是來從小到大,隨著上一輩漸漸扎穩了根。家庭條件日漸好轉,她們這些小字輩居然沒有去過幾次餐館幫手。 三是她們自己,乃至父母親戚,都是已經厭倦了這餐館的業務。以前是迫于生活,現在都受過了良好教育,語言更是沒有問題。比粵語要滑溜得多的英語,也會荷蘭語,但普通話基本不會,粵語就是家里用的那幾句。 所思所想都是找一份體面工作,徹底抹去華裔移民的原始色,真正完全融入所在國。 此外,餐館生意也日趨競爭激烈。到現在要想保持長盛不衰,菜品,營運,外送等各環節都需要改進。但老一輩已經是趕不上這些變化了,新生代又全無經營和餐飲業的熱愛。 現在老店只是勉強靠老街坊和回頭客支撐著。 這真是奇怪了。餐館世家的最新一代,卻幾乎對中餐毫無感情。 所以saoyin只是學了一個醫護方面的專業,取得相關的執業資格以后,就做了一間大醫院的護士。 薪水還算豐厚,自己父母條件還好,也不需要她貼補什么。 盡管她是一個單身母親,但孩子和她好像都有前夫按月給的贍養費。 這么多年土生土長在荷蘭,她就完全是西化的生活方式了。 比如,狂熱得莫名其妙的旅游。如此一來,她幾乎就把金錢和精力都花到了旅行之上。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調整工作和個人休閑時間的??雌饋?,一年到有幾個月是在世界各地晃蕩流浪的。 迄今為止,足跡已是遍布五洲四海。 她給我看她幾乎數不清也看不完的旅游照,領略過美食美景數不勝數。 果然是一個瘋狂的旅游達人。但我也發現她有一個和我一樣的特點:旅游總是一個人。 對于旅行,我也是極喜歡獨自一個人的。我選擇獨自一人旅行,是為了遇到joy這樣的女孩子。一切合意的話,相遇在哪里都可以停下來,作為終老和頤養的歸宿之地。 而她另有些不同之處。待我們共同翻看她那些點點滴滴,我看見的都是,她費盡心思想要一份獨立而不孤單的體驗。 她不是在緬懷曾經的那另一半,也不是在憧憬新的艷遇。倒像是在逃避,或者盡力忘掉什么。 如果一定要說她也是在進行一場靈魂的探尋之旅,也是那樣的不明所以。因為她的眼眸里頭,寫滿了不知道尋找什么的迷茫。 比如在海灘和山頂上,和陌生英俊男子的曖昧照片。里面的她笑得只是貌似的開心,眼睛里沒有笑意,盡是冷冽。 有時她會主動給我看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紋身。 其實不論男女的紋身,我本來是不喜的。 說來好笑,以前曾經和一個有過紋身的女孩約過。但是卻總覺得那些紋身像另外一人的面孔,或者是眼睛。窺視我們或者夾在我們之間,看得我就是很不自在的。 她的紋身也是不同非常。一般的女孩子,大不了就是花鳥蟲魚,姓氏,十字架如此而已。 她倒好,就是滿背的一只巨大的怪獸。穿小吊帶出場之時,就是隱隱可見辣人眼球的血盆大口,猙獰滿目。 兩個手腕各一個黑色的手鏈,透著稀奇古怪。據稱就是她這趟菲國之行最新的成績,但上面竟然還慢慢滲著血水,有些泛黃。 “這已經感染了???難不成是在什么小店刺的吧,再化膿了就危險了?!?/br> 我有些吃驚,心想肯定會很痛吧。 “這個沒什么,小case啦。有些癢麻而已?!?/br> 她輕描淡寫,隨意就撇過。果然是有受虐潛質的奇女子。 爾后她還想再展示全身其他部位的紋跡,但我就趕緊打住了。那邊joy的眼神起先本就有些不善,現在根本就是要吃人一樣了。 總之,身上林林總總這些稀奇的圖案,真的就給了她整體合起來有些奇特詭異的氣質。 她是天生的精力旺盛,好似永遠不知疲倦的神采奕奕。 能夠主動帶來新的話題,也是熱絡地一一回應,但卻不會是喋喋不休。 不是文靜或者簡單的沉靜,但也絕對不會給人啰嗦累贅感覺。 她就像馬尼拉無處不在的烈日之下,偶爾掠過的一絲風。稀有但只能帶來略微的清新,在一片火熱之中。 如同一片綠葉泛起了,很快就緘默下去,躺在路邊漸漸干枯。 對于我和joy,她起初是有些愕然。之后便顯得了然于胸的理解。但是私底下她有些居高臨下的口吻,又仿佛是帶著同情,甚至一絲絲嘲諷。 不要說她這樣來自歐美發達國家的,畢竟連普通的國人都會認為f國其實各種不如c國。剛聽說我來此長居,都是大吃一驚。又會拿傳聞里f國種種花邊新聞來調笑一番,笑得猥褻而意味深長。 很多時候,我不愿意回想起國內的前塵舊事,斷了不少舊相識的聯系。也有原因源自這些毫無根據的妄自尊大,奇怪又根深蒂固的偏見。 我就沒有打聽過saoyin和前夫任何事情,因為無論如何我想自己也是寬容和同情的。 不僅因為自己眼前和joy也同樣是異國戀愛。而是對于感情世界,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別人,我總近乎懦弱般的縱容。 而且,我不允許任何人質疑joy,她的動機或是初心。我們的感情本來是陽光之下的正大光明,干凈純潔而又晶瑩剔透,絲毫沒有邪影魅惑。 以前我覺得她這類人群是因為和外族人生活久了,耳濡目染之下,難免浸染著西式的作風。 卻不曾想,這些abc,早就是外國的公民了。如果還是你我一樣的做派,那才是真正的怪事來的。 和眼下很多年輕人一樣,她也熱愛運動。和平常女孩子不大一樣,她偏偏喜愛足球、攀巖等等劇烈運動。 皮膚健康的黝黑,面上覆蓋一層有些密集的汗毛,但是不免就有些干澀。緊挨著我坐下時,隱約可見毛孔的粗大,似是證明著確是經常運動的。 像她這樣的女獨行俠,又怎么會少得了慣用趁手而酷炫耍帥的運動裝備呢!頗有些巾幗不讓須眉的,她帶著四處游歷的是一塊滑板。 見慣了她facebook上面無數的足球,游泳,爬山曬圖,卻單單沒有玩耍這滑板的形象。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隱情。 說實話我是沒有什么她作為一個女孩子的覺悟。 即使有一些關于她幻想的片段,也不是正常的溫潤女子扮相。而是一種野性張揚十足的,母豹或者雌獸一樣的畫風。 不發作時也有些陰沉,算不得文靜。而一旦發作,就是地動山搖的咆哮,幾欲把眼前所見的獵物撕成碎片的猛烈。 眼看著她安靜瘦小的個子,很難想象黑瘦軀體里面竟然蘊藏著這樣的力量吧。 送別她時,我竟然是沒有一絲的留戀。默默幫她把行李塞進后備箱,她沒有像當初那樣,拒絕我替她拿行李的好意。 她就一個古怪的大挎包,像是把衣物之類的柔軟物品統統打包到一起。有些古時代那颯爽的女俠行走江湖的感覺。 此外就是一個背包客必備的大背包了,比她本人還要高。背著它的時候,是完全見不到她人的,倒像是一只長了腿的背包怪物。 她是一個人又背又挎,還拖著所有行李從大堂來到門口。像是移動的載貨卡車。 后來總在facebook上遇到她,總不咸不淡的打打招呼,聊聊她才去過的地方。就是如此了,此外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想念。 那些傳說中在異國他鄉遇到同胞,久違的親切和血濃于水的深情,我是沒有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