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見Kestlyn
圣誕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移民局的人還是那么多。只是再沒有看到排隊送禮的人。 那個唱歌的女雇員居然今天沒有在,也不知道是休假去了。還是已經不在這里工作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竟然覺得有些遺憾。 kestlyn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和高冷,也不愛說話。 我就也那樣安靜地坐在她對面,無聊的打量她,打量四周。 她幾乎沒有半點的變化,一樣的制服,長發簡潔束起,沒有變瘦或者變胖。 我就總是奇怪,為什么她的皮膚居然可以如此之白。就像是驚嘆于她年紀輕輕就可以身居高位一般。 有時候讓我們覺得驚艷的,其實真是一種特權。那背后透出的訊號,很難說不是一些源遠流長的力量?;蛘呒覍W淵源,或者天賦。 沒有任何一件的驚才絕艷,能夠離得開老天爺的鐘愛縱容。 但越是這樣的出眾事物,我就越加不欲親近,反而只想敬而遠之。 因為我出身卑微。一路走來就幾乎只有依靠自己。讀書,工作。不一而足。 最后甚至是不愿再忍受種種傾軋,徹底脫離,也是自己一力自負著重則。 是的,按理說我應該是足夠堅強,至少可以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抱著膀子,橫眉豎眼,全然不顧熱情冷漠,敷衍也好沉默也好就是那樣的過去了。 不要把一輩子想得很長。很多時候,只是睜眼閉眼之間而已?;蛘哒f是,醒著時和那睡著時的狀態切換而已。 白駒過隙,光陰似箭。 包括我自己在內,所有動不動拿一輩子來許諾的,除非只是年少無知。否則就是感情的專業騙子,要么就是若有其事的癡心妄想了。 畢竟,連自己的時間都是不由自主。還談什么一生,甚至是別人的一生,想什么一生共同的光線。 好吧,就是這說法武斷了。即使人生真的很長, 我想了一會有沒有什么恰當的話對她說。 眼神掠過那合影,忍不住就問了一句, “你父親的競選如何了?” 她匆匆抬頭看了我和那海報一下,隨口咕噥到, “你沒有看新聞嗎?” 我點點頭,又聳聳肩膀。 這倒是真的,酒店里那么多的英語頻道我都看不過來,怎么會看本地語言的新聞臺。 “sorry,我只是不想他去做這個?!彼Z氣突然有些激動,但是又很快平淡下來。 我再次點點頭,繼續安靜的等。 “一個月了,找到愛的人了嗎?”仿佛是為了彌補剛才的失禮,她又問了一句。 我想起和joy的約定,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很喜歡酒店的一個女孩子,她那么漂亮,滿足了我對愛情的所有幻想?!?/br> “她要我等她三個月,嗯,還有不到一個月了,她說會給我幸福的決定?!蔽揖湍敲匆荒樞腋5恼f道。 “真的嗎?真應該祝賀你啊?!彼孟耦澏读艘幌?,又繼續填寫著表格什么的。 “那你們現在走到哪一步了?已經住在一起了嗎?哦,不好意思,只是隨便問問?!彼旨敝狼?。 “她吻了我,就在第二個月?!蔽页两谔鹈鄣幕貞浝?,滿懷憧憬繼續說道, “她是個好女孩,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br> “啊,這樣啊?!彼筒辉僬f什么,沉默著做事。 我仿佛才意識到什么,也就閉上了嘴。邊心里想著joy,一邊耐心的等。 然而很快就想到了上次她說的那些老少配對等若是交易的點點滴滴。 我能肯定她真的只是客觀地描述而已,沒有任何鄙視。畢竟那都是她的同胞,血濃于水。而對于歐美的老客人,她應該也談不上是厭惡感。因為那都是幾十年來累積起來種種,積重難返的趨勢。 如果非要我去多想那老少搭檔背后的故事,那些背負著的愛恨情仇。 我只愿意以簡單的思路,就那么單刀直入。才不會說什么一分為二,那假惺惺的偽善。 盡管表面是有些礙眼的差異,年齡、膚色,身高等等。確實也還有交易的嫌疑,如果再要去深入追究一二。 畢竟不是所有的偶遇,都是要成為姻緣的。也不是一切的關系,都是靠愛來維系。 好吧,就算是交易也好,一來當事人都還過的蠻好,不好的自然也不可能長久。二來如果,也是無可厚非的吧。和那旁人又有什么相干呢。 于是最初我是羨慕得很,當然只是這種自由和松散的關系,哪怕存在著租約。 也許一開始是有交易存在,但天長日久以后,未免會有真情。 就是再沒有多少真情,彼此的人生已經糾纏得這么深這么久,還計較什么真與假。畢竟人生也只是悠忽而已呢,我們每一個人的余生都已然不多。 很快她辦好了延期,又叫我留下手機號碼,說萬一有什么方便聯系,然后我們再次淡淡的分別。 走出移民局大門,june就在出租車里等我。 上次留下電話后,june和我真的成了朋友。每次我出門,不管一個人還是和joy一起,都約他的車。 他真的很乖巧也很風趣:我一個人坐車,他就大講和女朋友們的香艷故事,講各個歡場的趣事,吹噓誰認得他,他又認得誰。 如果我和joy都在車上,他就只講哪一家烤rou好吃,或者哪一家海鮮實惠又新鮮,我們曾經去過一家他介紹的海鮮排擋,烤龍蝦真的便宜又新鮮。 回酒店的路上,june看我心情不錯,就又開始吹噓他如何擺平幾個女朋友的事績。然后就是例行公事般的嘲笑。 “frank,你怎么能夠只喜歡joy一個女孩子呢。她是很漂亮,但是比她漂亮的也還有啊?!薄澳L?,小明星,歌手,老師,官員什么的都多著呢?!彼麚u晃著腦袋,又是得意又是小小的鄙視。 “因為我來這里第一天就遇到了她,之后再也沒有遇見比她漂亮的,也不想遇見其他的了?!蔽业拇鸢敢蝗缂韧?。 “哇哦,我的朋友。這可不是馬尼拉的風格哦。那她兩個月里給了你什么呢?” “嗯,她每天和我一起吃飯,給我端來咖啡。我們一起讀bible,我愛她讀給我聽,她喜歡我背她喜歡的章節?!?/br> “我們去了好多家的餐館,領略了很多新鮮菜式。我們看了好多次電影,每一部都好看好感動。我們逛完了所有的購物中心,嘗完了里面不同品牌的冰淇淋?!?/br> “對了,上個月她主動吻了我哦。嗯,還不止一次也?!蔽乙灿行┳缘?。 june肆無忌憚的大笑。 “我的朋友,這越聽越像是學生戀愛??!這些事情,也只是比朋友的關系稍微親近一點點而已。至于約定的事,好笑的就像是一句玩笑話??!” 我有點不服氣。 “joy還沒有19呢,幾個月前才畢業,也還算是學生??!” “我的朋友,無意冒犯,但是學生像這樣的也很少啊。如果不上床,怎么能夠證明她愛你?周末的時候,不少學生都坐我的車去賓館呢。要么她是騙你玩,要么就是有什么秘密?!?/br> 我有點生氣了。 “閉嘴june,你不會明白我們的?!?/br> 我不是一個小氣的人。盡管對自己卻常常有些嚴苛。很多時候,還糾結細枝末節的節儉。 joy說的沒錯,一個人時我總是過著清教徒樣式的生活。國內的話來說,就是和尚一樣的清心寡欲,道士那樣的恬淡虛無。 但我就對自己的女人很大方。這里面不是什么交易性質。 我也不認為自己的簡樸生活是迫不得已,真的只是想盡量簡單,否則,一個人的孤單怎么會有意義呢。 而且我覺得讓她開心,比自己一個人的開心,還要開心和重要。 看吧,我從來都只是在苛責自己。 但卻從來不愿意強迫自己的愛人,接受以前我一個人時的生活方式。 因為自己的懂得和經過,所以對愛人心甘情愿,如此而已。 回想起來,如果硬要說對joy有過什么責備。其實也沒有到那么嚴重的程度,只能算是提醒。 就是有一次我們在外面吃飯時,她無意之間點了不少菜。我當時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不要浪費食物?!?/br> joy似是愣了愣,看看桌上的菜,就有些醒悟過來。有些臉紅又吐了吐舌頭, “不會的,待會兒我要打包帶走?!?/br> 我憐愛地看著她,贊許地點點頭。又輕聲解釋道, “請原諒我,對于食物,我總是熱愛著的,實在不忍心讓它們有所荒廢?!?/br> 我還沒有明著告訴她的是,食物對我來說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從小到大我幾乎是沒有挨過餓的。只有偶爾的幾次,也是因為我自己揮霍了伙食費。又或者,那時其實是輕視食物的。 我清晰地記得整個學生時代,飯量都小,也是菜式單調。一方面是節衣縮食習慣了,另一方面是真覺得沒什么必要花更多錢。 所以我的成長歲月就是這樣的卑微和不值一提。遲緩的發育,導致的后果就是離地平線不遠處的中等身材。 因為我輕視了食物,它也就沒有賜福和幫助我。 但食物其實遠遠不止果腹而已。在我看來,它承載著愛的心意。乃是食物犧牲自己成全人類的生長。它在這世間時光的終結,是我們每一刻嶄新的開始。 當我醒悟過來以后,就是顆粒和面包的碎屑,我也不會隨意丟棄。 同樣,也不會胡亂多點食物。必須要丟棄的食物,我會提醒自己以后盡量避免,又會鄭重其事放置在那老鼠容易尋覓到的地方。務求物盡其用。 “sorryfrank,我只是關心你。因為你是一個好人,我希望你如愿以償得到她,而不會受到任何傷害?!?/br> 我靜靜的坐到酒店。急切地沖進大門,匆匆來到前臺。 看到joy站著,眼里情意沒有什么變化。眉宇好看的結依然滿滿是等我回家的期盼。 四周也沒有什么異樣。 確定凡事都還正常,最重要的幸福仍在,連周遭的氣息都是熟悉。我才松了一口氣。 “frank,一切都順利吧?為什么你的臉色有些難看?”joy笑盈盈湊過來,眼見我這模樣就有些擔心。 “沒什么,可能車上空調太冷?!蔽冶傅孛蛎蜃?,強笑著寬慰她。 沒辦法,這么多年了,還是沒有學會不動聲色。依然這樣固執地急切,喜怒立即形于顏色。 好在這里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的表情。不動如山的平靜,她們只會覺得是無趣而木訥的人。根本就不會搭理,哪里會有覺得這是深沉睿智而心生崇拜呢。 反過來,說出來,哪怕簡單的理由,她們也就相信了,不會多問,更沒有心思推理求證一番。 這非常適合我。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簡單的信任,滿足于這流于表面的解釋。 大家都可以很快把之前的事實丟在一邊,新的驚喜顧接不暇。 “那去喝點熱水吧,”她朝餐廳努努嘴。 “對了,晚上想吃什么?對面那家有魚和豬rou湯哦?!?/br> “都想??梢院赛c啤酒嗎?” “當然。還是要加蜂蜜嗎?” 這啤酒加蜂蜜的喝法,可是我在這酒店的一大發明。 因為我總嫌啤酒略帶清苦味。好的口味的黑啤,在這里既難尋又昂貴,也是稍稍有點苦味的。我不能每次逛街,大老遠地從購物中心的大超市搬回來吧。 要說吃苦,從小到大吃味夠多了。 好在我學會了逃避。過往的成功和挫敗,正面反面,經驗教訓。一一品嘗下來,輝煌暗淡都是平常事而已。 只有逃避才是我能守住內心平靜的武器。要我對此心生慚愧的話,就還是逼迫我回歸到那世俗的見識了。 我的做法就是凡事如此,比如這啤酒加蜜。 管它本身好也罷,較好也罷,一般甚至較差也好,如果確實沒有其余的選擇,就增加上容易的元素,快快樂樂地盡快結束。 這啤酒的喝法就連視酒如邪惡,從小到大滴酒不沾的joy都稱贊不已。一直說這是天才加偉大的發明。 “要加哦,”我腦海里閃過june那些話,有些發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