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那你剛才為何不說?”我不滿地說。 “我見你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的,不忍心潑冷水而已。照你們的能力,通道挖不到三分之一就已經餓死了,你以為打洞掘土的事,是誰都能干的?”陳爝站起身來,又伸了個懶腰,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安恍辛?,我得去睡一會兒?!?/br> 他往囚室走的時候,我緊緊跟在他身后。 陳爝進了室內,正打算關門,見我站在門口,便問:“你跟著我干嗎?” 我壓低聲音對他說:“袁嘉亨的事,你有眉目了嗎?”我邊說邊走了進去,順手關上牢門,將火把掛在墻上。陳爝爬上石床,仰面躺著。 “完全沒有?!?/br> “他的傷口絕對不是自己造成的!” “我知道?!?/br> “一定是他殺,地宮里又沒有別人,那么兇手就在我們之中?!?/br> “我也知道?!?/br> “你都知道,為什么不采取行動?”說這句話時,我的聲音有些失控。 “采取什么行動?把兇手抓捕歸案嗎?”陳爝從床上坐起來,眼睛直勾勾看著我,“我雖然知道兇手在這些人里,但我還不知道是誰。此外,行兇的手法也很奇怪,目前我還沒想明白。你讓我怎么辦?” 他說得也沒錯,可能是我太過依賴陳爝,忘記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不是萬能的神。 “對不起,是我太急了。只是眼下一點線索都沒有,兇手如果是我們之中的某人,那袁嘉亨被殺的時候,他應該還在轉劫所內,那么兇手究竟是用了什么魔法殺死身處碓搗獄石室的袁嘉亨呢?”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便道,“對了,會不會是先把昏迷的袁嘉亨置于磚墻之下,然后啟動某種‘定時裝置’,使得磚墻倒下,壓死了他?” “可以啊,韓晉,有進步!”陳爝竟表揚起我來。 “怎么樣?你覺得真相會不會是這樣呢?”我也來勁了。 誰知陳爝又搖起頭來:“很遺憾,如果說將昏迷的袁嘉亨置于磚墻之下,再啟動某種裝置令磚墻倒下砸死他的話,完全不可能?!?/br> “為什么?” “你也看到了,那磚墻堆得有多高,要是倒下來,別說一個袁嘉亨,就算十個袁嘉亨都能給你全埋起來,壓在數百塊磚頭下面。而我們發現袁嘉亨時,他的身體躺在磚堆之上,所以我們才能一眼看見他?!?/br> 陳爝的分析也有道理,看來我的推理又失敗了,內心難免有些失望。 “對了,有件事我想告訴你?!?/br> 誰知我還沒開口,陳爝就搶先道:“是不是關于蠆盆的事?” “你怎么知道?” “發現袁嘉亨尸體的時候,我也注意到蠆盆的蓋子還在,石室里沒有黑蛇。怎么等我們出來之后,黑蛇也跟著出來了呢?只有一種可能——我們離開之后,有人掀開了盆蓋。這更坐實了我的猜測,我們之中有內鬼,而且很可能……”說到此處,陳爝微微一頓,繼而道,“很可能想要殺了我們所有人?!?/br> “殺了所有人?”我差點驚呼出聲。 “既然放出蠆盆中的黑蛇,就是無差別殺人,誰被咬死誰倒霉?!?/br> “那萬一傷了自己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或許他有解救的辦法呢?此外,蠆盆有蛇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兇手很可能早就知道了。如此看來,這人一早就來過地宮?!?/br> 我腦中想起眾人被火災逼到前廳時走投無路的模樣。要不是陳爝及時找到地宮的入口,我們恐怕都要變成烤鴨。假設兇手起初便知道刑具博物館下有個地宮,故意將我們引至此地,那他的演技也太好了吧! 陳爝又道:“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必須讓兇手自己露出馬腳才行。對了,今天晚上我們兩個輪流守夜,不能都睡?!?/br> “為什么???” “兇手既然能把蠆盆的蓋子掀了,難道不會去碓搗獄石室把門打開,再放出蛇來?” “對,對,這點我差點兒忘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如果不是陳爝的提醒,我還真就放心睡了。 “另外,之所以要守夜,是因為我還有一個顧慮?!?/br> “什么顧慮?” “我怕今晚兇手還會下手?!?/br> 2 恍惚間,我感覺有人在搖晃我的身體。 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感覺橘紅色的光芒離我很近,耳邊還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韓晉,醒醒!不要再睡了……” 說話的人是陳爝。 我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問道:“現在幾點?” 陳爝鄙夷道:“凌晨三點,該換你了。不要再裝睡了?!?/br> “我可沒有裝睡!”我打了個哈欠,“我是真的很累!” 睡覺之前,和陳爝商定好輪流守夜,他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各五小時。沒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才閉眼沒多久,就輪到我起床守夜了。 下床的時候,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原來是我身上掉落的細小碎石。我身上怎么會有這種細小的碎石呢?陳爝催促了我幾句,我也來不及細想這里面的緣故,撣了撣身上的灰土碎石,拿著火把就出了門。 “大家都在里面睡覺,你只要守著門口就行。如果發現有什么異常,立刻來通知我。千萬不能睡著,記住了嗎?” 陳爝把我送到轉劫所門口,囑咐了幾句就折回去睡覺了。我看他面色憔悴,黑眼圈很重,看來撐得非常辛苦。 我拖著疲憊的軀體,緩緩將火把掛在石墻上,然后靠著墻壁坐下,眼睛呆呆望著前方。 困意襲來,我又打了個哈欠,淚水從眼角流出。 火光照亮的范圍很有限,除了我身前幾米,其余地方一片漆黑。四下里靜得出奇,聽覺仿佛靈敏了幾百倍。通常在這種情況下,人極容易出現幻聽。 也不知是為什么,我感覺石殿比之前來時變小了一點。不,應該說小了很多才對,我也不知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感覺。我想,可能是我太累了,所以產生了幻覺。 我靠在墻上,只覺得前方的黑暗越來越大,眼皮越來越沉,突然之間,一片漆黑。我以為自己失明了,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一切又恢復如常。 ——原來是虛驚一場。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見石殿里傳來一陣響動。這聲音像是有人在用腳蹬地,我聽得十分真切,絕對不是幻聽。我立刻警覺起來,取下掛在墻上的火把,緩緩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鸸馑罩?,都沒有任何異常。 我壯著膽子問道:“是誰在那里?” 沒人回應。 忽然間,那記跺腳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和剛才那聲相比,明顯遠了許多。 我聞聲辨位,確定聲音的來源在火山獄石室。我本想折回去通知陳爝,可那跺腳聲越來越遠,我怕跟丟,唯有硬著頭皮跟下去。 來到火山獄石室門前,我隔門傾聽,那跺腳聲戛然而止,我推開大門,用火把往里探了一圈,一切悉如之前,也不見什么人影。正猶豫間,跺腳聲又起,但令我汗毛倒豎的是,這次的聲源似乎在我身后! 我忙回過頭去,見石道盡頭人影幢幢,似乎不止一個人。 “是誰?”我用顫抖的聲音喊了一聲,鼓起勇氣,朝他們跑了過去。 果然,這地宮除了我們之外,還藏有其他人。 如此看來,袁嘉亨的死和開蓋放蛇的勾當,都是他們所為??赡苁桥艿锰?,我想大聲喊叫,一時卻發不出聲音。 幾個人影稍縱即逝,待我來到石殿時,已沒了蹤影。 我連忙跑回轉劫所去找陳爝,可推開牢門一看,陳爝卻不在房內。 正當我要轉身離開時,忽然有人從背后用手臂勾住我的脖子,往門外拖拉。我喉嚨被鉗,無法喊叫,只覺得憋氣,心中大亂。 強烈的窒息感令我頭昏腦漲,感覺整個世界都在不?;蝿?。 背后那人手臂力量越來越大,我用雙手去扳他的小臂,卻無濟于事。就當我神志快要消散的時候,他忽然湊近我的耳邊,冷冷地說了一聲:“韓晉?!?/br> ——這是陳爝的聲音! ——可是,陳爝為什么要襲擊我? 我開始拼命掙扎起來,但無濟于事。他的力量比我大太多。 他又道:“韓晉?!庇质侵挥袃蓚€字。 ——為什么? 我想要問他,卻開不了口。 “韓晉?!?/br> 聲音又響起來。我沒聽錯,還是陳爝的聲音。 接下來陳爝一直在我耳邊不停喚著我的名字,聲音越來越清晰,音量越來越大,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敲打著我的腦神經,漸漸地,我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了,直到—— “韓晉,你給我醒一醒!” 耳邊傳來一陣暴喝,我猛地睜開雙眼,才發現剛才所經歷的事情,原來是南柯一夢! 陳爝雙手揪住我的衣襟,不停地搖晃著我。他雙目圓睜,臉上隱有怒意。 我渾身像散架般疼痛,一邊揉著臉,一邊問他:“怎……怎么了……我……”這時,我聞到空氣中飄著一股檸檬的味道,時濃時淡。這氣味轉瞬即逝,我并沒有放在心上。 “怎么了?我不是讓你千萬不能睡嗎?你怎么靠著墻睡著了?”陳爝松開雙手,可余怒未消,我不知道他何以這樣生氣。 眼睛逐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我看見陳爝身邊還有董琳和湯洛妃,她們的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董琳,眼圈紅紅的。袁嘉月一個人在遠處哭泣,儲立明站在她身邊,像是在安慰她。但是卻沒見到袁嘉志和譚麗娜。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我用手撐了一下石墻,勉強起身,但頭還是暈得厲害。 陳爝喟然道:“韓晉,又出事了……” 盡管頭腦兀自渾渾噩噩,但我開始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對勁,陳爝說出事了,難道有人被害?我掃視一周,唯有袁嘉志和譚麗娜兩夫妻不在石殿中,難不成他們都遇難了? 我剛要開口,便聽見孽鏡臺的房間里傳來凄慘的哭聲,留心一聽,竟是譚麗娜的聲音。她這樣的人,會為誰哭得如此傷心?難道…… 陳爝有氣無力地說:“袁嘉志死了?!?/br> 從他頹喪的樣子來看,他內心一定很受打擊。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闖了什么禍。陳爝明明吩咐過我,好好守夜,千萬不能睡著??晌覅s呼呼大睡,害得袁嘉志被兇手殺害。 我抬起右手,迅速扇了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刮子,歉疚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唉!”這后半句話,我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湯洛妃上來抓住我的手,防止我繼續自殘,并柔聲勸道:“誰都不想發生這種事的,你別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br> “可是……” “這事與你無關!” 湯洛妃話音未落,身后就傳來一陣怒叱:“怎么與他無關?要不是他睡著,我老公會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嗎?”我定眼一看,原來是譚麗娜在嚷嚷。 她見我醒了,忙不迭地從孽鏡臺出來,指著我鼻子就罵:“你早不睡,晚不睡,兇手殺人的時候睡,是不是你就是兇手?” 我連連搖手:“不,我不是!” “就是你!就是你殺的!殺人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