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佚聽著，心里像是有一塊膿，被人用針挑開了?！盀槭裁匆嵾@個錢？”

    沈欲側過身，面對小喬，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隔著一層皮手套但好溫暖?！拔覍Σ黄鹞蚩?，不該養著他。其實……其實我那時候有點存款，我想著，等我畢業了，就找一份正經工作，朝九晚五?！?/br>
    喬佚微微皺起鼻子。

    小喬生氣了，沈欲知道?！叭绻麤]有他，我也想去考研究生?？绅B孩子就不能考了，我得賺錢。悟空1歲零1個月的時候生了一場病?！?/br>
    喬佚這才有反應?！笆裁床?？”

    “感冒，我以為就是普通感冒，但是后來他發高燒，一直就不好?！碧崞鹜律蛴耘f心有余悸，“我帶他去兒童醫院，樓道里坐滿了家長，連地上都坐著人，樓梯口全是人，還有在洗手間里偷著抹眼淚的。都是全國各地抱著孩子來看病的，我很害怕，我真的很怕他死在我手里?！?/br>
    “他命硬?！眴特氖持竸恿藙?，“他不會死?！?/br>
    “那時候我真害怕?！鄙蛴麚u著頭，“孩子發高燒，太可憐了，全身guntang臉色通紅，怎么都不退燒。要不就是好兩天，然后又燒上去。但怎么檢查就是病毒性感冒，可就是不好?！?/br>
    喬佚低了一下頭?！叭缓竽?？”

    “我他媽就急了，我就問醫生，我兒子到底怎么了?！鄙蛴F在想起來也很后悔，當時態度有點不好，“醫生說，你別急，你坐下來，然后問我一個問題。他問我，你手頭富裕么？他不這么問還好，問完我更嚇死了，我本身膽子就不大。我問他，我兒子是不是得絕癥了，要多少錢才能治。他說沒有，就是一種病毒性的感冒，如果按照常規治療也能好，但如果手頭富裕，可以用進口的藥，進口的針，比較貴?！?/br>
    “后來治好了？”喬佚不自覺緊張起來。安安也住過院，比殺了自己還難受。

    “好了，那個針真管用?！鄙蛴p松地笑了笑，“真的牛逼?！?/br>
    “所以你就干這行了？”喬佚從他眉梢摘下一小滴凝固的血液。要不是這滴血沒用了，他真想收起來，因為太珍貴，太難找。

    “嗯?！鄙蛴稿e誤似的點了點頭，“我不能讓悟空再經歷一次……這么好的孩子落我手里，我得養好了?！?/br>
    “教你打拳的那個什么大哥?！眴特]了閉眼，“他叫什么名字?！?/br>
    沈欲看向左腕，很多年了，他都不敢提?！班嵵?。剛干這行起初我找不著要領，也不在龍拳干，是他帶我來的。后來他教我打拳，告訴我這行能賺很多。這串佛珠，是他的，我戴著提醒自己身上背了一條人命?！?/br>
    鄭志，記住了。喬佚靠近床邊?！俺鲞@么大事，為什么不早跟我說？”

    沈欲半張臉埋在枕面里?！斑@么大的事，我他媽怎么跟你說？他一直教我，我越來越能打，最后和他打過幾次就失手了，人死了……人死了你懂么？我這叫犯罪！那是一條命，不是別的?！?/br>
    “我不管你干什么了?！眴特^續靠近，聲音很小但語氣很重，“我不會讓你自首去坐牢，沈欲，你別想扔了我！”

    “這不是扔不扔，你不能……”沈欲用被子蓋住下巴，這個秘密他藏太久，說出來便自由了，“你不能知法犯法，懂么？我也不能?！?/br>
    “我不懂，我聽不懂中文?！眴特^臉又迅速正回來，“拳館能保你，我也能，你別想再扔我?！?/br>
    “我……”

    “閉嘴，我中文不好，聽不懂你說什么?！眴特砰_了他的手，一個人坐在床邊不再說話。

    唉，又生氣了，不過這種事攤在誰身上都是罪，不可能逃避。沈欲躺著歇了一會兒，轉過去問：“氣消了么？”

    “還沒?！眴特掳?，“你別理我，我想想這件事怎么辦?！?/br>
    “嗯?！鄙蛴嘈?，還能怎么辦？別的事還可以有辦法，這件事沒有任何解決辦法。在趙溫文眼里，自己和那些拳手都不是人，只是數字賠率?？勺约翰荒苓@么看待他們，不能這么看待自己。

    別人家因為自己的失手白白斷送一條人命，憑什么自己可以逍遙法外？

    不能的，遲早要把這筆賬還上。

    “你現在還暈么？”喬佚突然問。

    行，這算是生完氣了，沈欲趕緊笑?！安粫?，就是腦袋沉?！?/br>
    “想吐么？”喬佚又問。

    “不想?！鄙蛴s緊看他，多看一眼是一眼，“喬佚，我和你說正經的?！?/br>
    “我不聽正經的?！眴特芄虉痰卣f。

    “你成熟點，先聽我說完?！鄙蛴彝?，“如果我將來去自首，爭取寬大處理，悟空你幫我照顧好。錢都給你，你別讓悟空知道我坐牢了。我在里面好好表現，贖罪，爭取減刑。如果減不了，你不要等我?！?/br>
    喬佚笑了?！拔椰F在直接把你掐死就不用等你了?！?/br>
    “別，別掐，掐死太疼了?！鄙蛴髁艘粫?，“那我重新說，我要是進去坐牢了，你等著我，等我改造自新從大獄出來，行么？”

    喬佚搖了搖頭?！笆悄阈睦镌捗?？”

    “是，我剛才的大度是裝的，逞能來著，你找別人我肯定不樂意?！鄙蛴畔聜窝b，眼里是多年不見的濃烈感情，“你得等著我，知道么？你他媽得等著我，我無期你就單身終老，我判20年你就單20年。我要你等著我，出獄那天還得來接我?！?/br>